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龟已已

4、结缘大会

　　叟奇在闵至仙洞修行无聊时，也会同洞里偶尔误入的蛇虫鼠蚁聊聊磕，而那些蛇虫鼠蚁们最爱讲的不过就是那人间话本。

　　叟奇不通其理，不懂人为什么会跟动物相恋，就像她怎么也不会喜欢上手里的果子一样，就算它以后会长出花容月貌之姿来，也架不住它本质是一颗香甜可口的小果子。

　　虽说她不爱看话本，但是一来二去，听得多了，对“八卦”这个词也略知其二。

　　而云筝知道她跟云冕就是被单独安置在神隐峰的那对兄妹后，就收了那盛气凌人的姿态，一脸耐人寻味地拉着她，边走边打听起了“八卦”：“听说你跟你哥对云若师伯有恩？所以云若师伯才请掌门破例免了你们的入门考试，直接成为了新晋弟子。”

　　云若就是般若…

　　恩不恩的叟奇不知道，但是结合山神大人之前的做派，她觉得更像是有点仇在那里面。

　　云筝一看她那副表情，立马领会了连叟奇自己都没领会的意思…

　　“那果然是第二个版本，我赌赢了！”云筝拍了拍一同旁听的云迦的肩膀，甚是得意。

　　云迦无奈的苦笑。

　　“第二个版本是什么？”叟奇好奇的继续打听。

　　云筝边走边张望了下四周，声音压低了一倍，附在她耳边道，“听说是云若师伯…”

　　云筝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后面的“云冕”。

　　而傀儡人“云冕”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对他们对话毫无兴趣。

　　云筝这才继续贴耳道，“听说是云若师伯云游时看上了云冕…爱而不得，便把云冕强行带到了神隐峰。”

　　“神隐峰这个地方谁不知道呀，常年下雪，冰冷刺骨的，跟个囚笼似的，一方面是…金屋藏娇，另一方面是逼云冕遂了她的意！”

　　说完，她没忍住回头又看了眼“云冕”，似是想到了什么，脸刷的红了，嘀咕了一声“祸水”什么的。

　　叟奇一脸振奋，这不是强取豪夺的剧本么…

　　“那我呢，又关我何事。”

　　强取豪夺也不至于带上男主的妹妹吧？

　　云筝很巧妙的看了云迦一眼才道：“听掌管药阁的师兄说…平时足不出户的云行师伯破天荒来取过一颗甚是宝贵的，女子专用的养息丸，说是给一位声息不稳的弟子用的…”

　　而云行师伯可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女弟子。

　　叟奇心里清明一片，却苦于无法解释，甚是憋屈。这回终于是明白谣言的可怕性了！

　　“到了，莫说了。”云迦适时提醒，打断了这八卦之音。

　　众人这才结束谈话，止步抬眼望去。

　　朗朗大殿里，极其有规律的站着两排白袍弟子，个个神情肃穆地望着高台之上。

　　而稳坐大殿高台的就是栾川六仙和他们的一些得意弟子们。

　　每个新晋弟子都会发放一份手册，叟奇早已研究过，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栾川六仙又名栾川六掌事。

　　静渊峰掌门云钦，擅长使用的器物为书与画，司账房、库房之职（涵丹药库、书库、神器库）

　　排名第二的是摘星峰的云泷，擅长使用的器物是钗、簪、玉佩等饰物，司刑罚之责。

　　排名第三的是栖霞峰的云若，擅长使用的器物是衣服、裙纱、飘带等，司栾川考试、云游对接、历练安排、降魔伏妖悬赏之职。

　　排名第四的是聚元谷的云卿，擅长使用的器物为丹、炉、鼎，司炼丹制药、救死扶伤之职。

　　排名第五的是知秋谷的云守，擅长使用的器物为锅碗瓢盆，司人员变动、衣食住行之职。

　　最后就是碧海阁的云行了，这个手册上并没介绍到，还是云筝在旁边偷偷补充给她听的，云泷是云行的第一任徒弟，第二任也就是最后一任徒弟名唤云胡，自从把掌事之职丢给大徒弟后，便隐居静修，不问世事，几百年了再也没收过徒弟。

　　所以云行师伯能跑到丹药库索要珍宝养息丸，就很难得。

　　再看高台之下。

　　众多白衣弟子之首，站出来一个束着银冠，容貌气质都上佳的弟子，正是昨日送梨和弟子服的云澜师兄，他扫了一眼大堂，清咳了一声，大声道：

　　“诸位都是经过测试，过关斩将进入栾川的良才，如今在栾川一月有余，想毕已经对栾川有所了解。”

