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猎人》鹿呦呦yoyo

3、梅尔祖卡小镇

　　夜晚的菲斯古城亮着繁复精致的灯饰，路边烧烤烟熏火燎，客栈老板看到他们同时归来，问道：“找到星星了么？”
　　“明天才出发呢。”顾清梦上了二楼，纪星河这才发现自己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
　　晚上顾清梦整理着东西，有人来敲门，她打开门，见纪星河站在门口：“我想来跟你讨论下行程。”
　　顾清梦敞开门，让他进来。
　　纪星河的计划很仔细周全，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标注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摊开给顾清梦看：“这个旅途大概会持续一个星期，每天都要驾驶好几个小时，如果这一处找不到就继续前往下一处，晚上住在帐篷里，你确定能吃得消吗？”
　　说实话顾清梦从未想过这段未知的旅途会发生什么，她只想逃离，逃离Y市，逃得越远越好，那座城曾带给她无法言喻甚至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哪怕前方是无人生还的死亡之域，她也欣然前往。
　　“如果我们一起上路的话，我需要对你的人生安全负责。”纪星河又说道，他很头疼，无比希望顾清梦不要跟着去，多一个未知的人，多一份未知的风险。
　　“我会安分守己的，而且，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不用负责。”顾清梦平静地说道，目光冷静得有些吓人，随后又扬起笑容：“我有驾驶证，可以帮你开车，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自驾游的，车都租好了，也带了帐篷。”
　　一个女孩子竟然打算孤身一人闯沙漠，真是大胆，纪星河再次感慨。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纪星河犹豫着问。
　　“嘻嘻，Y市的纪教授如果是坏人的话，就不会到现在还保留着钢铁直男的称号吧？而且就算你是坏人，感觉也是我占便宜了。”顾清梦笑嘻嘻道，其实她了解纪星河绝不是一点半点了，她搜集过很多他的资料，看过他所有的论文与公开课，她想能够专注于某项研究的人，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坑害别人的，所以应当是个好人。
　　“我相信你。”顾清梦又补充了一句。
　　纪星河莫名地被撩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抽。

　　民宿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半夜纪星河听到隔壁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应该是卫生间里传出来的，他正要拿起手机微信问顾清梦时，那边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窸窸窣窣回到床上躺好的动静，纪星河又听了一会儿，确认没再听到奇怪的声响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从菲斯到撒哈拉需要长达七八小时的车程，天刚蒙亮纪星河便起床了，他简单地洗漱做好防晒工作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见顾清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身旁摆着两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和一个巨大的登山包。
　　顾清梦抬起头，从楼下往上看，冲纪星河眯眼笑笑，她这次换了条粉色的丝巾，衬得气色好了很多。
　　两人将行李摆上越野车的后备箱，纪星河刚打开驾驶座的门，顾清梦却跳了上去，笑道：“这段路我开吧，顺便让你看看我的驾驶水平。”
　　纪星河点点头，坐到副座驾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顾清梦的开车技术确实还算可以，途中遇见几只小毛驴，都被她巧妙地绕开了，她连上手机里的音乐，播放着歌曲，都是一些嗓音低沉的民谣：“这个歌手叫向晓葵，但五年前突然没了音信，再也没发表过歌了，很多人说她也许遭遇不测去世了，但我觉得，她只是在放逐心灵的路上。”
　　“放逐心灵？”纪星河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对啊，人生有很多时候莫名其妙地想要找回自我，但自己不是明明就在这里么？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与其说是找寻自我，不如说是带着心去流浪和放逐。”
　　纪星河笑笑，只觉得顾清梦一定是个理想主义者，总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是很久以后，当他得到又失去顾清梦时，他才明白她这些话里的话。
　　原来她一直在流浪一直在漂泊，直到遇见了他。
　　顾清梦开着车，忽然有一辆敞着车窗放着振聋发聩的摇滚乐的黑色越野车超越了他们，坐在副座驾上纹着花臂的男人还特意朝他们吹了个口哨。
　　驾驶座上则是个女人，满头酷炫的脏脏辫，缠着五颜六色的细绳，转头一只手摘下夸张无比的墨镜，冲顾清梦和纪星河眨眼一笑。
　　两人好似在挑衅。
　　顾清梦突然一下子来了胜负欲，加快速度超过黑色越野车，但很快又被反超，顾清梦再踩油门，几个回合之后纪星河终于忍不住提醒她“不要玩命”，顾清梦这才乖乖听话减速下来。
　　前方黑色越野车扬长而去。
　　“我来开吧。”纪星河无奈说道，他突然意识到顾清梦是个可以完全豁出去命的人，与其说她太年轻，倒不如说她无所畏惧，仿佛没有牵挂了无生憾。
　　跟这样的人结伴而行是很危险的，纪星河突然有些后悔了。

