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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校服 ...

  •   李缜背着书包往前走,后面跟着眼巴巴的唐骁。李缜中午回来正好在校门口遇到这人在打食,当即告状,唐师兄一听就晓得他那爸估计又撩贱了。

      “你揍他吧!我小时候他还带我那一会儿就特别喜欢逗人,经常挨揍,没事你别忘心里去,他就是欠儿。今天放学他要来我就帮你揍。”

      “小蓝车呢,物归原主了?你爸跟我说你往事呢。”

      “哦,聊我啊。小蓝车还回去了,它主人是个倒霉孩子,在西华上学,那边人很排挤他,会把他东西故意弄坏。西华又是是寄宿制,他只好溜出来把他东西藏外面,有时候也会放我那里。”

      “你爸说你喜欢人家。”

      唐骁一口水憋在喉咙里。

      李缜也挺恶趣味的,折在老子那里就从儿子身上欺负回来,跟着就说第二句:“他还说要去我师父那儿替你提亲呢,小唐师弟,你想法挺多啊。”

      唐骁猛烈的咳嗽起来,脸红着跳脚就喊:“唐笠一天到晚瞎想些什么呢!”

      “不是他怎么知道的?”

      “说关心你感情情况,会专门打听。”

      “要他操瞎心!”

      正好桃乐瑶和奉悦一道儿走过来,看唐师哥抓狂,兴致很好地凑过来吃瓜。

      “他、唔!”李缜刚开口就被唐骁给捂着,唐师哥脸红又局促的像个大马猴一样,“嘘!嘘——”

      他试图收买李缜:“我买了肉馅儿饼,葱肉馅和牛肉馅都有。”

      李缜比了个二,示意他都要。

      “好说好说!”唐骁双手奉上。

      ……

      有人敲门。

      唐笠去开,门口站着个夹着大信封的年轻人,就是额头上有个疤,看起来面相不怎么正。

      “叔,同行啊,大哥叫我过来给你点客户,够诚意吧?”他掂了掂信封,在唐笠面前显摆,“这可全都是生源呢。”

      唐笠敷衍了两句,把东西接过去,拆开看了两页,问“这名单全吗?”

      “全,我打包票,附近高中所有孩子,都在名单上,每一个都是我们要服务的客人,都是钱。”疤脸做了个数钱的动作,又带着点夸耀的向唐笠起劲儿推销,“哎,我那儿缺老师呢,你要不去我那上班?人多力量大,自己单干多不好啊。”

      资料来源似乎是各个学校的考试排名,补习班不知道怎么还搞到了相当一部分的联系方式,复印纸上大多数人都是姓名加电话,后面有一些看得出来是在疤脸那儿补习过的,有详细标学科和时间。

      唐笠把那厚厚的一打纸隐秘地以某种标准略作区分,目光大片大片扫过,翻页相当随意,似乎只在看资料有没有偷懒。他很快找到几个熟悉的人,桃乐瑶汪海洋楚思淼小室寻,尽管这些名字的主人可能对唐笠所知甚少。

      李缜名字在增补页,学校姓名班级,手机号是唐丰的。唐笠把那页翻过去,后面是几张红名单,看起来是特别关注的一些主顾。

      有一个名字的资料格外的多,似乎是出于制作者某种报复心理 ,上面罗织着一大串名字主人的黑料。如跟踪某班同学、体育课把某某关进器械室、殴打高年级……迟到旷课早退大过小过停课,一应俱全,堪称不良代表。

      托这位好事仁兄的福,唐笠有了一个微妙的发现,他反复的一一扫过这些名字 。

      “你在看公子啊。”疤脸被晾在一旁本来不怎么高兴,但见唐笠在看红名,突然地同仇敌忾起来,“啊哟,我去过这少爷家,他家赔了我好几万呢,你看这眉骨给我砸的,这就是个疯子,在这里开价再高都没人敢去他家补课,他老爹是大官都没人去!”

      “哦?”唐笠来了兴趣。

      “你不知道,他们家基因有问题,就精神。”疤脸指指脑子,“他妈是跳楼的,大女儿从小跟人打架,暴力狂,后面离家出走没回来过,这个沈彦是个偏执狂还是什么的精神病,他爸把他东西丢了,被他捅了一刀呢!”

      “老子那次去给他补课,这玩意就搁那睡觉,听都不听。我好心去叫,他抡起桌子往我头上砸,要不是他爹给的钱多,我非报警把这小兔崽子送进去!”

