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上下左右小上上

4、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女人似乎在和警察吵架，从休息室里一直传来阵阵骂声。
　　最后还是没有协商好，那女人死都不愿意要小霞，警察按按眉心，可能是很少遇到这么泼辣的女人，满口脏话不说，跟她讲道理更是一点都听不去，只能拿坐牢这个话题压一压她。
　　小霞在于明怀里睡着了，于明把她安置在值班室的沙发上。
　　律师来了，是赵海的朋友陈明，于明找个女警官要了件外套，披在了小霞的身上。
　　陈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皱着眉，在和那个女人议论：“□□女士是吧？我是律师陈明……”于明有点不放心，到赵海身边一起听着。
　　陈明例举了几条法律，关于遗弃罪和虐待儿童，他也不愧是律师，尽管语气都是心平气和的，但气场很强，一下就把□□震住了，不敢说话了。
　　气氛正僵持着，□□的丈夫，也就是小霞的父亲来了，在□□耳边说了两句，□□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一下子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要把小霞带回去。
　　赵海和于明对视一眼，搞不清楚这对夫妇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小孩呢？”陈明突然问。
　　“哦，在值班室睡觉呢。”于明回答。
　　一行人到值班室的时候，床还是温的。
　　于明试探地叫了一声：“小霞？”，没人回应。
　　几个人都喊她的名字，还是没人回应。
　　小霞不见了。
　　慌乱，焦急，迷茫，从这群人中爆发开来。
　　“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丢了？”
　　“根本就没注意到啊。”
　　“值班的警察干什么吃的，警察局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理由，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别吵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小霞找回来！”
　　一阵责备之后，各路人马纷纷出动。
　　“小霞！”于明和赵海在街上到处喊，警察也出了警。
　　他们完全没想到小霞会跑掉，更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去。小霞对怀海市根本不熟，她又能走到哪里呢，众人越想越焦急她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啊。
　　“死是什么啊……他们把奶奶从水里捞起来……”
　　小霞的声音反复在于明的脑海里播放着，于明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传来阵阵轰鸣，心脏像是漏了一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往警察局最近的一座小桥跑去。
　　赵海看见于明神兮兮地往回跑，连忙喊他，于明却只顾自己一个人往前冲，赵海只好跟上他。
　　天阴沉沉的，远处响起一声雷，闷闷的，像敲了个闷鼓。街上的行人慌忙往家里赶，几滴雨点儿落在了赵海的额头上，下雨了，街上的人也走得更快了。
　　小霞一个人站在桥边，这边废弃很久了，基本上没什么人，现在又快要下雨了，更是没有人气。
　　她记得奶奶就是从这样的河里被捞起来的。
　　那个时代的有的河水还没有被工业废水污染，干净清澈。雨点落在河里，绽开一朵一朵的小花，鱼儿像是收到了惊吓，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又分散开来。
　　寒意侵袭了小霞的身体，那是暴雨的前兆。
　　在这条河里，能找到奶奶吗？小霞怕这条河和奶奶的那条不一样，那能找到她吗，她好想再见见她啊。
　　她双手合十，祈愿能找到。
　　她落入了水里。
　　小鱼儿吓得四散开来。
　　好冷啊，这是她闭眼前最后感觉到的。
　　“小霞？”于明看见小霞了，远远的，就在那座桥上，但太远了，小霞听不到。接着，他看见小女孩翻过护栏，直直往后倒去。
　　“小霞！”于明叫着，跑到桥上，也正准备跳的时候，被拉住了，他回头，是赵海。赵海看他一眼，先跳下去了。
　　大雨轰然而至，细细密密的雨点打湿了睫毛，以至于于明几乎睁不开眼，只看到一个身影，从河里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身影。
　　于明连忙跟过去。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这好像是那个值班的小警察的声音。
　　“医生！医生！”
　　于明又换了赵海的衣服，因为怀海离那里更近一些，赵海和于明一起回到了怀海。
　　赵海让于明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于明洗好出来之后，看见的是赤着上身的赵海。赵海浑身上下湿透了，就算现在他的头发和裤脚，都还在滴着水。反正……平添一抹欲气。
　　换赵海去洗了。
　　大雨还在下着，在屋里都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还有哗哗的雨声。小霞被送到医院里了，小孩落了水，不知道会不会受凉，于明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却……
　　其实说到底，于明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心里对死亡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概念，他不由得想到了小霞那时问他的那个问题：
