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响起。
茶几前的人闻声抬头,声音低哑微冷,格外的好听:“回来了。”
一转头,迎面就丢过来一件外套,邵淮下意识偏身躲开。
“废话,人从外面走进来不是回来了是什么,出殡啊。”
邵淮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橙子,把那件宽大的外套拿到一边收好,忍耐度奇高,甚至十分贴心地开口询问:“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说完他又拿回水果刀,把最后几瓣橙子剔完,往上面插了几根签子,递过去一碗干净漂亮的橙子果肉,又顺手摸过原奕丢在茶几上的储存器,起身去开投影仪。
原奕盘腿坐在沙发上,咬了一瓣橙子,含含糊糊不知道应了一句什么,心里嘀咕着这奇怪的即视感。
抬头看见那人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身形高挑匀称,低着眼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一截,伸手摆弄东西。
小臂线条有力分明,手腕骨微显,指节分明好看。
投影仪的光线轻闪,屋子周围厚厚的窗帘自动拉起,掩过了所有光线,留了一室暗色。
任务对象叫吴安,S国一个转手卖小白的,照片上的中年人的面孔沧桑,眉眼阴霾满布,他只有一个女儿,叫吴子衿。
任务对象是吴安,不知道为什么下面居然还能附带了一个吴子衿。
原奕又插了一瓣橙子,有些郁闷:“凭什么加量不加价,我又不是做慈善的,还买一赠一。”
邵淮走过来坐在他边上,抽了个抱枕塞在他怀里垫着,又往他后侧塞了个小的,这样靠着能舒服点。
“什么时候去?”
原奕突然把碗放到一边,认真地托起怀里的抱枕,猛地一下糊到邵淮脸上,恶狠狠地说:“我自己去,再跟来腿打断。”
邵淮似乎有点懵,愣了一下,想是肖洺又说什么刺激他了,回神没忍住笑了一声,往后躲了躲。
明明生了一副冷淡的眉眼,却总是显得格外温柔,略一弯眼,漆黑的眼里便像漫了星。
抱枕的主人追杀过来,又压着它在他脸上用力怼了两下。
廊道漆黑,两人脚步稳而轻,一身黑服,严肃警惕。
刹那间,几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两人迅速反应过来。
刚欲偏头,刹那间瞳孔紧缩,而后失去聚焦,涣散无神。
太阳穴处血洞分明,已然分不清刺进去的东西到达了哪个部位。
不知从何处阴影踱出,脚步声渐响。
原奕随意活动了一下手指,一步上前扶住一个欲倒的人,抓了一把即将另一个即将落地的人的胳膊,向上缓冲后无声无息地倒下。
他搭着早已失去生机的人的肩,暗处的眉眼弯弯,眼睫微垂,像是有些亲昵的同他交谈,让他靠着墙坐下。
指尖搭在眼上,替他合上,而后流转到太阳穴血液流淌处。
一个白色创口贴被贴上,上面印着可爱的小恐龙图案,正张牙舞爪的喷着小火苗,血色被盖住。
没有血肉横飞,甚至有些唯美。
他颇有耐心地把另一侧的创口贴抚平,站直身形,清越的声音微低,语意不明。
“再见,先生。”
青年转身离开,如鱼得水般入了这栋房子的暗处。
不知道几楼上,吴安迈着有些虚浮的步伐进了房间。
原奕收回视线,安静地搭着双手靠着墙,身形笔直挺稳,微眯着眼,不知道在等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天色渐沉,别墅区里的一片寂静,倒是可以远远听见街区逐渐繁闹的人声。
袖口里蜷缩的手指百无聊赖地转着造型独特的细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动作逐渐不耐烦,白皙上被陆陆续续蹭出血痕。
刀尖再次划开伤口,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没入里侧的血肉。
再往里,就是白骨。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丧气的松开手,指节擦过血液,避免留下血迹。
原奕为数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烦躁地压了压骨节,转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转身没入了阴影。
等细匕首回到骨节边时,点着灯的房间里已经多了一具尸体。
原奕轻轻转了一圈手柄,把一侧手柄对准地上人没有气息的脸,不知按下哪里的按钮,片刻后红光轻闪。
交完任务了。
他收起匕首正欲离开,耳机微震。
“怎么了?”原奕不甚在意地利落翻身离开,踏过树枝,纵身落地。
肖洺的声音从耳机那侧传来:“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附带任务?”
