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吟》ZONEY

12、父子戏鬼府三来客

　　“什么人！”夙照剑指男子，怒发冲冠，杀气腾腾。
　　“我是末续文君手下的一个小衙差，平日里占卜一下凶吉，龙王殿下不嫌弃的话叫我封松卦就好。”他谄谀地笑着，脸倒是生得不错，但就是让夙照觉得烦人。
　　“我是来帮您的，龙王殿下，始神尊不见了吧”。他不说这句话还好，夙照本就因为师尊失踪心烦意乱的，这话一出，活脱脱地往龙的逆鳞上触。
　　启谅剑毫不犹豫往封松卦身边凝蓄剑气，“倒是有趣，什么时候下三阙的衙差见到中阙的神主不用行礼了？”夙照眯了眯眼，笑容渐起，那本就蓄好的剑气猛地像封松卦掠去。
　　封松卦仍然挂着笑，但丝毫不敢动，龙王心情再坏，也不会随意杀人，但一定会给足教训，他早料到了，出门前算过一卦，今天不会死重伤是免不了的。
　　果然剑气将他的好几块骨打了个粉碎，致命的地方也被弄得皮开肉绽的。
　　“胆子不小，倒是没躲，躲了你今天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即是天庭的小衙差，能认不出望轻舟的始神气？我可是丝毫没有隐藏他的神息，明知还敢出剑，你这是料定了望轻舟和我有一个会是重伤想赌一个死吧？”夙照乘着蓝色剑气悬在半空，封松卦跪在地上浑身浴血，面容却还带着笑。
　　再抬头，夙照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回上天庭了，封松卦正打算起身，没想周围的剑气就开始往他的咽喉上扼。
　　不是说龙王重伤吗？怎么还这么强？早知道就不刻意来这师徒两人面前晃悠了，本来只是为日后图个方便。“唉…”合着卦象显示的凶卦指的是这里啊。
　　“叹什么气，不是说是末续文君手下的神官吗？来，末续啊，好生瞧着，是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夙照眉头拧得很硬，脸上确是皮笑肉不笑的，他只想赶紧解决这个小杂碎，烦死了，望轻舟人到底去哪了？
　　“是，龙君阁下，”末续拿着一本书册，显然是被夙照强行逮过来的，估计商量都没打一下，他拿着那书册将封松卦下巴抬起，认了认这张脸:“确实是门下神官，主掌占卦凶吉。”末续紫金长袍加身，发冠却没有认真扎好，只用发带绑了个马尾，那眉宇就似柳叶浮水般，“早听闻末续文君，长相不凡，着实美丽。”
　　“龙君阁下谬赞了，但我并不喜欢我的长相，日后便不要夸赞了。”末续低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方巾。
　　“那好，阁下若是不忙的话不妨让你们占卜楼帮我占卜一下始神尊的位置？”夙照日常待人其实也算客气，他拱手示礼以表谢意。
　　“龙君阁下，方才占卜楼早帮你算好了，刚算完，你就把我劫下了人界，始神尊现在在鬼界，情况有点特殊，你到了就知道了，始神祖应该也在去的路上了。”
　　末续本就在忙着处理公文，文君阁也不是闲差，“龙王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行一步了，至于这个封松卦，即是我门下的神官，那便由我来处理吧，龙君阁下将人揍成这惨样也不成道理，他一介文官也犯不着下那么重的手。”
　　“行，末续文君慢走，今日是我唐突了，毕竟始神尊为大，改日我带着师尊来给你赔个礼，至于他，你自己盘问盘问他干了什么吧，我龙族也不是所谓残暴无理，随意就动手打人的族群”，夙照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晶石，“文君不妨自己看后再定夺我今日是罚重了，还是有点宽容过头了呢？他是想要我命呢还是想要始神尊的命呢？”夙照把那枚晶石扔给了末续，让末续自己去看晶石的记录，没等末续回应，便火急火燎地去寻找鬼界的入口了。
　　另一边，望轻舟在鬼府的浴汤里泡着:“倒是有点用。”他的身体消散的速度几乎终止了。望轻舟抬腕，一根红命线，正燃得烈。那是夙照的命线，“小龙吸收得不错嘛”，命线是他给夙照凝魂时就绑好了的，之前夙照的命线一直都很淡，灵力不够充沛无法聚积碎魂，随时都有魂散的危险，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得想个办法，把夙照魂魄找全后让他安心养魂，至于自己大不了重走这天地一遭。
