《岁寒》云闲且安

13、第 13 章

　　消失了一个周的罗意，终于被家人发现不见了。顺着线索，罗意的家人找到了杨安这里。
　　那天，陈柏也在。
　　晚间，听到有人敲门，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杨安，陈柏擦了擦刚才抓薯片的手，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看到开门人陌生的面孔，两夫妻的神情有些慌乱。犹犹豫豫地问道：“请问……杨安住这吗？”
　　陈柏关门前留下一句话，“你们稍等！”然后跑到厨房，拍拍杨安的背部：“老杨，你家里来人了。”
　　杨安忙着做饭，手里的活都没停，问道：“谁？”
　　“不知道，找你的！”
　　杨安抬头想了一会，接着把削皮刀放进陈柏的手里。
　　“这些你帮我削了，我去看看。”
　　陈柏左手拿着削皮刀，右手拿着土豆，一下一下慢慢地刮，耳朵听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杨安喊“大伯”，陈柏两眼一抹黑。身子背对着厨房门口，不敢转身。脚步向厨房里面挪了挪。
　　挪也没用。开门的时候都看到了。

　　“小白，出来一下。”客厅里杨安的突然呼唤，陈柏慌了神。忙松开手中的东西，土豆滚落到地上都顾不及捡。
　　走到客厅，看到二老齐刷刷地向他微笑。
　　陈柏的汗毛竖起来了。
　　这是要干嘛？！

　　“这是陈柏，我同桌。”
　　“这是三哥的爸妈！”
　　“叔叔阿姨好！”
　　陈柏的语气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了刚开门的那股雄劲。
　　“你好，小白。”
　　叔叔阿姨的笑比他还勉强。
　　陈柏直到他们是来打听罗意的消息的，脑中闪过十几条理由要把这事搪塞过去。
　　什么“不认识啊”“没来过啊”“要支持爱与自由啊”“结婚生子不是人生的唯一目标啊”等等等等。
　　陈柏就坐等被问，一股脑地将这些想法说出。
　　但显然，杨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杨安似乎只是让他见见家里的长辈，并没有让他回答问题的打算。
　　他本人不等家里人发问，就把这几天的事告诉了他们。
　　当然，省去了韩文宣和钥匙的事。
　　罗意的父母似乎要在这个晚辈身上找到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你知道他走了都不跟我们联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陈柏急眼了。若是手里有机关枪，马上就要站起来突突突。
　　杨安说：“没事。”
　　陈柏以为他碍于情面，要屈服。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杨安不紧不慢地道：“三哥说去找奶奶。你们要不问问奶奶？”
　　听到这话，二人神情有些不自然，话没说两句，就坐不住要走了。临走之前还嘱咐杨安，“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你奶奶了，孩子都大了，别让她一把年纪还惦记这些。”
　　杨安依旧面带微笑：“慢走！”
　　陈柏可沉不住气，在客厅气得直跺脚。
　　看到杨安回来，急道：“你家的？就这？一家的？”
　　杨安想起了那张照片。半开玩笑道：“我可能跟他们不是一家的。”
　　陈柏双手垫着下巴，“我想也是！”
　　杨安呢喃：“那我是谁家的呢？”
　　陈柏：“来我家也行！”
　　杨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很快又被他掩藏起来。

　　陈柏问：“能联系得上罗意哥吗？”
　　杨安道：“打个电话试试。”
　　嘟嘟——
　　电话接通了。
　　陈柏：“罗意哥！”
　　罗意：“哎呀，是小白啊。亲爱的，好久不见了，想死你了。”
　　陈柏：“……”
　　他依然不能适应这种热情。
　　杨安：“三哥你别打洋腔。”
　　罗意：“小安安，有没有想我啊？！”
　　……
　　两人接不上一个人的话。杨安使出了杀手锏。
　　“大伯、大伯母刚才来了。”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罗意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什么？！卧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谁？！谁通风报信了？”
　　杨安无语，这位兄长在国外到底学了些什么？！
　　脑子哪去了？！谈恋爱谈傻了？！
　　半晌对着手机叹道：“有人通风报信也不至于一个周才找到这啊？！”
　　罗意那边听到这放了心：“那就好，没人知道就行。小安呐，哥的幸福就靠你了。你可千万挺住，一定不要屈服他们啊！”
　　手机一直开着免提，听完全程的陈柏心里五味杂陈。再次对罗意哥发出了感叹：“罗意哥真酷啊！”
　　只是这一次，后面接了长长的叹息。
　　陈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两人还会再来吗?”
　　杨安望着他，感到局促不安，道“我不知。”