　　看来进栾川成为新晋弟子还要经过层层关卡，走后门的叟奇甚是心虚。

　　“我是聚元谷的师兄云澜，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

　　“今天的结缘大会会根据每个人这一个月的功课表现，分配至适合的掌事处学习器物驾驭之术。”

　　还有功课？躲在神隐峰吃吃喝喝，荒于修炼的叟奇更是心虚了。

　　“接下来会宣读本次结缘名单，还请报到名字的师弟师妹上前来由掌事们授冠。”

　　一边的云筝跟云迦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第一位，云廖，分配至知秋谷，还请云守师叔为其授冠。”

　　高台之上飞下一个白须玉冠的道人来，一手拿着一把芭蕉扇，明明天气不热，还扇的哗哗直响，扇的发须乱发，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报到名字的弟子犹犹豫豫的走了上前，一脸迟疑，终是弱弱开口，“云守掌事、云澜师兄，我…我想去栖霞峰…”

　　此话一出，台下其他弟子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这样看来栾川拜师学艺的大多数都有心属的掌事，这样强行分配确实会引起部分人的不满。

　　这位弟子胆子颇大，竟然当着所属掌事的面直接询问，也不怕得罪了掌事。

　　大家都在观察云守掌事的脸色。

　　云守掌事倒是一派从容，笑了笑，慈眉善目道：“不妨不妨，为师是看你来时衣衫上的补丁绣的甚是精致，更胜女子，心思细腻，直言不讳显然品行端正，是个可造之材。”

　　云廖有些脸红，由于自己的功课突出，引了不少新晋弟子嫉妒，不知是谁暗暗剪破了他的弟子服，昨日发现的时候匆匆忙忙向师姐借了针线缝补的，他从小家境便不好，缝缝补补都是家常便饭了，所以也没有过分在意这种身外之物。

　　没想到云守掌事如此心细，其中一二显然也是知道的。

　　云守掌事继续道，“为师这边有枚风神藜绒的绣花针，名为“匹秀”，你若愿意，为师便直接赐予你作为你的器物使用可好。”

　　听完此话，其他弟子都发出一声惊呼。

　　要知道那个“匹秀”可是三阶神器，刚入门的弟子只配使用五阶的，三阶是只有大弟子才有资格使用的。

　　为了楼下云廖，云守师叔竟愿意用这等神器去换，看来云守掌事是真的很喜欢这名弟子了。

　　云澜师兄在一边适时又加了句：“如若你入了知秋谷后还是想去更属意的掌事处，可以在一年后通过测试申请更换掌事的，并不是说分配去哪就一辈子待在那了，每位弟子在一年后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云澜师兄这话不仅是对云廖说的也是对台下所有新晋弟子说的。

　　听了这番话，台下的议论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而云廖已经恭敬跪下，眼眶甚至含泪，“多谢师父，弟子定不会有负师父厚望。”

　　云守掌事轻抚胡须，甚是满意的替他带上了铜冠。

　　刚入门的弟子都是铜冠，熬到大弟子，就能带上银冠，云澜师兄就是银冠，而再高的话就是关门弟子了，作为掌事的培养人，可以跟掌事一样佩戴玉冠。

　　“下一个，云岑，分配至栖霞峰。”

　　“还请云若师伯为其授冠。”

　　话毕，高台下飞下一个紫衣女子，容貌艳丽娇俏，正是般若。

　　栖霞峰因器物多为衣衫、裙纱，发簪之类，所以并不会强制要求弟子必须白袍加冠，般若只是意思意思扶了扶那名跪下等待授冠的女弟子。

　　“那个云岑可不是什么好人。”云筝突然鄙夷地哼了一声，轻声嘀咕着：“云迦你不是看见她从云廖房间出来的，云廖的衣服定是她剪破的，估计就是因为她跟云廖都想去栖霞峰的关系，之前还经常装作被我们欺负的样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音量刚刚好只有身旁两人能听到，叟奇顿时多看了那个云岑一眼。

　　容貌恬静，气质温婉，整个人如弱柳扶风，让人很是怜惜的一个形象。

　　“你别胡乱猜测了，分配结果没出来，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她又何必做这种多余的事。”云迦回道，想了想又加了句，“你倒确实也欺负过她。”

