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盛世》飞鸟与雪

7、神女

　　十三岁是被称为豆蔻年华的灿烂时光。

　　“明日就是我十三岁生辰了，是我豆蔻之时。”秦怜民对秦悯生说。

　　“你倒是提醒我了，明日是我生日，阿姊打算送我什么好？”秦悯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你要送阿姊什么呢？”秦怜民反问道。

　　“我并没有什么好送的啊，要不我送你副字？”秦悯生虽然不学无术，但却写得副好字。

　　“你要写什么？”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秦悯生嘴角稍弯，脸上满月似的大眼笑成了弯月。他们长大了，已经不再像儿时那样相似。秦怜民水灵灵的大眼已经多了丝妩媚。秦怜民不禁有些心疼，她和他的羁绊又少了份，尽管她已经出落成了个美人。

　　“你和令月很快就要成婚了吧？”萧令月比秦悯生稍大些，前不久已经过了十三岁生辰，皇子一般都不会超过14岁成婚。

　　“大哥都还没成婚呢，我急什么。”秦悯生嘟囔道，“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拖那么久，他和箫亦姐感情也不差啊。”

　　“悯生，其实大哥他......”秦怜民想起了昨日所撞见的事情。

　　“陶然，待我登基，改你秦姓，这样你我就能永不分离了。”秦重信俯下身子，亲吻秦陶然的红唇。

　　“可是，你已经有未婚妻了。”陶氏是神族，不能够轻易作妾，她母亲也是舍弃了陶氏的荣光，才能够嫁给皇帝。秦陶然抬起头，对秦重信说。

　　“箫亦她是不想嫁与我的，她对我承认过，她与我订婚只是为了逃离陶家对她的折磨，她已有心上人。”

　　“我是你庶妹。”

　　“我不在乎。”

　　秦怜民躲在一边，震惊地说不出话。于是快步走开，在离开的路上她撞到了一名宫人，她并没有搭理那名宫人，直接离开。

　　快回到宫里的时候，才想起，这事可能会暴露出来，她定是不会往外说，只是那名宫人，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拦住他。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悯生。

　　“那怎么办？”秦悯生也慌张起来，他很是喜欢自己的大哥，不能允许他也被那样关禁闭。

　　十三岁在无知与成熟之间，是认识这个社会的重要时间。

　　秦悯生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

　　“你可知错？”皇帝对自己的子女从来不会心软，尤其是太子。这不是自己亲生儿子，是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权臣。

　　“儿臣不知，何错之有？”秦重信抬起头，瞪向皇帝。

　　“你那是什么眼神？”皇帝愤怒地用手臂扫过办公桌，贵重的东西从上面倾泻下来，和皇帝的愤怒一起。但是物品落到地上就碎了，皇帝的愤怒依旧在。“接着打。”

　　“我爱然儿，这是爱不是错。”他大声地说，向自己的父皇宣告这段感情。

　　“这是□□！”皇帝踢了秦重信一脚，扬手示意手下继续行刑。

　　“母后与您还是表亲呢，为何表兄妹不叫□□？因为姓氏吗？陶然她本就不该姓秦！她是神族，是当今神女之妹陶颜的女儿。”秦重信故意激怒皇帝，他知道，在皇宫里提及神族与皇族之别，讨论秦陶然的姓氏都会激怒这个好强的父皇。

　　“朕是陶然的父亲！她随秦氏理所应当！”

　　“为何孩子一定要随父姓？当今掌权的除了皇族还有神族，神族便是女性当权，这天下早就变了。”

　　“逆子！给我往死里打！”

　　“我看这天下早就该变，皇上，你就把我打死吧，反正我那么无能，感情用事，德不配位。”秦重信笑了笑。

　　“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废了你？”皇帝冷冷地说，“我现在就能改立太子，朕又不止有你一个儿子。”

　　“好......”下人听到皇帝会另立太子，不必再讨好秦重信，便放下了手中的胆子，用力挥舞棍子，不一会就染满了红色。秦重信也无力再出声。

　　但是皇帝只是说着气话，他根本不会废了秦重信，只是想办法让他承认错误。但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无视皇位。

　　“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了份奏折，丢给他，见秦重信无力抬手，便让下人念给他。

　　“缨国使者前来求亲。”

　　秦重信的大脑省略了其他杂七杂八的说明，只留下了这段话。

　　“朕会让秦陶然前去和亲的。”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秦国以往的传统，只会挑宗室之女或者宫人和亲，并不会真的让公主出嫁。

　　秦重信看见了自己父亲的无情。

　　“欺骗什么的，我可不像祖宗们，我做不到让挂名公主去。”

　　秦重信用尽了全身力气，抓起了地面的一块镇纸，朝皇帝摔去。

　　但被打得趴在地上，又能有多大的力气。

　　镇纸无奈地撞在地上。发出响声。

　　“你省省力气，回去养伤吧。”

　　“你不能，让陶然去。”

　　“你们把他抬回东宫吧。”

　　“你不能。”秦重信继续说。

　　“我不仅能，还可以让你记住，是你害了她。”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太子被陛下行了杖刑。”一旁的宫人对秦陶然说，自从被软禁，只能靠着宫人听到外面的声音。“还有......”

