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戈》六螭回日

75、第七十四章：诱饵

　　钱金所说的“诱饵”，此时正在界市一座小酒馆中被左单的亲信“捞出水面”。

　　“听说您去过恺金岛？”

　　醉醺醺的阿黑瞥了一眼坐在他身旁面容并不起眼的小个男人，继续端起酒杯一边喝着一边说道：“可不是嘛！我可是跟着钱金钱大人回来的，那恺金岛上的金矿就是我发现的。怎么，想买地图啊？”

　　小个男人见他那迷醉的样子，掏出钱袋来作势想买航海图的样子，又叫了几坛酒推到了阿黑面前，继续问说：“您可真是个能人。在下就是想打听打听这岛的情况，再决定去不去挖金子哩。那您可知这岛上的金矿有多少呢？”

　　阿黑接过酒，兴致勃勃的答道：“你这人倒是问的挺直接的，就是这钱.....”阿黑拿起小个男人递来的钱袋颠了颠，旋即又把它扔回了桌上。

　　小个男人见状，犹豫了一瞬，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更大的钱袋放于桌上，连同方才的钱袋一并推到了阿黑的面前。

　　阿黑收下钱袋，故作神秘地看了眼周围，放低声音说道：“我看你这人也真老实！既然给了这么多，我就偷偷告你个秘密吧！那个岛上根本没有黄金。”

　　酒气徘徊在两人之间，耳边萦绕着阿黑“无意间”透露的惊人消息，让小个男人产生了一种迷醉般不甚清醒的感觉。

　　“没有黄金？怎么可能！之前很多人都从哪里挖了金子而一夜暴富了啊！”

　　“那都是钱大人故意做出的假象，听说是要用这些虚假的传闻来发什么债券。反正我是不清楚这些......”话音还未落，阿黑便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般，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边对着小个男人摇着头。

　　“债券？”

　　“债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我就是好奇钱家这样的大商贾的传闻而已，当听一乐。”

　　“诶呀，总之地图也给你了，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喝酒。”阿黑挥了挥手，做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小个男人见状亦知自己不好再多问，于是拿着地图，转身出了酒馆。

　　实际上，钱金与左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获知了酒馆内的消息。

　　“债券？他果真这么说的？”左单听着亲信的报告，险些笑出声来。

　　“正是，而且据这个阿黑所言，恺金岛上根本就没有黄金。也不知是真是假。”

　　“既然这个阿黑是钱金的人，说出的话一定是有预谋的。”

　　“那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眼下还不清楚这个钱金想要搞些什么，不过此时一定与她有关！继续派人跟进此事，有消息立刻来通知我。”

　　“明白。”

　　过了几日，左单的探子再次来报：钱金派出了一艘货船于昨日起航，船上约有两百多号工人，还随船携带了大量的铁器工具和木材，据说是要前往恺金岛方向的。

　　左单深知钱金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于是苦苦等着货船归来的消息。

　　在这段时间里，左单也绝没有闲着。他详细调查了西乌各帮派间的势力，打算寻找一个突破口，企图先将高利贷的市场抢到自己手里。

　　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孤帮的管事人曾向左单发来过消息。孤帮表示，若左单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势，将此前被抓入天牢的孤帮首领市一沙放出，便可分给他默耶诺区一半的高利贷市场。

　　左单对这一曾经将他的高利贷经营人全部杀死的帮派，并无太大抵触情绪，反而满足于那场杀戮带给自己的“新的领悟”。然而这一次，他们却真的惹恼了他。

　　“默耶诺区分我一半？这群亡命徒也配来同我谈条件？我要的是全部！全部！”

　　不过要如何从孤帮手中抢占高利贷的市场呢？能与孤帮匹敌的也只有盛极一时的刀帮了，只不过已被西乌王清缴，如今独留下孤帮如日中天。

　　左单想着，便来到了天牢中打算姑且瞧瞧那孤帮首领的模样。

　　刚到大狱的门廊前，便见数十名狱卒军官押解着百名囚徒自狱中走来。左单向为自己引路的狱卒打听，得到的答复是按传统押解犯人前往洛多拓采石场做苦役。

　　左单望着那一队脚拴铁链的囚徒，只觉得他们每走一步所发出的金属锁链碰撞的声响甚是刺耳。于是拍了拍衣袖，继续随着狱卒前往关押着市一沙的牢房。

　　见过市一沙后，左单后悔了，那果然是个极其招人厌恶的男人。

　　那人在狱中依然趾高气昂的架势令左单作呕，他毫不停留的转身离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另一方面，半年后，钱金的货船归来，竟真的带回了黄金。

　　“恺金岛上有黄金！”左单知道，阿黑或许只是钱金拙劣的掩饰，那是她不想让人分了她在恺金岛上的利益而故意放出的诱饵。

　　他感觉自己离真相咫尺之遥，却又觉得整件事情蹊跷得很，于是再次派出探子，希望接触到从那艘货船上下来的船员，好问个清楚。

　　正在港口搬运着货物的海员说：“岛上根本就没有黄金。”

　　酒馆中正喝着果酒嬉笑着的海员说：“岛上真的有黄金啊！我还挖到过哩！”

　　站在首饰铺前挑选货物的海员说：“黄金？我怎么会知道。”

　　坐在海岸上无所事事的海员说：“这事可不能随便说，不让说，不让说。”

　　......