　　“那也不是，我爹爹不是早已打通好让我跟你去聚元谷…”

　　“嘘！”云迦似嗔非嗔的瞪着她。

　　云筝这才住了嘴，看了看另一边的“云栖”跟“云冕”。

　　前者傻乎乎地对她笑了笑，后者状似已神游天外，对所有的事都一派漠然的样子。

　　这对兄妹古怪的很。

　　云筝这样想着，就见云迦突然离开了队伍。

　　原来是云澜师兄已喊了云迦的名字。

　　云迦是云筝父亲花大价钱请来的保镖，又聪明手脚功夫也厉害，就是怕云筝这样的性格在栾川被欺负。

　　正如她爹所说云迦被分到了聚元谷，而云筝也紧随其后被分配去了聚元谷。

　　叟奇看着这些个情况有些子乍舌，就想找人说说话，于是对着自家大人的傀儡人悄悄道：“大…哥哥，你说我们会去哪个掌事处，般若…他们也没与我们说过这次结缘大会，说不定都没有安排我们的去处。”

　　但他们又自己过来了，到时候全部授冠了就差他们两岂不是很尴尬。

　　那还不如不来呢…

　　“云冕”侧头，皮笑肉不笑道：“别做无用的猜想，既来之则安之。”

　　“…”

　　叟奇瞬间开始想念自家山神大人了，这傀儡人无趣的紧。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的新晋弟子一个个都已授冠，站到前排去了，大殿最后就剩她和“云冕”还傻愣愣的站着。

　　“下一个，云栖。”

　　乍听这名字叟奇有点没缓过来，就感到身边的“云冕”推了下她，她方才一个激灵跑上前去，云澜师兄还冲她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站好，就感觉高台之上似是有道探究的视线黏在她身上，那视线充满敌意，让她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舒服。

　　云栖不敢抬头，只能默默忍受。幸亏此时云澜师兄已经接着开口：“云栖，分配至栖霞谷，由云若师伯为其授冠。”

　　啊，般若啊…

　　叟奇感觉这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她看着眼前笑的得意洋洋把她从地上扶起的般若，才后知后觉：岂不是以后见到她就要行礼，叫一声师父？

　　这就很难受了。

　　那她还是在神隐峰老老实实呆着别出去了，不但丢自家守山妖一族的脸，也丢自家山神大人的脸！

　　她都能想到等会回去让自家山神大人知道后，会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了…

　　叟奇扁着嘴站到已授冠的队伍里，感受到身后似是有人戳了戳自己。

　　云筝那张带着古怪表情的脸探了过来，“原来你是跟云若师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让叟奇莫名其妙。

　　云筝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叟奇腰身处，叟奇一低头就看到那个乌龟香囊，云筝又指了指还未回到高台的般若，只见般若腰间也挂了一个乌龟香囊。

　　“跟云若师伯的一模一样，果然你们才是真爱！”云筝豁然开口。

　　另一边的云迦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戴香囊很是常见，但佩戴绣着一只乌龟的香囊这种特殊的嗜好却并不常见。

　　叟奇震惊无比，但苦于无法解释！

　　就更难受了啊！

　　“最后一位，云冕。”

　　云澜师兄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听到“云冕”两个字，叟奇内心猛的一跳，连忙担忧的望过去。

　　偌大的大殿里，独“云冕”站在原先站满新晋弟子的空地上。本就谪仙一样的人，此时显得更引人注目，一身普通的弟子服都掩盖不住那张摄人心魄的脸来。

　　众人有好奇的，有看热闹的，有交耳附语猜测的。

　　直到——。

　　“云冕，分配至碧水阁…咦？碧水阁！？”

　　云澜看着手里的分配薄瞪大了双眼，仔细看了两三遍，方才一脸惊愕的望向高台那处，“那就请、请云行师伯授冠….”

　　大殿陡然间寂静无声。

　　独留那个谪仙般的人凤眸微眯，明明嘴角带笑，却甚是可怕。

　　另一边，“我就说！搞反了吧，他们两才是…”云筝的话刚出口就被云迦牢牢捂住，云迦咬牙切齿道，“少说话，多活命！”

　　而叟奇已经无暇顾忌云筝话里的意思了，因为她从刚才站到这边时，就一直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直到看到那人脸上浮现的危险到能让叟奇抱头乱窜的小表情和充满怒气的笑意。

　　这都能证明——

　　大殿中央站着的已经不是那个傀儡人“云冕”。

　　而是自家的山神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