　　同样被绑了命线的人还有“伟大”的始神尊，此时上天庭九阙主阁垂日里面的药池里，始神祖手腕突然一疼，他乖儿子的命线骤然一变，淡得几乎快成枯萎的粉樱花色了。
　　老头子心叫不好，如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他现在估计得发出尖锐的爆鸣了。望父着急忙慌地从药池里爬出来，赶紧给自己变了身衣裳，刚打算用感日算一下混小子的位置，主阁外就有个满身伤痕的神官来上报望轻舟不见了的情况。
　　“哎呀，多大点事儿，他自己闹腾去吧。”望父拂了拂袖装作一脸不在意，“哎呀…孩子大了，任他去吧”。待到神官退下不到一秒，望父啪一下把门关好：“听雪！召来！感日！”神技一触发，太阳光下的一切事物都在他的视察范围内，阳光在一刹那变得更亮了些，老头子在感日的作用下还没找到望轻舟，于是想也不想直接一头杀进了地府。
　　“苌鸿！小鬼头，我儿子呢？”望父这次也不打算为了显老成刻意扮丑扮老了，衣袍华丽，贵气压迫。白绒锦绣，象征着血脉的白发和特殊的金蓝瞳孔，差点没把路上的小衙役给吓懵了。
　　底下人窸窸窣窣讨论着：“这谁啊？”
　　“没见过。挺好看的，身份应该不低。”
　　“那用得着你废话？没公文直接出现的，小神官的胆子能有这么大？”
　　鬼府的衙役们窃窃私语着。
　　“那药池里不是坐了一个美男了吗？咱新鬼王这么急不可耐啊？”
　　不巧苌鸿听到了，这种情况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问始神祖金安。”苌鸿放下公文，恭恭敬敬地揖了个礼。
　　鬼府的小衙役们一听，脸上的吃乐劲纷纷褪去，继而一脸苦楚，心叫不好。
　　“遭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玩笑开到始神头上去了。”
　　“儿臣在这。”望轻舟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声音也是不缓不急的。
　　“哼，臭小子，怎么不端着个架子了？在你乖徒面前不是挺能装。”望父走近仔细瞧着这药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望父往药池里扔进一件法器，帮他调节暴乱的灵力。
　　苌鸿在一旁看着口是心非的始神祖着实是有些无语。
　　“望轻舟，你得记得你的宿命是什么，你身份尊贵，犯不着为了些小事把自己搭进去。”
　　“父神，我不会出事的。”
　　“你放屁！那日我若没察觉没赶来……”
　　“可是你来得很及时，而且天地诞生我，断然不会任由我一无所成便陨落。”望轻舟的确没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
　　你以为你有玉精就没事了吗？始神血脉倘若万能，那么万象就不会如此！你的母神便不会如此！
　　母神？她自己把太苍神印通过邪术给了兄长，不然也犯不着那种结局。
　　“别的家长见到孩子都是子孙乘膝而欢，我呢？一天天盯着你的命线提心吊胆的。你和龙君的事姑且不谈，龙族现在的背景我也不想提及，起码你得保证爱惜自己的性命！”始神祖苦口婆心妄图说理。
　　“倘若夙照能生出下一条小龙，我必然欢喜，你也可以膝下孩提乘欢，但是没办法啊，夙照是个男人，我们没法给你变个乖孙。”
　　望轻舟见望父的一脸担心思考了一下：“父神啊，人间有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和夙照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没用的，那孩子我养大的我亲自管教的，有错我担，有事我抗，他的命我必然得护着，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我答应他父王的，至于我的性命，父神我向你保证日后定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哼?你先前也是这样说！手给我看看，你这得静养啊，明明静养些时日自然就好了，你们一定要这么着急吗？你两魂魄都不太稳定，养一养来日方长。”
