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大人》欲渡川

4、马原学得不错

　　虽然大致弄清楚了缘由，可这条巨蟒既然打算同他僵持，就不会轻易离开，只等他松懈的时候，找个刁钻不伤己的角度把他叼走吞下。

　　绿色蛇皮上深色的花纹繁丽，随着信吐慢慢蠕动，是多看一眼都要疯狂掉san的程度。周潋握着刀十分钟没敢动一下，额角的汗珠顺着发鬓一路滑到下颌角。
　　他以前都和没有实体的异灵打，搓圆还是捏扁全看他心情，第一次对付这种长条实体的玩意，着实没有经验。

　　时黎收到半截子信息肯定会带人来找他，等帮手的功夫，周潋感觉自己手脚都要麻了，于是他打算以理服蛇。
　　“你看，你活那么大不容易，是到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没必要因为贪图一点小零食把自己的命丢了。”
　　巨蟒盯着他，幽幽地吐了吐半米长的信子。
　　周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疼地啧声，谁知那巨蟒忽然向后缩了缩，这是警戒蓄力的征兆。

　　“你又听不见，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被迫饿着肚子在凉风里对峙的憋屈转化为丝丝火气蹿了上来。再开口时，语气隐隐危险。
　　“没和蛇打过，不代表打不过。就算贪吃，也得先掂量掂量胃口吧。”

　　话音刚落，蓄力结束的巨蟒倏地冲了过来，周潋再也忍不住骂了两声，抓准时机，在腥臭味几乎扑进鼻腔时飞快旋身，覆满灵力的刀刃在它侧面狠狠划过，轻易将坚硬似铁的蛇皮穿破，半红半绿的血液喷涌而出。
　　要不是周潋闪得快，非得弄得蛇血淋头。有几滴血实在躲不过去，溅在袖口上，普通的冲锋衣在周潋眼皮子底下烧出了洞。
　　“……你他妈还带毒！”

　　体重摆在那，巨大的惯性让痛极高昂的蛇头向无形的结界冲过去，然而那巨蟒确实有些千年成精的证明，盘绕的身躯不知何时将周围几棵粗大的杉木绞住，现在肌肉紧绷，硬生生在撞上结界前把自己拽了回去。
　　杉木被扯得动了根系，发出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晃了晃连脚下的土震动了，险些要被巨蟒连根拔起。
　　巨蟒缩了回去，转过头，露出极细的竖瞳。

　　用结界杀死巨蟒的计划破产，只得到了结界确实危险这个对双方都不利的结论，以及一条因为毁容而愈发暴躁的蛇。
　　蛇、周潋以及结界不再处于一条线上。
　　缴缠在树干上的蛇身渐渐松开，巨蟒盯着人慢慢伏下了头，周潋甚至能看见它头部后面肌肉因紧绷而突然鼓胀的花纹。
　　嚯，要完。

　　好在不远处响起一串狂奔的脚步声，以及时黎的声音：“周潋！”
　　喊声惊起一片野鸟。
　　周潋看到了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因真名被堂而皇之喊出的警惕消退了半分，已经对准手掌的短刃被瞬间调转了方向，灌满灵力当成飞镖朝血盆大口飞射过去，被巨蟒一口咬住，但这正是周潋想要的结果。
　　尚未消散的灵力像一颗小型炸弹，“砰”的一声轰碎了半根牙，炸出一片血花。
　　许是意识到周潋不太好惹，巨蟒像犯了帕金森猛烈地抽了抽，顶着剩下的一根半牙扭头冲向了赶来的时黎他们。

　　“卧槽！周潋你他妈虚也不用抓这么大的蛇泡酒吧！”
　　三人配合默契，一手玩着非自然力量，一手握着高科技武器，麻醉针和梅花扣爪从几个方向弹射出去，深深陷入巨蟒的肌层狠狠咬住。

　　周潋没工夫和嘴上没个把门的暴力美女讨论奇怪的话题，手里没有东西他的战斗力能直接跌一半，干脆不去添乱，暂时脱离战场。
　　“它血有毒，别沾上了！”

