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盛世》飞鸟与雪

6、红色

　　她穿着一身红衣，即使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也纷纷行礼让路。在这个时候，穿的起红色的只有皇亲贵族了。她可能是因为赶时间，没有搭理旁边行礼的宫人，一路快步到景和宫。

　　景和宫是秦陶然的住所。

　　“表姐。”秦陶然对她打了声招呼。

　　“你知道我们陶氏的神女一职吧？”神女是神殿里的最高职位，在她们宗教里，这是神的妻子，因为他们说，只要神的妻子留在人界，神明便会经常来探访人界，就可以知晓人们的苦楚，拯救人民。而这神女一职，被陶氏包揽，母亲会传与自己女儿。但这女儿可不是神妻与神明生的，是陶氏招来的赘婿所生。

　　“现在是姨母担任吧？”秦陶然对那个女人说。

　　“是的，但是......表姨母她如今病重，她膝下又没有女儿。”女人如此对她说，是为了让她回到陶氏，担任神女之位。

　　“姨母如今不是有身孕？理应轮不到我，先看看情况吧......况且我很喜欢我的家人，我在这里很好。”秦陶然是不想回到陶氏的，她很喜欢皇宫里的亲人。“好了，就这样吧。”她站起来，整理着刚刚有些乱的粉色衣摆。

　　“主上不是喜欢......穿红色的衣裙吗？”女人打量着她。

　　“宫里......红色染料很贵的，怎么轮到我这些公主穿？”秦陶然慌忙解释。

　　“可是，二公主......不是穿着吗？”女人盯着她的眼睛。

　　其实你过得并不好吧？

　　你是为了什么要留在这？

　　无奈地摇摇头。

　　“陶然，这是春庆时，大臣送我的。”秦重信递上了一匹红绸。

　　“我怎么能收呢？”秦陶然连忙推拒。

　　“你拿着。”秦重信硬是塞到了她跟前。

　　“其他姐妹可有？”

　　“这是我悄悄给你的，可不要让她们知道。”秦重信压低了声音。

　　“你为何要给我？”

　　“因为你很喜欢红色啊！”秦重信笑着回答她。

　　秦陶然抱起这段红绸，“我很喜欢，谢谢你。”，她抱紧那匹红绸，紧靠胸口。

　　秦陶然本该是这深宫里最尊贵的公主，陶贤妃嫁与还是皇子时的皇帝时都能称为下嫁，神族连皇族都需要敬畏。

　　但是母亲早死，秦陶然性格孤僻，在深宫中并不得宠爱，甚至连匹红绸子都是奢侈。

　　“这是缨国赠予我们的红绸，缨国的布制品可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存在，这缨绣可真是美丽，”皇帝用手拿起这段红绸，展示给人们，“可惜这匹布实在太小，作你们母妃的衣服可是不够，可作公主们的，可是绰绰有余呢！你们谁想要。”

　　秦陶然看见那匹红绸，是正红色的，上面的刺绣还是用金丝所缝，熠熠生辉。

　　“父......”秦陶然开口，想向父亲索要这匹布。她在宫里没得过什么赏赐，皇帝从不在意她，但她太喜欢这匹绸子了，于是鼓起勇气，向皇帝说。

　　但是被无情地打断了。

　　“我记得怜民你很爱红色吧？这段绸子就赐给你吧？”父皇看向了秦怜民，满是疼爱的眼神。

　　“谢谢父皇。”秦怜民接过了那匹红绸，因为她正坐在阳光底下，那金丝显得更加灿烂。好像本来就应该属于她一样。

　　是啊，一个是从小带大的宠妃生的女儿，一个是母亲早逝又不讨喜的女孩。

　　秦陶然将张开的唇闭上，咬紧牙关。

　　许是父皇没有听见，都怪自己说得太晚了些。

　　“陶然，有什么事？”其实他听见了。

　　秦陶然真恨他回答了她，她宁愿不要再理她了。

　　“没事，父皇你许是听错了。”秦陶然低下头，因为她感受到了自己眼眶的冰凉，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坐在阳光底下，不然眼泪一定会映射出光芒。

　　“没事就行，还有下一件，”皇帝从一旁的宫人手中接过一匹粉色的布，“陶然，我记得你最喜欢穿粉色，这就赐给你了。”

　　秦陶然其实宁愿他不再搭理自己了，但是他竟然知道她最常穿粉色，其实父皇还是爱她的吧？心中一片混乱。

　　她在心中忏悔，她竟然以为父皇从不注意她。

　　“谢过父皇。”她偷偷擦过眼泪，高兴地接过这段粉色的绸子。

　　她突然感觉有人好像再看着自己。

　　转过头一看，是秦重信。

　　——其实你喜欢红色吧？

　　“我不会让你去羡慕别人的，”秦重信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家的小陶然，也可以穿红色的衣服啊！”

　　“什么羡慕......”秦陶然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惊，“多久前的事情了，大哥真是好记性。”

　　“虽然这上面可没有缨绣，但是这是我花光了私房钱办来的！”秦重信凑近她，小声耳语。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秦陶然终于忍不住问。

　　“你是我的......”

　　妹妹。但没有说出口，对自己还有秦陶然的小小的欺骗。

　　“朋友啊。”

　　秦陶然听到朋友，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平时少点摆着个死脸吧。”

　　秦陶然听罢，马上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真是的。”然后低下头，酝酿了自己的情绪。笑意灌满了心间，涌到了脸上，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抬起头看向秦重信。

　　“是嘛，多好看。我可喜欢......”

　　你笑起来的样子哦。

　　“这样的笑容了。”

　　“我哪管你喜不喜欢。”秦陶然假装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

　　秦悯生印象里的大哥一直是乐呵呵的，从来没见过他生气。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弄坏了哥哥最心爱的弓，害怕地向哥哥认错，秦重信却说，“一把弓而已，还能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

　　始终是笑着的。

　　也因为有了他，本该互相针锋相对的皇子们却变得和睦起来。

　　但是这么爱笑的大哥，也会有板着脸的时候。

　　就是和秦陶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变得文质彬彬起来。

　　“你可是被陶然妹妹传染了？”秦悯生开玩笑道。

　　说实话，除了秦重信和秦秋实，没有人会经常靠近秦陶然，因为他们总是有点害怕秦陶然。秦陶然实在是太孤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些害怕陶然。”秦悯生对秦怜民说。

　　“原来你也会有对别人嚼舌根的时候啊。”秦怜民调侃他。

　　“这怎么能算嚼舌根呢，又不是些什么坏话。”

　　“其实吧，我也有些害怕她。”秦怜民回答了他的问题。

　　“废话。”只要秦怜民说出了“我也”之类的话，他就会说一句废话，将秦怜民和自己逗开心。

　　“除了秋实，还有人和她聊得来吗？”秦悯生又补了句。

　　“大哥不也和陶然聊的很好？大哥可疼爱陶然了。”秦怜民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

　　所有人都知道秦重信和秦陶然的关系紧密无间，甚至秦重信对秦陶然的喜爱程度超出了对自己的同母妹妹秦和静。

　　但大家都以为，只是秦重信过于疼爱弟妹，秦陶然性格孤僻，就特意关注了秦陶然。

　　只有秦重信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下定决心，待他登基之时，革去秦陶然公主之位和秦氏，让她改回陶姓。看起来很不道德，但是陶氏本就传姓与女，随她母亲姓氏，入神族，本就是名正言顺的。

　　名正言顺，完美的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