原奕散漫道:“没,人不是在市区里吗,饿了,吃个饭先,”
肖洺:“……”
肖洺:“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原奕反击:“吃饭就没道德了?”
肖洺幽幽地说:“你不会想放人吧?”
原奕看了看前面的人流,走了一条相对偏僻的。
“没。”
“你最好不是。”
电话挂了。
原奕看着前面的死胡同,在原地占了一会,影子拉的很长,默然无声,转身离开。
在胡同向外的方向上,他正正对上邵淮的视线。
原奕怔了怔,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跟在那人边上走出了胡同,嬉笑着缠上,“想断哪条腿?”
邵淮抓住原奕不安分的手,把他往街道里侧拽了点,没好气地说:“别闹腾。”
原奕满脸不可思议:“你还横上了?你不是答应我不来的吗?”
“都晚上了,出个任务把人出没了?”
“很正常啊我……”
“超级慢。”
“……”
邵淮拉着他在一边站定,侧身把他挡住大半,遮住来往人的视线,认真地看着他:“我问你,你吃饭了吗?”
原奕一口气提上去:“我……”
邵淮毫不留情地拆穿未成形的谎言:“你没吃。”
原奕:“……”
知道还问屁。
邵淮:“你哪天在任务对象面前发胃病抽死了,可以把下辈子的脸一起丢了。”
原奕:“……”
谢谢关心,真的很生气。
一直到饭菜全都端上来了,邵淮用创口贴把他手上最后一道血痕盖住,原奕才慢悠悠地支起了筷子,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他女儿还在市区。”
邵淮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继续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先吃饭,她不急着死。”
原奕嗯了一声,其实邵淮不说他也不急,一个小孩儿而已,肖洺在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吃到一半,原奕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邵淮放下手里的筷子,垂眼去拿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放到一边,继续拿起筷子,慢慢地把盘里开了刀的虾肉从壳上一下下卷下来,放进边上干净的白瓷碗里。
原奕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拿着汤勺,慢慢地往里面舀汤汁。
那人发丝有些乱,暖黄色的灯光撒下,低垂的眼睫分明,漆黑的眼里倒像是也含着温意,看的原奕晃了神。
但也只是一瞬,原奕回过神,相当自然地坐回去,继续吊儿郎当扯些闲话。
这顿饭吃的属实有点久了,这个月份的晚风都带上了点寒意。
原奕脑海里晃过女孩灿烂天真的笑颜,扬着手在阳光下大笑跑过。
但是当他赶到时,只听得一声短促尖锐的呼叫,消过音的枪声,随即一道黑影略过。
那人似乎没想到会和他正面撞上,黑帽下锐利的眉眼扬起,临走前还用食指压唇,十分轻佻地向原奕抛去一个飞吻,赤裸裸的挑衅。
原奕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失去了进去的欲望。
刺激而浑浊的血腥味开始弥漫,里面的场景不消多想。
黑影见状,突然改变了想法,蓦地抬起手上的枪支,对准原奕。
握枪那只手猛的一疼,虎口处直狠狠地插进一把小刀,骤然间失力,枪支不受控制地下坠,随即被另一只手迅速捞起。
黑影的声音带着肆意的嚣张和兴致:“用刀啊……也不错……”
原奕全无在邵淮面前那副闹腾样,冷冷地:“赶紧滚。”
黑影也没料到这种场景,轻笑着离开。
“所以?”