　　“父神……你不知道吗？”
　　“什么？”
　　“我总感觉有人在阻拦我们，我们这一路上，有人埋伏，而且是神族，而我察觉不了他是谁，我以为你应该会知道。”望轻舟一脸诧异，照理来讲阳光下发生的事情父神不可能不知道。
　　望父心想：我哪有时间去知道啊，一天天全钻进万象留的法器里面找给你保命的法子了，但我明明留了一丝视野在臭小子身边和路途中，确实有问题，得查查了。
　　父子这边开始捋思路了，夙照那边可就不好过了，找来找去入口尽然就在原本的墓室，且不说别的，这玩意估计都塌得不成样了，无奈，他只好搬出救兵，通灵口诀一开，对面居然先一步开口。
　　“大师兄，你们这样天天让我算东算西的，我的霜吹雪可都要坏了”。
　　通灵还没被接收，怎么会有声音？夙照猛地一抬头，果不其然，桑奕行，掀开了斗笠上的面帘，霜摧雪的一枚黑灵子就这么被他迎着夙照的面放落，加之以灵力催动，把夙照砸得生疼。
　　“大师兄，真是扰人清梦啊，你和师尊能不能不要遇上事就上啊，有时候学学二师兄打不过躲不行吗？”
　　“奕行，我和师尊照理没有什么打不过的情况，这次是意外，而且你们仙族对王子的要求是晨昏定省吧。”夙照脸上显然挂满了焦急之色。
　　“大师兄，你和师尊现在可不是十成十的功力，你自己也应该明白，而且你还没发现你的额心有什么不对的吗？”桑弈行扶着额，好生无语，魂碎了把脑子也扔了吗？怎么和老二一样啊。
　　夙照也没把自己的不同放心上，一时半刻也没反应过来额印有啥毛病不同，只以为是灵力枯竭后额印变淡了，于是糊弄着说：“是有点不对，印堂发黑，看来我……”
　　“唉，你跟师尊在人族走上一遭，就学了些江湖骗术？看你的额印！师兄你真的很笨。”桑兰泽把霜摧雪收进乾坤袋里，又掏出了自己的悯难剑。
　　“兰泽啊，你要是能把待老二的功夫拿来待我和谢凌就好了。”
　　“哦~成，霜摧雪，召来！”，悯难剑刚被掏出来就又被扔到了一旁，说罢桑弈行就蓄积灵力发动了棋阵，不由分说就开始攻击夙照，棋子攻势猛烈，夙照被打得灰头土脸，丝毫不敢还手，开玩笑，那棋子，把龙族的遗产卖一半才赔得起！不划算，根本不划算！
　　“够了！小师弟！棋下留人！”夙照拿着未出鞘的启谅剑，疯狂格挡。庄画檐这小子之前一脸笑嘻嘻地说老幺对他好得离谱就是这么个好法？画檐这小子铁定有什么毛病。
　　桑弈行见差不多了便把霜摧雪收了回来，等夙照视线恢复清明，周围不再是如同疯狗一样的棋子时，桑弈行正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吃着青枣，“早这样不就完了？前几天才把二师兄打了一顿，好久没听过如此无理的要求了，实在是舒适爽快啊，大师兄吃吗？”
　　“不了，万一这枣里面有老二给你下的毒，那我可就倒大霉了。”夙照心想：没理由老二爱受着老幺这暴行。
　　“怎么可能呢~”话还没说完，桑弈行的鼻子就开始流血了，他错愕了几秒钟，继而淡定地掏出一枚方帕，轻轻地揩拭着，看到帕子上的血，桑弈行便笑得更开心了:“大师兄，你猜怎么着？被你说中了！他胆子倒是不小呢，二师兄他完了，咱快点办事，我现在很着急，我一定要回去弄死他。”
　　“小师弟我就是随口一说，这还真的是赶巧了哈，万一不是呢……”夙照心里一咯噔，拔凉拔凉的，这次还真的是准了，完了弈行这小子生气了，这次二师弟估计是狗命不保了。
　　“不可能的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善用药折磨人的，大师兄，你额上的神印，如今显露的可是一半龙印一半师尊的太苍三神印啊。旁人若是想要显露出别人的神印，起码身上得有那个人一半多的灵力或者是有他的神魂，师尊现在估计很危险了。”
　　“他给我渡了这么多灵力？”夙照运了运体内的灵气，确实是充沛淳厚。
　　“怕是不止。”桑弈行抛出一颗白棋子给夙照，“来，师兄，往里面注入灵力，往湖面上扔。”
　　夙照闻此声，毫不犹豫直接照做，当棋子触碰到湖面的那一瞬间，棋子泛出了透明的炼气，砰的一声巨响，湖面成功被那棋子炸了个水壁出来，水梯往深下连接着，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请吧师兄，去接师尊，”桑弈行手指掐算了一下，心道:哟，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呢。