　　巨蟒感受到了威胁，半截身子噼里啪啦在地上扭动翻滚，恶心的同时极具破坏力。本打算伺机而动玩贴身肉搏的周潋没了可以下脚的地方。巨蟒的肌肉力量恐怖至极，周潋不想在释放灵力搅烂它脑子前就被拍死。
　　这时候就体现出远攻法师的好处来了。

　　“时黎，那几个霍格沃兹去哪了？这蛇该归他们管！”
　　“我让他们去相反的方向找你了，刚发过消息，正在掉头过来！”
　　时黎抱着弹射枪在杉树林间飞快绕圈，韧性极强耐腐蚀的细线一端深入巨蟒身躯，随着各个方向的缠绕，巨蟒半截身子被制衡住，昂着头死命甩，在重达千吨的力量下，白色丝线隐隐有支撑不住的颓势。

　　时黎皱着眉，素来波澜不惊的清冷面孔上显露凝重：“不行，蛛丝最多撑几分钟，它的血太毒了。”
　　抬头看向蹲得老远收拾破烂背包的周潋，忍了忍：“……周潋，快点，弄死它。”

　　“哦，来了。”
　　周潋从破破烂烂的包里找到几包完好无损的饼干，用牙撕开，感觉胃里空得厉害：“它很没规矩，专挑我吃早饭的时候攻击。”
　　好在这蛇没什么灵力，也没聪明到掌握使用灵力的方法，或许光靠体型的优势以及这一身毒血就能在陉山山脉称王称霸。

　　周潋漫不经心边吃边走，而他脚边的巨蟒又有了扭动的力气，邵至卿冷笑一声，一拳锤在没有被程云霄双刀划过的地方，硬生生把一米多粗的蛇身砸出了凹陷的坑。
　　“你还在想教它规矩？”
　　充满了威胁的肢体语言。

　　周潋脚下一转，立刻绕过她朝蛇头走去：“教它泡酒的规矩。”

　　程云霄擅长双刀，一米长的利刃配上诡异莫测仿若无影刺客的身法，将他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现在巨蟒身上横纵布满几百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饶是如此，巨蟒依旧用森冷的竖瞳注视着他们。

　　它半个头都是毁容的血迹，周潋满脸嫌弃不愿下手，时黎扯掉一只作战手套丢给他。
　　浑身充盈的灵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周潋手一拍，毫不留情地从它头顶灌进去，七歪八扭找到它的核心，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压紧。
　　“下辈子学聪明点，别贪吃。”

　　挣扎时的扭动愈发剧烈，邵至卿连忙补刀，在凹陷处又哐哐来了两拳，骨裂的声音清晰可辨，她正准备再来两下，就被人拽着后领猛地扑向一边，与失去梅花扣爪控制的蛇尾擦肩而过。
　　原始森林的地面并不平整，邵至卿带着两个人的重量砸在地上，肩胛骨硌到了岩石，疼得她眼前一黑。
　　“程云霄……”她艰难地抬起眼，盯着视线内滚动的喉结，男性的气息裹住了她，喘息有点不稳，“你……你又提鸡仔！重死了，起开！”

　　狂风大作。
　　时黎和周潋早在察觉到忽然覆盖的阴影时闪了出去，两人各自靠在一棵树上，默默抬头望天。
　　半片天空都被遮住了，巨大的身影渐行渐近，两对几十米的赤金翅膀掀起狂风，把这片树林扇得呼啦作响，落叶在空中疯狂地打着旋，脆弱的枯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快支撑不住噼里啪啦折在地上。

　　时黎感觉自己世界观快崩塌了，一条巨蟒还能说是吃得好，但这只显然超出正常范畴的巨鹏却怎么也没法解释了。
　　“……这是什么？”他哑声道。

　　周潋也恍惚了片刻，才重新叼起一块饼干，含含糊糊道：“是大鸟。”

