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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夜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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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凤对他招招手,“上来陪我喝一杯如何?”
若在平时,萧凛多半拒绝,又或是劝炎凤换个地方喝酒,可眼下他正心绪不宁,烦乱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一纵身跃上了屋脊,从炎凤手中接过酒瓶,一口气便灌下去小半瓶,惹得炎凤在一旁直叫唤:“你喝慢点儿,这酒可烈得很,仔细一会儿醉了从上面摔下去。”最后干脆出手夺过了酒瓶, “今日陛下和你说什么了,惹得你这般魂不守舍?”
萧凛默然,过了会儿,他忽然起身,向炎凤郑重行了一礼,“上仙能否告诉凛,陛下的病势究竟如何?”
炎凤忍不住摇头叹气,“帝姬大概要怪我多事,但我觉得还是该让你知道——殿下,好好珍惜这剩下的一个月吧……”
他这话说的轻巧,可听在萧凛耳内仿佛一道惊雷,一时站立不稳,险些从屋脊上摔下去。炎凤忙拉住了他,只听他喃喃道:“什么叫剩下的一个月……”他死死盯着炎凤,“你吓唬我的,是不是?!”
炎凤摁着他坐下,“你真的没想过这事么?”
萧凛低下头,“我知道父王的病情不大好,多半是,多半是拖不过这个冬天了……可、可我没想到已经……已经这么……”不,他该想到的,若还能支撑到入冬,以父王的性情,怎么会错过这等北伐良机,也不至于总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他身后之事……萧凛只觉得眼眶发热,止不住泪水——今日他流的眼泪,恐怕比过去加起来都多——他自来便不是个爱哭的,幼时纵有磕碰,虽疼的呲牙咧嘴,却不肯流一滴泪,有时为了让随伺宫人不至受罚,就是摔倒了,也自个默默爬起来,从不向父母撒娇诉苦——旁人都道他虽容貌酷肖父亲,性子却坚韧谦退如母亲,可他自己明白,这份坚毅克己,怕也是更多的随了父亲……只是他想不到,父亲会压抑自身到这等地步,病势如此都不愿对他明言——是自己已经让父王失望到这般程度了么?
炎凤见他难过,又掏出个酒瓶丢给他,“七月流火太烈性,你还是喝这瓶春花秋月吧。”
萧凛接住酒瓶,一气直灌了下去,呛得咳嗽连连——他其实并不善饮,又向来觉得酒乃乱性之物,故此一向敬而远之,但此刻他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只想大醉一场,便是明日朝会误时失仪也顾不得了。
炎凤叹了口气,“喝慢点,借酒浇愁醉得可更快——你真想摔下去惊动宫中侍卫么?”他顿了顿,“往好处想,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不留遗憾……“说着,他也灌了一口酒,轻声道,“人生在世,难免憾恨……可有时候,再难过,也是要向前看的。”
萧凛侧头看他,已有些醉眼朦胧,“你这话说得到容易……”
“是啊,有些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才知道有多难……”炎凤又喝了口酒,转头看着萧凛,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谁的吧……”萧凛微微一怔,只听他接着道:“你既是仙门弟子,想必该听说过三百年前天宫发生过的那件事……”他抬头望向天幕,“那天我失去了父亲,也等于是失去了兄长,道心破碎,成了无根的飘萍——若不是父帝有遗命要我好好侍奉母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存身在这世间……”
萧凛先是惊诧莫名,但稍一凝神思量,却又恍然——三百年前天宫变乱,天帝易位,仙门虽然对内情讳莫如深,但他是逍遥宗掌门的得意弟子,自然多少听师父提及过几句,只是当时并未十分放在心上,更像是当做个遥远的传说故事来听——他与炎凤一见如故,眼见这位天宫二殿下性情飞扬跳脱,为人更是爽快洒脱,便始终没联想到这段昔日公案,但此刻听到炎凤以这般黯然的语气提到往事,联想到昔日师尊所说,不禁连酒意都醒了几分,抬眼看去,却见有泪珠自炎凤的眼角悄然沁出,想要安慰他几句,又觉着无从开口,正自踌躇为难,只听炎凤低声道:“那时候我甚至曾想过,要不干脆一了百了算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指望破境天道,追索真相,就更别提什么报仇雪恨了……”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了口酒,“可若真那么做了,未免太辜负父帝的栽培教导……”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一弹指,涂山玖在他身侧显形,顺手抢过他的酒瓶,“炎凤,你喝醉了,在这胡说什么呢?”
炎凤苦笑一声,“玖公主说的是,我确实喝多了。”他起身看向萧凛,“殿下明日还有朝会,也该醒醒酒。”说着又往四周望了几眼,“帝姬呢?”
涂山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师姐在陪陛下用晚膳。”
“哈,帝姬这也未免太不加避忌了——玖公主不劝她两句?”
“劝什么?一顿晚饭而已,再说师姐若喜欢一个人,又有谁能劝得动——当年在天宫是这样,如今,也一样。”
炎凤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当年我兄长的确不是帝姬的良配,可如今,就怕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这时,听得一头雾水的萧凛终于发觉不对,“你们两的意思是说玫姨对我父王……”说到一半他只觉得这过于荒诞,皱眉不语。
涂山玖白了萧凛一眼,“我师姐喜欢你父王这么明显的事,你都没发现么?”
萧凛愕然看着她,这会儿他的酒可全醒了,“这……”他霍地起身,“不成,我得……”
涂山玖一把按住了他,“你要干嘛?只是晚膳罢了——再说了,陛下是守礼君子,师姐还能逼迫他不成。”
萧凛听她这般说,实是忍耐不住,喝道:“阿玖姑娘!”
涂山玖大概也发觉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松开手,叹气道:“其实没什么的,就像炎凤说的,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只是师姐这一趟,大概又要伤心了。”说着自己也泄了气,坐在屋脊上,顺手抄起炎凤的那瓶酒灌了一大口,喃喃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炎凤皱起眉,将萧凛拉到一旁,“玖公主有点不对,你看着点儿,我去找帝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