　　终于，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左单的探子以大价钱买回了一条新的消息：“岛上确有黄金，但只有一万两左右易于挖掘。”

　　“如此看来，或许这一万两之说最为可信。”

　　“敢问大人如何可知？”

　　“这岛既然是钱金抛出的诱饵，大概确有黄金。她这是在试探我，敢不敢接受她的挑战，咬上这钩。这一万两黄金这个矿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贸然雇佣大量矿工前往，恐怕风险巨大，万一要是没有这么多矿产，得不偿失。”

　　“大人的意思是，不理此事？”

　　“钱金既然设下了这局，说明她对我已生报复之心，否则凭钱金的实力，绝不会让你得到如此多的信息。看来，她这是想诱我去用竹篮打恺金岛的海水啊！”

　　“您是说，钱金设这么个局是想让您花大价钱去挖黄金，然而岛上的金子却没有那么多，倒赔钱？”

　　“看来这个钱金也不过如此，还想要设计套我上钩，真是个笑话。我猜，她要么是想让我去挖黄金，要么是想用恺金岛制造另一个金木泡沫。无论哪一种做法，都愚蠢至极。”左单背手踱步于厅堂内，脸上浮现着从容的微笑。

　　此时，他决意不去理会钱金的诱饵，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高利贷事业。

　　与左单的倨傲恰好相反，率先抛出诱饵的钱金，此时正坐在幻愿寺大殿前的石台上喝着茶，却是一副悠闲地架势。

　　“你都不着急吗？”黄不逆拿着扫帚，一边用扬起的沙尘将殿前原本清静的气氛一扫而空，一边问道。

　　钱金抬起手，不满的说道：“你别扫了，越扫越脏！”

　　“怎么叫越扫越脏？这是我每日的修行。”他虽如此抱怨着，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转身向寺院西侧的藏经阁走去。

　　不一会，就见他捧着几大卷经书走了回来，侧身坐在了石台上，拿着手中干净的白布擦拭着。他问：“你刚刚不是说船员们已经照你教的说法，把诱饵撒给左单了吗？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你到底给他设了什么局啊？”

　　“对聪明人，绝不能设什么局。我只是把诱饵扔出去，看看他的反应而已，然后，随机应变。”

　　“他若是不理你怎么办？”

　　“就是要让他不理我。左单可是创造出金木泡沫的人，这可是非比寻常的才智，凭他一定能看得出恺金岛是个得不偿失的圈套。”

　　“那你费尽心机这是要干什么？”

　　“把恺金岛这一诱饵扔出去，就是为了让左单掉以轻心，让他认为我费尽千辛万苦，也就给他下了这么一个套。”

　　“你可是牵动了三国联盟的商之国士，你认为他会因此而掉以轻心吗？”

　　“会啊！这天下谁人不知我钱金之智，计不在权谋。更何况左单可是用一个金商司就把我踢出朝堂的狠人，他当然会小瞧于我。”

　　“这么说倒也是，之前连晴儿都说过你不善权谋，也不太关心朝中势力争夺。但谁知道你这么容易就被踢出来了。”

　　“金商司可不是一般的谋略，光凭这一点，左单也绝不是能轻易应付的人。不过，世人皆知我的弱点之时，这弱点就会成为我的强项！我就是要利用这一点，迷惑左单。”

　　“怎么迷惑？”

　　“这就要看那最重要的一个诱饵，能不能套住他了。”

　　“还有别的诱饵？”

　　“那可是一个足以让他贪婪致死，也足以铲除余孽的诱饵。而且，应该正合他现在的胃口。”

　　“你有把握？”

　　“他不是还想回他的老本行去收高利贷嘛！那可不是想收就能收上来的，必定是要和帮派暗势力有所瓜葛。以左单现在的心性和实力，也绝不会和他人共享这个市场。到时，甭管他有什么手段，见机行事才对我们最有利。”钱金说完，放下手中茶盏，随手拿起一卷黄不逆刚刚擦净放于一旁的经卷，翻阅了起来。

　　晦涩难懂的句子密密匝匝的排列在卷中，好似一道道的框，企图将世间一切囊括于其中，而在这天罗地网的框里，参悟的却是自得的喜乐。

　　钱金对于复杂的哲学，兴趣索然。她放下经书，告别黄不逆，伴着正午的聒噪燕雀的啁啾，回到了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