　　关于这件事，陈柏想了一夜，第二天起床盯着黑眼圈敲开杨安的门。
　　一阵急促的拖沓声之后，门开了。
　　陈柏低头，看见杨安鞋子穿反了。
　　“什么事？”杨安的声音很着急，从上到下打量陈柏。
　　“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杨安一头雾水：“去你家？”
　　陈柏道：“对，我爸妈都在外地工作，家里也没什么人。我们一起回家住。”
　　“回家住？”杨安又问了一遍。
　　“对，回家住。你愿意吗？”
　　“我愿意！”

　　不同于杨安家里灰白格调的简洁和典雅，陈柏家更像是一个温暖的小窝，打开灯就有人情味。
　　鲨鱼被留在杨安家看家了。
　　在搬家之时，陈柏趁杨安不注意将他放在书桌上的那枚铃铛拿起，带回了家。
　　从那天晚上开始，那枚铃铛就被拴在陈柏的背包上，走路时，发出叮叮铃铃的响声。
　　搬家就是搬家！就连桌上的小和尚挂件都被陈柏囊括走了。

　　房间仍是当初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回忆纷至沓来。
　　陈柏坐在书桌前，对着收拾好床铺的杨安说道：“当初你把我接走，现在我把你带了回来。人生就是不断重复重复再重复。”他的声音沙哑，一如夏日的黄昏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兜兜转转，还是我俩。”
　　邻居家的狗不知为何在狂吠，襁褓中的婴儿被吓到哭闹不停。
　　搬回家的第一天，空气并不如往常安静。
　　两人在房间久坐，并不谈话，呼吸空气中被挤压的宁静。

　　良久，陈柏起身，对杨安道：“不早了，睡吧。”
　　杨安坐在床边，看着陈柏的背影被暖光灯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心顿时安宁下来。回道：“晚安。”
　　那天晚上，和着嘈杂的空气，一墙之隔的两人倒也睡得十分香甜。
　　不知什么时候喧闹声停止了，空气变得安静。星星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的，迎合着微微振动的气流。街道上的霓虹灯光低着头，检查自己的脚尖。

　　一切终将重来。一切刚刚开始。

　　日子过得很快，夏日的燥热在一页页试卷中翻过，素秋的凉爽接踵而至。蝉声断断续续，于某个秋日的下午彻底消弭。
　　陈柏从梦中惊醒，他梦见了一把剑，一把鲜血淋淋的宝剑。
　　执剑者就是他自己。

　　晨曦初露，半开的窗户里闯入秋风，逗得桌面上的书页呼啦作响。
　　陈柏揉揉惺忪的睡眼，盯着日历上用红笔勾画的数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国庆节不是还有几天嘛？我在标记什么？嗯……想不起来。算了。”
　　将书本塞进包里，耳边传来叮当声，陈柏单肩背包走出房门。
　　坐在客厅里的杨安听到开门响，扭头对陈柏说道：“起来啦，走吧！”
　　“走！”陈柏对杨安道。

　　早上，阿云粥铺的人很多，来买早餐的多数都是学生党。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人因为身高优势显得格外突出。
　　“陈柏，早啊！”
　　陈柏抬头，是卢定方。
　　“早啊！”
　　“你一个人来的嘛？”
　　“我……”
　　陈柏刚想说我跟杨安一块儿来的，一回头发现杨安又不见了。
　　他的白眼要翻上天去了。
　　“老杨，你给我等着！”陈柏咬着牙齿说出了这句话。
　　拎起包子气冲冲地往外走。

　　猎人在角落的红绿灯处发现了他的目标，小心翼翼地的逼近。
　　猎物察觉到猎人靠近之时，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状态。
　　猎物被猎人饱食于腹中。

　　陈柏逮着机会，将杨安紧搂在怀中。
　　身高不够，石墩来凑。贴近杨安的耳朵，问道：“为什么又不等我？”
　　杨安眼神飘忽：“人太多，挤得慌。”
　　“哈？”
　　陈柏没有急着说话，回望阿云粥铺的店门，歪着头想了一会。看着杨安，问道：“老杨，你是不是不想和卢定方打交道？”
　　两人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杨安抬头看天，一脸怅然，“我父亲一直想让我继承他的事业，成为一名商人。可我，怎么都做不来。我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
　　陈柏应和：“我对你做生意也没什么兴趣！”
　　杨安看着陈柏，扑哧一声笑了。继续道：“卢定方是名副其实的商二代，早几年就立志接他老爸的班子。而且，他家和我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陈柏道：“我知道了。他就是商二代典型的正面教材，而你是那个反叛者！”
　　“嗯。”杨安点点头。
　　绿灯亮了，陈柏就以这样的姿势搂着杨安走过人行道。两人还时不时附耳低语。
　　这一切，都被身后的卢定方看在眼里。
　　他举起了手机，拍下了杨安点头的那一瞬。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张照片会在日后引来一连串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