原奕坐在转椅上,丝毫没有一点敬意,甚至还悠悠然地转了一个圈,懒洋洋地说:“如你所见,被抢了呗。”
窗前的男人默了一会,上位者的威压和背靠而坐的姿势,让人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变化,好半天才传过来淡淡地一句:“自己去领罚。”
原奕从容起身,漫不经心地拖着尾音:“是——”
说着作势要走,突然被男人喊住。
“等等。”
原奕手插在口袋里,转身抬眼去看男人的神情,哪怕外面看上去与平时别无两样。
但他!的眼底有异于平常的、收不住的烦躁和墨色,阴沉沉的,是极其不爽的表现。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下,动了动手指,示意没事了,让他出去。
原奕出了里室,转头就扎进了肖洺的办公室,从一边扯过一张便利贴,利落地写了几个字,然后丢到肖洺笔记本边上。
“邵淮来了给他。”
肖洺瞟都没瞟那张便签:“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原奕似答非答:“小明乖,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肖洺随手抓起一个什么就砸过去,怒道:“赶紧滚!”
原奕笑着躲开,诶了一声就往外走。
肖洺喊住他:“你去哪?”
原奕头也没回:“领罚。”
哦,侮辱人去了。
原奕走了没多久,邵淮就来了,而且是十分自然地进来了。
肖洺:“……”
你们把我这当什么了?
不是,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邵淮真是活脱脱一个外线人的身内线人的份,神情自若,异常熟练。
还没等邵淮开口,肖洺就冲着边上那张便签仰了仰下巴,甚至都不愿意松开吸管说句话,示意他自己看。
邵淮伸手拿过那张便签扫了几眼,随即指尖一拢,把便签对折放进口袋里收好,极其礼貌地询问:“他心情还好吗?”
肖洺极其艰难地暂时松开了吸管:“可能或许应该勉强还算可以吧。”
相当留有余地。
肖洺敲了几下键盘,在邵淮即将转身离开之际措不及防地杀出一句:“诶你帮我看看,这种女生怎么相亲?”
邵淮:“?”
邵淮:“我没相过亲。”
肖洺解释:“我任务对象,一个相亲狂。”
“投其所好,敬业敬业。”邵淮表示谅解,“但我可能帮不上忙。”
肖洺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没谈过恋爱?”
邵淮十分温文尔雅地回答道:“没有。你谈过?”
肖洺冷漠地转回头:“没有。”
一窝子单身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祝你相亲愉快。”
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桌上又一个陈设被愤怒地丢出去,但这次的来客相对礼貌,伸手接住后放回了桌面,还道了声谢。
等到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肖洺一个人,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好半天松开吸管,微低下头,手指按压着眉心,掩去所有的疲惫。
之前出任务受的伤还没好透,总是在他最心累的时候出来蹦跶两下。
这样的日子真的快过够了,肖洺看着屏幕上那一栏荒谬的要求和理由,在心里颇有些迟钝地想。
良久,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疲惫地晃荡着自己的视线,突然定在了对面黑色矮楼里走出来的人身上。
那人身上的衣服像是泡在血液里浸过一样,伤势极重。
赫然是刚离开说着去领罚的原奕。
走不过几米远,迎面撞上了段想,两人不知道又针锋相对地说了什么。
肖洺眉头微锁,注视着原奕的身影直到他离开基地,指尖搭在单向玻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原奕犯事其实还挺常见的,领罚室常去,但要说原奕实打实受过罚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完全一个放养的姿态。
这次的失手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他把惩罚实打实地接了下来,只要顺利接手下一个任务,基本上就算把这事情翻过篇了,不会再有什么人有那个闲心去深究这件事情。
毕竟整个组织的运转流速还是比较快的,不说任务,每天死上几个外线人员都不会产生多大影响。
身后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肖洺思绪一断,放下手,慢慢地走回位置上坐下,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晃了晃神。
除了莫名有些好笑和不解,心下却是不受控制的一沉,是一种来自直觉的判断。
接听键被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