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之戈》六螭回日

74、第七十三章：恶之花盛开之时

　　左单打从见识过自己精心策划的泡沫引发的华丽骚动后，便终日沉浸于那绚烂破碎的瞬间。

　　每一日，每一日的回忆都更添鲜明，仿佛要将他心中长久以来薄雾似的迷思扯开撕裂一般，异于寻常的清爽之感终于冲破了他心中卑贱的牢笼，让他愈益显得高大起来。

　　话虽如此，在金木泡沫中赚得盆满钵满的他却还是想要回到自己的老本行高利贷中去。

　　可能命运看到了左单迫切的渴望，他所切盼的“破碎”来得如此之迅猛。

　　左单所派出的运营高利贷的十几人，在三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全部死于非命，凶手将尸体明目张胆的抛到了市集边的河沟中。

　　次日清晨，满城惶恐不安。任谁都看得出来如此手笔的猖狂犯罪，定是与帮派有关。

　　左单的高利贷生意触动了“孤帮”的蛋糕，亡命之徒的警告和报复既招摇又难以被抓住任何可将其绳之以法的确凿证据。

　　左单闻讯急忙赶到了现场，但他却并非出于惊恐。

　　十几具尸体已被府衙的官兵捞上岸来，排在河沟的浅滩上，河水冲刷掉了骇人的鲜红，却使得尸体显得愈加浮肿苍白。

　　那白凄厉的瓦解了生命的一切色彩，却让死亡显得一尘不染。

　　周围人群的聒噪，他们脸上或惊恐或了然的神情，他们口中夸张的猜测和虚伪的悲悯，都与金木泡沫破裂时的景象别无二致——他们只会关心活着的自己，谁会真正在乎周围呢！

　　左单的心，再次被触动了。

　　近些年，他已开始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衰弱。终有一天，他也会像自己的母亲那般死去，无论自己曾经怎样天才的撼动过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将成为肮脏卑微的蛆虫的食物。

　　他的思想，他的才能，他的力量，他的美，他的残酷，他的黑暗......都将沦为只能吸引到蚊蝇的恶臭。

　　和这些被摆在河滩上的尸体一样，人们不会对他的生平有任何的了解，或许穷其一生，他也只是人们口中符合“左家私生子”这一名头的卑贱小人了。

　　这一定是命运对他的又一次嘲弄。

　　内心深处某种被压抑已久的渴望再也不能被抑制，随着他那与身体一同迈向衰老的意志力，他越发控制不住想要破坏什么的冲动。

　　他开始调查西乌的帮派势力，开始调查那明目张胆撕开天网的嚣张与猖狂。

　　在这状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恺金岛的话题在西乌商贵之间被炒得火热。

　　据说，前些日子，有几名投机取巧的小本商人偶然从界市一名启枝船员处，买到了一份去往恺金岛的航行图。

　　他们发现恺金岛正如其名，岛上的金矿易于开采且数量巨大，几个月后，这几名从恺金岛满载而归的商人果然靠着挖来的黄金一跃成为富豪，开始招摇的流连于各种酒馆，大手大脚了起来。

　　这个故事，在左单的眼里简直与他亲自撰写的那场金木木材的闹剧，如出一辙。

　　他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富豪”，无非都是某些人抛出的饵，想要再借流言煽动起又一场的投机闹剧罢了。

　　只是，从启枝来的船员倒是吸引了左单的注意，这世间若说还有人能利用黄金之岛的传说快速仿制金木闹剧的，恐怕非钱金莫属。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得罪了钱金。

　　若是搁着他自己的性格，定会找机会实施报复，可他左等右等了两年，早先前往启枝发展的钱金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只听闻她在建立了三国联盟后便再次乘船前往西方诸国去寻找更多商机。

　　如今，不知又想搞些什么幺蛾子。

　　虽说钱金并没有对左单实施明面上的报复，但她所牵动的三国联盟却着实在左单的背后放了把火。

　　原本由于金木木材的获利，使得索克沙对左单的重视更上一层，谁知钱金竟为救边棠，搞出了这么一个贸易同盟，以国家的联盟为名，对西乌形成了贸易、军事上的包围。西乌王因此倍感压力。

　　左单在西乌的地位，可算是宠辱若惊——宠为上，得之若惊，失之若惊。

　　狭城叛变的阴谋和金木木材一事，已使他再无重回边棠的可能。如此看来，他在西乌必须拥有自己势力，绝不能再次受制于人。

　　思及至此，他找来一名亲信，要他前往界市寻找那名卖出航海图的启枝船员，一探究竟。

　　“若真是钱金投的饵，说不定有利可图。”左单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信，他明白，钱金要想钓住他，必定不会用那些毫无实际意义的虚假诱饵。

　　另一方面，身在启枝宅邸中轻松的饮着果酒的钱金，却迎来了黄不逆的质问。

　　“为何不直接利用三国联盟的威慑力，要求西乌交出左单呢？”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这不就等于借用权力杀死左单嘛！我绝不会利用三国联盟去实施一己私欲的报复。既然我们同为商贾，那我便要用商贾的方式击败他。更何况我还需要借此机会，铲除另一波极具威胁的势力，让他更具价值。”

　　“另一波势力？”

　　“一波窥伺他人财物，践踏他人生命，破坏自由与和平的势力。”

　　“还有这么一股势力？那你打算如何？”

　　“我要让左单用自己的贪婪，吞噬他自己，这才是他应有的惩罚；而且，不仅西乌王，其他站在权力巅峰的人也应该清楚的知道：所谓利益，是果腹的蜜糖，亦是杀人的尖刀，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对利益的贪婪终会招致毁灭。在这个过程中，另一股势力必定土崩瓦解。”

　　“用他的贪婪，吞噬他自己？你可是有什么计策了？”

　　“诱饵已经放出去了，就要看他左单是敢咬还是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