　　“兰泽……你对老二下手的时候还是有点轻重啊，他没怎么习武，体验了一下老二的日常，属实是太惨了。”
　　“啊~”师兄说得有道理”桑兰泽笑眯眯地回应着，尾音拉长，顷刻，他又切了幅面孔，“但怎么办呢？师兄这么一劝，我便更想揍他了。”他分明笑得灿烂，夙照却觉得两眼发黑，遭了，这反倒是把老二往火盆子上推了，没事，打不死就行，他自己是药修。
　　两人走到水梯深处，两排守兵齐刷刷地站立在通道的两侧。
　　“生魂擅闯地府？来者何人！”牛头面具的大头兵厉声呵道。
　　“始神尊门下，现任九阙龙阁阁主，龙王夙照是也。”
　　“始神尊门下，仙族王上嫡长子，桑弈行。敢问，在下够格找你们鬼王聊聊吗？”
　　师兄弟俩都抱着剑，夙照的额印彻彻底底地显露了出来，桑弈行一眼望去金玉铛铛，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人家。
　　“嗯…不中，地府有规矩…”
　　“有什么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苌鸿拱手行了个礼，“额……我可以不问安吗？我们官职比起来，你们该向我行礼，但辈分上讲你们师门辈分可大我太多了，所以两位阁下是来谈私事的呢，还是公事公办呢？”
　　“苌鸿啊，我都这样叫你了，你觉得呢？”
　　“那就…问二位殿下安，辈分太长我可没兄长那么闲，”苌鸿将他们引进了地府，“本来就不喜欢打官场的交道，还好我是次子，那啥，两位做点心理准备吧…等会儿可能有点棘手。”
　　“你比我小？”夙照打量了一下苌鸿，和天帝一样的脸，气质却全然不同，天帝更阿谀，看起来也比较温和但威严自然是立得起的，苌鸿是不怒自威的那种类型，虽说是双生子，苌鸿却比苌亓高了足足半个头，不想搭理人的表情写了满脸。
　　“是。”不知是不是地府偏凉的缘由，夙照总觉得他声音有点凉薄。
　　“你比你兄长高了不少”夙照打量着这个不太喜欢露面的鬼王。
　　“大师兄，师尊倘若知道你一直盯着小鬼王看……”
　　“没有的事。”夙照连忙否认。
　　桑弈行从乾坤袋里摸出把上了黑漆的竹扇掩面而行。
　　“作甚么挡着脸？”夙照虽不解这行为，但很清楚礼节细节这些东西小师弟处理得比自己好了太多，望轻舟不需要用繁杂的礼节面对那些神官，自然也忘记了教徒弟，然而谢凌和兰泽的身世显赫自然有人教导，庄画檐便只能得过且过了，自己就只好偷师学艺班门弄斧些三脚猫功夫。
　　“有些鬼面目丑陋，会生嫉妒之心袭击人，而我是仙族，五行会被水克，你自然不同，你本就是水修又是神族，其他属性也都沾了点，哪怕不多，你用不着掩面。”桑弈行白了夙照一眼，“大师兄，二师兄不懂就算了，你的礼细小时候怎么学的？一看就逃课去了，回头给师尊告你一状。”
　　夙照抿着唇没做任何回答，确实是没学成，唯一一堂课，自己还偷偷跑了，就在那天撞上了望轻舟，望轻舟年少稚气未完全褪去，生得极其俊朗，自己也不知道搭了哪门子的鬼迷心窍劲，缠着他就不打算撒手了。后来龙族被灭，自然就没学成礼数，不过往日都是跟着望轻舟走，也用不着拜见些什么人，除了始神祖。
　　“到了，前面帘子剥开…”苌鸿话还没说完，夙照就飞扑了过去。
　　“望轻舟！怎么，戏水欢乐吗？怎么不见你在答闲山也如此作乐啊？”夙照拔剑就想给望轻舟砍去。
　　“没找到人还心急如焚，现在是见上了，却又刀锋相见。”桑弈行在旁边泼着冷水，转头一看，发现药池里竟然还有始神祖，于是拱手行礼：“桑弈行问始神祖万安。”
　　“臭小子的小徒弟？”始神祖这才发现随着夙照来的还有一个人。
　　“是。”桑弈行倒是好好行着礼不像夙照一样……
　　“哼╯^╰倒是比大徒弟稳当些，生得也好。”始神祖抬脚便给望轻舟一踹，“不要脸的色胚子，收徒弟尽找些好看的。”
　　又瞥了瞥没眼力见的夙照，“收一个不就够了？收了龙王当徒弟，你不乐意？不知足？完蛋犊子！”
　　我这是被嫌弃了？桑弈行满脑子大写着疑惑，算了，等会找个说辞感觉回去揍人。
　　“哎哟！鹤汀呐，父神他打我，好疼啊。”望轻舟面目扭曲，一看就是演的，夙照见状也懒得盘问望轻舟了，做个样子上手去扶。结果手刚碰到望轻舟，望轻舟就掐诀把他们俩摞到了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