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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百货采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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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再见面,一起去看烟花罢。”
林玉君曾在他的日记本上这么写过。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今日他不用去事务所上班,他打算出去在上海滩逛逛。一九三五年的六月初,上海有些炎热。犹记得去年的七八月份,简直可以称之为“酷暑”。还有半个月到夏至了,之后将会更热,准备点冰降降温罢。
说起夏至,想到白前已经几天没和他联系了,也没碰过面,真是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前的公司地点在哪来着?好像就在南京路附近,走几百米应该能到。那就去南京路罢,正好顺带逛逛先施百货公司。今天要买点什么?不知道。随便看看罢,希望别太贵了。
走在南京路上,果然,人真的很多很热闹。他一面想着买点什么夏季用品吗一面观察着周遭,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新店开业之类,却观望到了陈末和宁久微走在一起。是白前的朋友呀,他们之前好像经常在一起讲话?啊这会儿怎么只她们两个?不过跟踪别人偷听人讲话好像都不太好,独二人出来逛街也挺正常——毕竟两位小姐拉着白前这个男人逛街也不太合适,呃,除非让白前干苦力帮忙拎东西——哈哈那场景想想就好笑,而且白前看上去又是那么瘦弱。
这么想着他就赶紧走进了先施公司,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橱窗,今日购何?夏季的竹制品啊那边好像有竹席卖——哇这个茶碗很好看也买点——那香云纱衣服不错最近手头正好有点闲钱——要不买顶夏季礼帽罢那顶巴拿马礼帽好看。
回过神来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果然人就是控制不住消费欲望,还好没把钱花完。
一转头,才发现陈末和宁久微也在逛先施百货公司,刚才沉浸于消费的快感中完全没注意到呢。她们谈话声音是比较小的,在人潮当中林玉君也听不太到。他看到之后片刻就打算走了,但他抬起脚的一瞬间突然想到陈末和宁久微和白前最近——也不是最近,有一段时间了——是一起在开一家公司。还有不止她俩好像,总之,很神奇。白前暂时没有把他拉入这个行列,大致是因为顾虑到他自己有一家律师事务所了比较忙。
提到律师事务所,最近他们负责的案子有些奇怪,甚至有很多涉政的案件。有一些起义的学生被抓进去,亲戚就拜托他们事务所来帮那些学生辩护,以取得无罪释放。他又想到陈末也是学生,是大学生,白前是她的国文老师,有听白前浅浅提到过陈末也会积极参与那种学生运动,但他当时并没细讲,只是略过了。而宁久微是一位比较有激情的演员,在认识白前之前就和陈末是很好的朋友,她们的很多观念也是相一致的。宁……林玉君的事务所之前有处理过关于宁久微的案子……啊啊希望他们之后不要被卷入纠纷了,希望只是瞎操心罢。他们事务所最近出了涉政以外接的最多的就是金钱纠葛案,希望一起开公司的那群人最后也别财产纠葛啊。
默默给予他们祈福之后林玉君终于抬脚走了。他拎了一大堆东西打算去白前公司看看,之前也去过很多次,是在四马路福州路。
这个福州路真是有文化底蕴在的,许多报社出版社都建在这里,还有书店……当然除了这些也有很多娱乐场所呢。确实看上去是白前会喜欢的地方,真好,他又有事情干了。之前他有一段时间遭受了点打击一蹶不振过。喔,再之前也有……啊啊白前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欸?他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来着。大致是机缘巧合下罢,当时在高中的图书馆,挑挑拣拣选到一本书想看,拿起的时候发现身旁人似乎本也想拿,可是仅此一本。“啊,给你罢。”林玉君轻声道。没关系,本来也不是特别认真想看。是什么书来着,哦,《怜香伴》。深棕色的头发,刘海被捋到两边大致显“中分”的样子,却是有些长挡住了那人漆黑的眼眸。他戴着黑色圆框眼镜,似乎是近视。沉默半天也没应话,最后才道:“没关系,您先看吧,我可以找别的书。譬如说冯梦龙的《东周列国志》。”
“呃,那我看完给你?”林玉君想着对方说到这也不好意思再坚持,“我是一年级丙组的林玉君。”“我是一年级乙组的白前。”他点了点头,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这大概就是最初的印象了罢。