　　“陛下要让公主嫁去西北缨国。”宫人低下了头，生怕看见主子发怒。

　　“去西北，也好。离家近。”

　　“离皇宫可是很......”

　　“神殿。而且我从今天起，不再是公主了。”秦陶然默默地说。

　　“公主你这是要，离了皇族？”宫人害怕地跪倒在地。

　　“我是陶氏，是神族，是陶颜之女。再高贵的出生，与了皇族，也是政治联姻的工具。”

　　“陶然。”秦怜民从门外走入，“很抱歉不请自来。”

　　秦怜民和秦悯生在皇帝寝宫门口跪了半天，才被允许进来探望，膝盖都被磨出了血，因为秦悯生是男孩，害怕秦陶然勾引了大哥又诱惑二哥，便不允许去。

　　“分明我是长姊，和亲也不应由你去啊......”秦怜民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秦怜民即使与秦陶然来往少，但也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不自觉地担当起了长姊的职责。

　　“我出生如此高贵，怎么要作为一件工具呢！”秦陶然的眼睛闪了闪，泪水盈满了眼眶，喃喃自语，“阿姊，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她拉起秦怜民的手，跪了下来。

　　“妹妹，你不必这样。”秦怜民慌乱地拉起她，“有什么事，尽管说。”

　　“替我写信给我表姊陶紫苑，我愿意接替神女之位。”神女在一年前去世，她腹中的胎儿又流产了，如今神女之位空缺，而陶然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陶紫苑就是上次来寻陶然的那个女人。

　　“什么？”秦怜民感到有些震惊，但还是平静下来，“我答应你。”

　　因为宫里不太平静，所以秦怜民和秦悯生并没有庆生会。

　　“收不到礼物，你可伤心？”秦怜民调侃他道。

　　“唉别说了，我可为大哥和陶然愁死了。至于礼物，阿姊不是给我准备了？”

　　“你怎知我给你准备了？”

　　“因为我给阿姊准备了啊。”他从衣裳中拿出一张纸，挥了挥。

　　“真是的。”秦怜民停下了手中的笔，拿出一旁的白纸，向他走去。

　　两张白纸竟出奇的一致。

　　怜世人。

　　悯世间。

　　皇后曾经对皇帝说过“三皇子不是太子，怎能娶如此大爱之名。而且二公主的名字也太过于男气。”

　　“你再仔细看看？”

　　皇后才发现，这名似乎是一对的。

　　“他们都说双生子是不详的存在，我可不这么认为。”皇帝说，“我的孩子，必定是怜爱世民，悯恤生命的人。”

　　“皇上，神殿有急信！”宫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正殿，对皇帝说。

　　“什么？”皇帝有些心虚，可能是自己要远嫁陶然的事情败露了。即使皇族明面上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但是神族是被三国所供奉尊敬的存在，更为尊贵。他一把夺过信件，打开。

　　请让神女大人陶然，回归青戈（神族领地）。

　　秦陶然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穿起红衣，而此时此刻穿上了红色嫁衣，准备嫁与神明的，是陶然。

　　陶然环顾四周，还是没能找到最后想见的那个人。

　　“阿姊，你可以把这封信带给大哥吗？”陶然递给秦怜民一封信，“谢谢你，你真好。对不起。”

　　“我答应你。”秦怜民有些疑惑为何陶然要对她道歉，但没有追问，她害怕再说下去就要成泪人了。

　　“还有兄长，你如今也十三岁了，不要在这么小孩子气了哦，虽然不该由我这么妹妹说，但现在我也算不上你妹妹了。很难过没有在你们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们礼物。”说罢，她从头上扯下一根金簪子，再从马车中拿出一只茶杯。“迟到的礼物。收下吧，以后再送就不是以妹妹的名义了。”

　　他们接过礼物，向秦陶然道谢。

　　“还有阿姊，啊你是个温柔的孩子。我很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是你让我没有那么无聊孤独。”她拉起了秦秋实的手，“我因为年龄相差不多，一直没有叫过你一声阿姊，对不起。”

　　“我更喜欢你叫我秋实的，真的。”秦秋实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但她不想给自己的好姐妹留下遗憾的最后回忆，努力憋着。

　　“还有和静，来，抱抱姐姐。”秦陶然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抱紧了秦和静。

　　“最后，对不起。”她低下了头，朝程箫亦说。

　　“没关系。”程箫亦实话实说，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未婚夫和谁好上了，倒是有点介意陶然一直抱着秦和静，“都是过去的事了。”补上了一句，显出自己还是很在意的样子。

　　“好了，我走了，永......再见了。”她登上马车，关上门。

　　说是再见，但所有人都清楚，她一去，就没有可能再相见。
　　“陶然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如今我离了秦氏，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收进我的回忆里，我真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