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冬天结束前的最后叹息》阿务

3、第三章

　　平安夜的街道，巨型的玩具偶人，各形各色的圣诞老人扮相，绿色挺拔的树，星型挂饰，无处不及的热烈气氛，在一起起了化学反应，共同蒸腾出了一种西洋节庆的味道。
　　樱乃笑笑，朋香约了她K歌，还有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就当作最后的放纵。其实自己并不喜欢过于吵闹的气氛，本身就是迷糊，太多的事情她处理不来，太复杂的想法不可能产生。大多时候更喜欢一个人，最多，不过在自己的对面放置一人或一物，那样，她才能扮演好一个角色，去说或去听。
　　路边有套在小熊装里的人递给她传单，她礼貌地接下，展开看，是促销活动，在圣诞树上挂许愿牌，她有些心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龙崎。”她回头，对上一张好看的脸。
　　“切原……君。” 怯怯地出声。
　　“怎么，你的舌头还会打结吗？龙崎。”切原赤也觉得嘴角的弧度正不断扩大，眼前这个女孩实在有趣。
　　第一次见她，是因为他贪睡误了站点，睡意朦胧中被乘务员推下车，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站在青学的门口。青学网球部的实力向来不容小觑，虽然比起自己所呆的立海大附中还稍显薄弱，他撇撇嘴，决定侦察一番，然后他看到了她。
　　那天的阳光很好，穿过树枝斑驳一地的光华，在她酒红色的发上折射奇异的光彩。女孩正在努力地挥拍，一下一下，姿势不很标准，但表情足够坚毅。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她，看她微蹙的眉和大大的眼，时不时停手疑惑地嘟囔几句。
　　“你这种姿势，再挥一千下也是白挥。”他忍不住出声，但平素自负惯了，语气里的张扬使得善意幻化出嘲笑的味道。
　　女孩明显地呆了一下，收住球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话出口时，他已经想拍死自己了，想来自己真是个烂人，再心高气傲，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初学网球的女孩如此过分。他以为她会瞪他，或者哭出来，可她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注意到她轻咬住唇，下巴的曲线硬了点，使得向来高傲的自己产生出一丝不忍。“真正的挥拍，应该是这样子的。”刻意把骄奢从语调中去掉，他从背包里取出网球拍，做了个标准姿势。
　　女孩忽的抬头，清秀的脸好奇地注视他。
　　“跟着我做啊，难得有本少爷教你。”他无奈地看她，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呆呢。
　　他挥拍，她跟着做。
　　他暗想自己怎么尽做起初学者的动作来；她盯着他略微卷曲的发，心想打哪里冒出来个古怪的人。
　　那个午后，阳光轻淌，他们写意得像一幅画。
　　随着全国大赛进行，青学和立海大附中交集愈甚，他们熟识起来，他知道她叫龙崎樱乃，酒红色的发，酒红色的眼，有些害羞，偶尔讲话会结巴。

　　“龙崎，你有没有空？”难得在这里碰上，他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恩？”
　　“我们约会吧。”
　　“什么？”被吓到了。她望向他，他是笑着的，但语气里有不容她拒绝的力量。
　　“可我，我还约了……哎，咦……”他牵起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度，使得她恍惚。切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他本身就是个激烈的人，极端的自我，讨厌过于复杂的形式，喜欢一样东西就喜欢到要死，反之亦然，偏偏碰上樱乃这种温吞的白开水般的性格，天降克星般，闹得他没有脾气。
　　在青学第一次认识她，已经过了数年，他们的关系也不咸不淡僵持了数年。龙崎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挺高兴见着她，没有索要过电话号码家庭住址，不曾面对面入心地交谈过，只是，走在街上，会不自觉地期盼这样一种偶遇，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不可名状的情愫渐次扩大，切原没有想过压抑，他只是单纯地拉起她的手，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回绝掉。”