可能从那时起就奠定了以后白前一辈子就是拿着笔杆子的人了,林玉君想到他的紫薇盘,似乎说是会对“文化艺术”感兴趣,文曲星入命宫,一九一一年九月七日出生的白前……同时文曲星带有桃花,白前虽是一直带着眼镜却显得并不死板,常常不像别人抹油放上去而随意散下来的刘海反而显得他更加持有浪漫艺术气息,呃他紫薇星入夫妻宫,啊啊怎么会这么好运。
走着走着到了白前的公司,大门外面还没有放置匾额。其实他也不是十分清楚白前究竟要开一家怎么样的公司,大致是和文化艺术相关的——但是如何实施呢?公司名字究竟叫什么呢?走入公司里并没有白前,或者说,公司里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显得格外空旷。看到公司里挂着的日历——一九三五年六月四日,农历五月初四。不得不说在事务所上班时常为了案子自主加班或者作息颠倒,日子都快过糊涂了。原来明天是他林玉君的农历生日啊也是端午节。啊刚才逛街都忘了买粽子,回去的路上顺点好了。怎么今天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呢,好反常啊。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在公司里坐会儿避避暑好了,无意识下念起了屈原的诗。明日就端午,真是个好日子。
端午的历史也很有意思,究竟是来自于纪念屈原还是伍子胥呢?或者说其实不同地方的人也纪念着不同的人罢。上海的城隍神是秦裕伯呢而苏州最早的是春申君,上海有城隍庙苏州也有城隍庙,各地都有城隍庙啦但是好像这两个地方提得格外多,就像上海有外滩宁波有老外滩。白前是不是还研究地域文化来着?他应该对这个更加熟悉,所以,他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
还没想出来,见着白前和郭秋云一同进了这边。“啊,你怎么在这里?”白前显然很震惊。“呃,我今日休息,去南京路逛逛顺便到你公司来做个客。”林玉君解释,“说起来明日就是我农历生日了呢。”“啊,是哦,明天是端午节。”白前拍了拍脑袋,他似乎一直是对端午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的,可能是骨子里的吴国人罢,林玉君半开玩笑地想着。
“你有什么事吗?”他看到白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感觉有些奇怪,又想到一开始这边一个人也没有的反常景象,“发生什么事了吗?”“呃,呃,有些难讲。”白前来回踱步得更厉害了,“我是不是没跟你细讲我开公司的事情?”“有可能讲了很多,但我记不清了,没连贯着讲罢。”林玉君思索。
“成,那正好你坐着,秋云您也坐……”椅子被拉开,桌上竟然正好有茶,茶被沏上。这细节大致表明,白前之前是来过公司的,只是后面不知什么原因又离开了一会儿。
沉默着等待,当事人开口:“从哪里开始讲起呢——从头罢。是这样的,几个月前,我和郭秋云突发奇想说要开个公司。我们拉上了共同好友张疏和赵斯,然后我又组织起宁久微和陈末。没有叫你是因为,呃,你好像真的很忙。”
“我确实很忙,最近案件也是比较多,社会很乱。要处理的事情非常非常多。”
“嗯。然后这个秋云他是开了家中医药店嘛,也有雇懂点中医知识的人当员工,平时顾客基本上是处于一个人能对付的数量程度,要做的工作基本上也就是问客人要什么药,拿药,一般来讲就算要把脉也是雇的员工能解决的情况。因此秋云他是比较清闲的。而,呃——”
“张疏。”郭秋云接着白前的话,“张疏是万——啊总而言之就是,在一家街边小店打工,平时似乎也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工作,也略显清闲。故而我们是邀请了张疏。”
“赵斯是画家,平时生活更加自由,也很合适。宁久微是演员,也同理。陈,呃,陈,陈末是大学生,也能抽出空来,加上我也想用实际例子来进行文化、国学方面的教学……”
“你那是开小灶吗?”林玉君不禁调侃。
“不,不管,总之——”白前突然结巴起来在谈到陈末之后,“总而言之,一开始,我们这个计划是较为顺利的。可是后来逐渐就开始不顺,发生了一件——我觉得还蛮严重的事情。说到这个,林律你之前是不是接到过很多政治相关的案件?”“是的,太多了,都处理不完了。”“你当时是在努力让他们放过那些学生吗?”“是的,有人这么委托,我们就那么去辩护。这是律师的职责。”“呃,我只能说,呃,这话说出来不是很妥当……”“没事你说?”“你以后,呃尽量小心一点去接这种委托。”
“好的。不过为什么呢?”“因为,那我细讲我说的那件比较严重的事件罢,那是……”
是比较令人震惊的事情,听完了的林玉君会这么想。很奇怪,很奇怪,很微妙。为什么这件事情牵扯的人竟然是白前、张疏和陈末?这太奇妙了……是老天注定要捉弄这些人吗?不过有一说一,想想他们三个的身份——尽管之前并不清楚张疏的——但是身份下发生这种事也是比较合理的。似乎一切又能说得通了。大家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行事罢了,无关情谊。
听罢这事之后林玉君就带着他所购的东西出白前公司了,慢慢琢磨着白前所述。
可是呢,他转角碰到了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