　　进入撒哈拉沙漠之前，他们先在梅尔祖卡小镇休息了一会儿，顺便补充一些物资，顾清梦看到刚刚那辆黑色越野车又抢先他们一步，往沙漠的方向开去了，她撅起嘴，有些不开心。
　　梅尔祖卡没有菲斯那般繁华，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不修边幅的小镇，但这座小镇里却处处氤氲着鲜活的气息，乱糟糟的市斤集市，友善而机警的柏柏尔人的微笑，蓦地让顾清梦想起了三毛书中的片段：
　　“长久被封闭在这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上，就好似一个断了腿的人又偏偏住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巷子里一样的寂寞，千篇一律的日子，没有过分的快乐，也谈不上什么哀愁，没有变化的生活，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匹的岁月都织出来了，而花色却是一个样子的单调。”
　　车子上路继续往前开，顾清梦便见到了她只有在梦里看见过的撒哈拉沙漠，一望无际的火红大沙丘，在下沉的阳光下更加赤红，如汹涌的麦田翻滚，旅行团牵着的骆驼队伍在沙漠上漫步，留下串串脚印，高耸的沙丘被风温柔地吹出神秘的纹路，仿佛少女笑起来时眼边细细漾开的眼尾纹。
　　沙漠玫瑰绽放在沙漠的戈壁上，历经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风雨风化，雕塑成了铿锵模样，落着的细沙见证了它的沧桑与奇迹。
　　“要在这里找陨石吗？”顾清梦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
　　纪星河笑笑：“这里若是有陨石的话，早就被捡走了。”

　　越野车向前一路行驶，落日已经渐渐接近尾声，星星慢慢地浮现在天空上，纪星河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适合驻扎帐篷的地方，他很快地用支架撑起内账，将防水外帐披好，再固定好，然后又拿着铲子在帐篷顶边线正下方挖着沙子，挖出一条排水沟来。
　　再看向顾清梦时，她也已经把帐篷给搭好了，也在挖着排水沟，纪星河过去帮忙：“你这是挖成了积水沟，而不是排水沟。”
　　两人终于布置好帐篷，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上面布满了星星的网，繁星璀璨，密密麻麻地撒满了一望无际的夜空，这里的星星比顾清梦任何时候见过的星星都要大和多，仿佛手可摘星辰。
　　顾清梦爬上车顶看着星空，纪星河也跟着爬了上去，并顺便带了食物和水。
　　顾清梦“擦咔擦咔”清脆地啃着方便面，突然感叹道：“真后悔啊。”
　　“嗯？”纪星河以为她才刚进沙漠就后悔了。
　　顾清梦继续说道：“原来井底以外的世界这么美，可是我现在才发现。”
　　纪星河笑笑：“现在也不晚，人生还有那么长，你还能去很多地方。”
　　顾清梦却摇摇头：“不长了。”
　　是啊，人的一生确实很短，纪星河不置可否。
　　“你是Y大的学生吗？不用上学吗？”纪星河突然发现自己对顾清梦一无所知。
　　“我休学了。”顾清梦抿嘴一笑，喝了口水：“现在是gap year，国外不都很流行？”
　　纪星河正想问她是哪个学院的，顾清梦突然兴奋地喊叫起来：“咦？那是北极星吗？”她伸手指向天边的一颗星。
　　纪星河仰头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望去，笑笑：“你把勺子看反了。”
　　北斗七星像一个勺子的形状，纪星河伸出手，握住拳头伸出大拇指，拇指的方向与勺子的柄重叠起来：“勺子的底端便是天璇和天枢，将它们连成一条线，向外延伸的那颗，才是北极星。”
　　“北极星可是人类的好朋友，无论你走在哪里，它的方位永远指向地球北极轴，像指路人一般。”纪星河一提到天文学知识，就变得无比话痨，滔滔不绝道：“除此之外，北斗七星还可以用来确定季节，斗柄指东，便是春天，现在是夏天，斗柄是指向北边的……”
　　顾清梦乖巧地听着，她蓦地想起她的生命中也曾有过像北极星一样的人，说这一生都会追逐着她的轨迹，可是后来那个人还是仓皇逃走了，像失去了磁力的星球，不知所踪。
　　她曾以为爱情天长地久，谁知这般经不起考验。
　　想到这里，顾清梦心里便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