      “老哥啊,我说你还是别看这家了,上门的老师没有不进医院地,有钱赚还得有命花不是?”疤脸讲得起劲:“我跟你说 ,这家怪的要命……”

      唐笠搭着门锁的手轻轻往前一推,把这位话多的客人放进了门。

      ……

      和讲卷子的举重若轻截然相反,唐笠布置的练习相当之生硬,是那种最老式最古板的教法,记背。错题只收订在一块儿,不让抄,用他的话说,抄累的是手,记不住要罚的是脑子。

      听唐笠讲课多了其实有点累的慌,他不故意逗人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满满当当塞着考点,几乎不给人喘气时间,即便是有趣的讲点也绝对在三句话内结束发散。这样一堂课下来,对思维和精力消耗只能说恐怖,李缜往往上完他的课就觉得再听不进去别的了。

      这让李缜想起唐骁曾说过,唐笠是那种内心整个被某件事物某个目标充满为此排除一切的人。

      唐笠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他是个唯分数论者,和分数无管关的一切都被剔除在课外,机械的抄、不在考试内容上的口语、稍微有趣一点的扩展……和李缜学校的讲师完全相反。

      李缜的外语老师是位相当有个人魅力的女性。

      她应该是个已经工作几年的教师,但开放的教育理念让她显得非常年轻而富有活力。教课时会给班上同学讲各式各样的语言环境,文化差异,还会穿插讲些语言史,知识丰富信手拈来,一张卷子局限不了她。

      李缜因为底子实在薄,大多时候都是听不太懂也跟不上节奏的,但仍很喜欢这位老师,喜欢她上课时的氛围。

      这也就使得素质教育下的高中生李缜对唐笠相当刻板的教背练习其实有点儿微妙的不爽。

      小孩子心思躲不过老狐狸的眼睛,唐笠几句话把李缜想法套了出来,他单手托了下眼镜,竟对这问题有些兴趣,肯花些时间做和上课无关紧要的辩论。

      他批评李缜的外语老师太理想主义,搞什么素质教育,有多少孩子有这条件?搞素质教育的代价就是分数出不来,家门都走不出去。

      “大家又不在一个起跑线上,要素质干什么。”

      这是唐笠第一次直接展示他的偏激,和少年青年一腔热血迸发出的执着不同,这种感觉更像是历经一切压缩到极点只为直接暴戾楔进事物的尖钉。

      李缜大多数时候有点冷漠,谁说什么只要不相干都很少在意,也有一种除了获得他认同的人,谁的话都不好使的少年心性。即便此刻一时让唐笠唬到,心里有点承认他说法,但还是为了老师坚决站稳立场。

      小理想主义者李缜像模像样的反击批评唐笠的漏洞:“叔叔你没有理想,你只想要分。要在文化里面熏陶,才能学到语言的精髓。”

      唐笠好笑,继续循循善诱,把先前的偏激换了种稍温和的讲法:“小孩儿,她讲的那些一个班上听得懂的人,以后都跟你不是一个圈子的,那是少数人能体验的。”

      “我们都是多数。”他拿着一只老式钢笔,在李缜英语书里页花里花哨写下一行字——分分必争,师唐笠赠爱徒李缜。

      “今天多背两个单元。”

      李缜不说话了,没服气,表情还挺倔。只是像刚换乳牙的小狗,没什么攻击力,让人觉得好玩。

      吵了一通没什么营养的架,那点少年时期跟张白纸一样又蠢又纯的特质难得在唐笠脑子里回春。他看着李缜气鼓鼓地埋头写卷子,又不知怎么想起疤脸的推销,似乎身边围着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多少人心险恶的小傻子也不错。

      唐笠琢磨起来,一个傻蛋孩子出二两的利,一堆傻蛋孩子该多好吃。

      李缜补课的休息时间通常都在唐笠给他看卷子看作业那会儿,思考多了钝钝发痛的脑子塞不进一点东西,李缜放空目光,落在室内陈设上。

      唐笠的租住的房子是经典的独身男人会有的布置,一目了然且无趣,没花什么心思。只是还有点不同,刚学的课文讲做饭餐食是家中很有生气的事,李缜猜唐笠一定经常在外面吃饭,冷锅冷灶无油烟,唯一见到的食物是茶几上摆的苹果,孤掌难鸣,红得不太温暖喜庆,倒有点像发冷的血。

      指节敲敲桌子,提醒他放羊去了的学生回神。

       时钟又走了一格,课毕。

      “对了这个。”李缜走前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唐丰师父给了我校服应急,里面有一件不是唐骁的,我买了新的,原来的还是物归原主。”

      唐笠把袋子接过去,看了一眼,像是没引起他多大兴趣似的,只轻轻嗯了一声,把袋子往旁边一搁。

      夜晚,骤雨。

      李缜补习完脚步轻快的撑着一把伞从单元门跑出去。

      唐笠从窗户往下看他,等人走远才拿起纸袋。

      十多年后,他拎着一件少年时的衣裳,注视了一会,然后用手压着校徽一角,轻轻一掸,像拂掉粒不相干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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