　　“死是什么？”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于明问自己，问自己的心，找不到答案。于明的父母在他七岁那年就因意外去世了，他基本上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虽然之后靠着父母的积蓄和赔偿的保险费，他过的还行，或者说，还活着，但是，为什么要活着呢？他在这之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现在，却那么，那么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想什么呢？”一只手搭上了于明的肩膀，是赵海。他洗完了澡，浑身都还冒着热气，空气中氤氲着沐浴乳的栀子花香。
　　赵海见于明一脸苦恼，也不回答，没再继续问，只是静静的，一会儿帮他捏捏肩，一会儿又帮他按按背。于明被按的舒服了，不知不觉地窝进了赵海的怀里，小沙发挺大的，足够两个人坐下来。而现在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像赵海坐着，从背后抱住了于明，还温柔地帮他按摩。
　　赵海的按摩手法很好，于明被按的浑身酥麻，身体自动地往赵海怀里靠，赵海也不恼，任由他乱动，大手在于明身上游走。
　　“赵海，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呢？”
　　在于明身上的手顿了一下，身后的人安静了半晌才开口：
　　“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吧，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活着为了追寻活着的意义吧。我们终其一生，在最后生命尽头的时候，我们可以说，这时间的风景，我看过；这人间的冷暖，我尝过；这活着的意义，就是我短暂人生中的每个瞬息，酸甜苦辣，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像是一盘自己做的好菜，我的菜做得好，自然也有后人来品鉴……”
　　赵海说得很慢，字与字，句与句之间都有恰到好处的停顿，像是在念一首诗，很耐听。
　　于明听着听着，心里好像也不再那么郁结了，突然发觉了自己和赵海的体位不太对，但突然起身感觉怪怪的，毕竟还是他自己挤到赵海怀抱里的。
　　于明红着脸起身：“我……我们去看看小霞吧。”
　　赵海看向窗外，外面还下着雨，提议道：“打车去吧。”
　　于明点点头，于是他们在路上拦了一辆车。
　　雨势渐小，只有一点小雨点儿一下又一下打在车窗上，不知敲打的是谁的心事。
　　到医院了，没想到警察和陈律师还在。小霞的父母还在闹，他们不愿意支付小霞的医药费，按小霞母亲黄女士的说法就是，是她自己跳的，他们可没拦着她，是她自己找死。
　　于明有些听不过去了：“分明就是你们逼她的，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生寻死的道理？分明就是你们……”
　　“你看不过去，你提她交钱啊。”
　　“我交就我交……”
　　“好了……”赵海将于明护到身后，“医药费我们会出，小霞我们也会带走，前提是你们配合。如果你们不配合，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到时候，你们就不只是给钱这么简单了……”
　　□□本来还想说什么，她旁边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他的丈夫，突然把她拉到一边，两然就开始商量了：
　　“你看不出来他们也要那个赔钱货吗？”中年男人笑得油腻，“到时候，他们要把小霞带走，就趁机敲他们一笔……”
　　“那……老张那边……”□□似乎还有些顾虑。
　　“老张那边我再去说……”没错，他们并不是回心转意地要重新把小霞带回去，而是隔壁老张看上了小霞，而那个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离异的老男人。
　　朱大成，小霞的父亲，老早就知道老张觊觎小霞良久，不过他只愿意出一千块，朱大成本来想着再等等，他想等老张涨涨价再说，却没想到，前两天赶集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小霞弄丢了，朱大成惦记家里的鱼塘还没抽水，也就不想管她了，虽然少了一千块，但少一个吃饭也是好的。
　　没想到现在找着了，朱大成想起老张这档子事儿来了，就想着干脆送人算了，省的麻烦，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那些个城里人，一看就很有钱，他们给的肯定比老张多。”
　　□□听了他这话，也懂了，俩人笑嘻嘻地商量要多少钱。
　　与此同时，赵海这边也在商量着。
　　陈明早就接到了赵海的电话，现在往门口看了看，问道：“那位领养的夫妻还没来吗？”
　　赵海摇摇头：“他们现在人在美国，就算接到我的电话马上就坐飞机出发，也要到明天才能到。”
　　看到于明疑惑的眼神，赵海解释道：“我没有办法收养，但我可以联系别人啊。是我的一个远房叔叔，因为一些原因，他们要不了孩子，一直想领养一个呢。”
　　于明了然地点点头，有用毛巾细心地为病床上的小霞擦去额头的汗水，她好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擦了又冒，刘海都被打湿了一部分。
　　“医生，她还要多久才能醒啊？”于明问。
　　“这个小孩体质太差，一看就营养不良，虽然溺水后很快就进行了急救，但也造成了中度昏迷，虽然不致影响生命，但一时半会也可能醒不了。”医生刚刚被小霞那对奇葩父母搞得有点头大，一时间居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都会有自杀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