　　樱乃通完电话，有些无奈的看了一边的切原，他蜷曲的发和清冽的眼，无一不显现他的张扬他的霸气。切原君是怎么想的，她无从猜踱，许是无聊来着，她暗暗想，却见他走过来。
　　“打完了。”他问。
　　“恩”了一声，刚才对朋香他们说遇到一个熟人，下意识没有提到切原君的名字，又胡诌说是个女生，这样的扯谎对樱乃而言实在是着恼，不过，说出来又怎样，一旦说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难保不引起电话那端女人们的尖叫。
　　切原盯着眼前这个女孩，私下里好笑，怎么才一会儿，她的表情就变化了这么多种。她的心思很好猜，他用手覆住了她绯色的眼：“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制止住了她的自寻烦恼。
　　他又牵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极富包容感。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生牵手，感觉却还不讨厌，甚至有些会上瘾。在自己制造出来的白日梦里，她无数次的描述过龙马君牵住她手的场景，想象自己着烧的脸，这样就无比满足。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温度适中，因为不是龙马君的缘故？她闭了闭眼，当下嘲笑自己的傻气。

　　他们聊得很愉快，她知道了他在大学毕业后可能会往职业网球手方面发展。和龙马君一样，她想，或许会在赛场上碰面，其实，切原君在很多方面和龙马君是非常相象的，同样对网球的执着，同样自负的个性，只不过一个过分张扬，一个过于淡漠，但骨子里都是不服输的。她抬起头，对漆黑的夜空眯起眼睛，发现这种比较毫无意义。忽然，一道光华闪进她眸子的缝隙，接着，她听到四周如潮的欢呼声。
　　天空放起漂亮的礼花，喧嚣了一个东京的夜空，切原孩子气地大笑，甚至扳过樱乃的肩，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她苦笑，第一次在外面逗留到那么晚，如果妈妈知道自己是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会不会找她拼命？
　　“龙崎，高中毕业后决定升学还是工作？”
　　“大概……升学吧。”
　　“大概？龙崎喜欢假设性的东西？”他簇起眉，看着她，他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个女孩总是不确定，“如果升学的话，考来立海大吧。”他道。
　　“我不知道。”唯唯诺诺的声音。
　　“龙崎，为什么？所谓人生，不就是确定一件事，然后去实现吗？”他有些抓狂了。
　　“没用的。”她摇头，“我没有什么天赋，做什么事情都很费劲，即使变成透明也不会有人注意的。”
　　“你！”切原有些哭笑不得，变成透明都没人注意，那么那个下午我怎么注意到她的，那岂不是说自己的眼光很有问题。
　　“一样两样总是有的吧！”切原看着她，“龙崎擅长的事。”
　　她固执地摇头。
　　“比如料理，女生都应该擅长的吧？”
　　“切原君，刚才不是说了，是女生都会的吧。”
　　“那么学习的科目呢，有成绩比较突出的吧？”
　　“平平。”
　　“参加的社团呢？”
　　“网球社，可是，切原君也知道我的网球很烂……”她的声音低下去。
　　天，他快被她打败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个女人，上天是派来和他作对的吗？
　　“但是，龙崎是有很多优点的。”最后他说，“我全都知道。”
　　是的，他真的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很认真，她酒红色眼睛里的纯良和坚持是不羁的自己所未有过的，也是自己所……羡慕的。
　　他扶住她的肩：“龙崎，你是很优秀的，不要再否定自己了，我……”突然，他顿住。
　　她的泪。
　　樱乃用手背拭了下眼睛，可眼泪怎么也停不下。第一次，有人认同自己，本该高兴却又不争气地流下眼泪，想微笑表情却很糟糕，没用的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她感到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泪，虽非本意她的泪却越涌越凶。他俯下身，无奈地看着她，感受到路人们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可不是嘛，现在的情景在旁人的眼里就像是对吵架的情侣，而他分明就是欺负了她。无所谓，他耸耸肩，别人怎么看切原赤也从不在乎，但面对这个女孩的眼泪，他没法觉得心烦，甚至有一丝丝的……甜蜜。
　　这个冬夜，切原觉得自己的脑部机能似乎被连日里的寒气给冻出故障了，运作得有点奇怪，他用自己都想不到的轻柔声音道：“龙崎，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