　　“我没长眼睛？”
　　“我以为你想让我帮你坚定信念。”
　　一串绕口令似的。

　　时黎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冷静道：“你现在告诉我，它只不过是基因变异。”
　　“小朋友打算自欺欺人？”周潋多少清楚他的想法，他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我以为那些异灵和霍格沃兹已经让你知道，这世界某些地方不太科学。哦，还有白白，你可是见过她本体的。”
　　“……世上没有不可认识之物。”

　　周潋见他已经两眼发愣，顿时倍感同情。高考前碰上这事，真是一种降维打击。琢磨几秒安慰他：“马原学得不错。”
　　时黎再度闭上了眼睛，像是被什么瞬间抽光了信仰：“好了，够了，别说了。”

　　巨蟒已经被捏碎了核心，再翻不起半点波浪。那只鲲鹏似乎打算降落，但碍于身躯庞大，密密麻麻的杉木像利剑一样直戳天空。
　　它昂起头，清丽的鸣叫传遍云霄。

　　周潋嘶了一声，舍弃饼干两手捂耳。

　　巨鹏放弃了降落，翅膀扇动维持着悬浮的距离，赤金色绚烂的翎羽如同高贵的王冠，锐利的眼神扫过地面的四只生物，一只死物，金黄色的爪子微微一勾，无形的风团将软成一坨麻绳的死蛇包绕起来，在四人的眼皮子底下，这条蛇渐渐升空，团成一个缠绕扭曲的蛇球。

　　巨鹏似乎不打算攻击他们，但时黎面色难看：“你看到了吗？”
　　这只鸟，会使用灵力，已经是有相当智慧的存在。

　　周潋已经转过身吐了一阵，伸手摆了摆，声音发虚：“看到了，有点恶心，你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回忆。”

　　风水轮流转，时黎在震撼和恐惧中选择了幸灾乐祸。

　　抓到了死蛇，巨鹏的目的似乎达到了，翅膀大力地扇动，掀起的飓风再度升了一个等级，空中的落叶被无形的灵力撕成了碎片，在速度的加持下堪比吹毛断发的利刃。
　　另一头邵至卿的声音隐约有些崩溃：“狗东西，你他妈脱什么——唔唔唔！”

　　周潋灵力多得没处使，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包裹好，还有闲心顶着风站到时黎身边，捏着他的肩膀渡灵力。
　　“不用谢，新时代优秀青年说的就是我。”

　　时黎靠在树上，没力气反驳优秀青年，忽然开口问道：“周潋，你真的只是在……”
　　危险尚未解除，但周潋口吻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中午吃什么，还有力气开玩笑：“找人，不过从你昨天念的古籍来看，他说不准是传说中的神。”

　　“……别开玩笑，你找他做什么。”
　　“不知道，想找就找了。”

　　嘴里没句实话。
　　时黎投去我看着你瞎说八道的眼神。

　　周潋：“诶，我这回真没骗你。”
　　那段梦境像是催债的鬼，夜夜纠缠他，让他迫不得已重新戴上腕表，回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找到了要做什么，会被做什么，周潋一片茫然，总不能真因为他上上上上上辈子欠了钱才如此纠缠不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也该找上上上上上辈子的他去还。

　　时黎皱着眉，难得有些忧心，但他关注的角度不同：“你小心点……万一弄出人鬼情未了，或者来个法海……”
　　周潋被他突然大胆发散的思维呛了个正着，连忙打断他：“第一，他大概也许似乎可能是个男的，我对男的没兴趣，第二，他叫青城，把你脑子里的大白小青法海收一收，第三……你别再提蛇相关的话题了，我真的有点想吐。”

　　巨鹏越飞越高，昏暗的头顶天空终于让出一点光线来，四人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肌肉。
　　时黎的腕表震得他手腕发麻，他抬手看了看表盘上突然临时建立的群聊，钟尚夷他们也看到了巨鹏，一时间惊叹号快把这个群的正经聊天内容淹没。

　　然而就是这么个档口，时黎忽然发现身边一空，猛然抬眼时，只能捕捉到周潋朝结界方向飞速倒退的身影。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周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