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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自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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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驶入一片山野小路,薄雾笼罩山林,惊鸟成群飞起,划破这片寂静之地,举目皆是白茫茫一片,仿佛置身仙境。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陆成霜无聊到抖腿。
顾肇熙不愿与她同乘,自己收拾东西转到另一辆马车里了,她身边有紫荆伺候,按说是舒心的,可心里总觉得空空的,提不起精神。
“禀女郎,奴婢方才问过了,说是天色渐晚,打算找个村户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启程。”
顾陆成霜点点头,这雪天路滑,的确很耽误行程,不过她也不赶时间,歇一晚就歇一晚吧。
可过了一会,车外却传来兵器相击声,她掀帘一看,原来顾肇熙正领着一小队人马,去追击刚刚打劫的山匪。
“什么?剿匪,他们就这么走了,竟不带我?“
陆成霜有些气恼,起身迅速点了几名兵士,跨马扬鞭就追了出去。
紫荆拦都拦不住,只好弱弱地在后面喊:“女郎,你还在病中啊。”
然而她头也不回,一溜烟就消失不见。
陆成霜没跑多久,就在半道遇到顾肇熙他们,见他们两手空空,想来是没追上了。
在队伍末尾,有一个瘦小的满身伤痕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哭得梨花带雨,看样子是山匪丢下的。
“恩公,受小女子一拜。”女子伏地跪拜,对着顾肇熙感激涕零。
他连忙扶起,淡然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说罢,便安排带下去让医官给她治伤,可那女子却不愿退下,拉着顾肇熙的衣角:“恩公,这群盗匪在这一片横行霸道,附近村民苦不堪言,求恩公帮帮我们吧!”
“土匪窝在哪你可知道?我等去剿灭了就是。”陆成霜来了精神,忙问道。
“我知道的,在往西八十里的麒麟山上,不过他们好像还拜了个老大,在远一点的陂县,那老大十分厉害,手底下有不少人,据说以前还带兵打过仗呢。”
顾肇熙垂眸想了想,沉吟道:“既是从过军,那必定熟悉兵法,他们人多势众,又是山里险峻之地,我看需得从长计议,此番切勿打草惊蛇。”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适逢乱世,各地群雄四起,那些扎根在深山的悍匪,有些实力并不比正规军队的差,此番贸贸然去攻打,实非明智之举。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肇熙打断:“你是梨村的村民么?”
女子略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先送你回家,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放心,你们的公道,我定为你讨回来。”
有了他的承诺,那女子终于放下心来,肯乖乖去医士那治伤了。
休整片刻后,车队重新启程。
“我叫春雨,其实…我不是梨村的。”
陆成霜好心让春雨跟她一起坐马车,可这女子见到她的第一句,竟然是这。
“我见女郎面善,爽直豁达,又是第一个出声要帮我的人,定然不会怪罪于我。”
陆成霜哑然,默默将一瓣橘子塞入口中,酸的面容扭曲:“那你为何要说谎?”
春雨低着头,几根手指互相搓着,犹犹豫豫:“我怕…我怕…”
陆成霜笑着揉了揉她的肩膀,暖心安慰道:“放心吧,我说护着你,就定会安全将你送到家的。”
“果真?”春雨不信,紫荆“咳”了一声,跟着解释道:“你面前的这位,可是荆梁都督之女,陆家嫡女的话你都不信?”
春雨是个伶俐的,方才是有心事,所以说话支支吾吾,听紫荆报了陆成霜的家门,知道面前的女郎是她的救星,便哭着求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贵女明鉴,我不是有意诓骗你们的,只是我……我不敢回去,村里若知道我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名节也就不清白了,这往后,我爹我娘、还有哥哥婶婶,都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我也嫁不出了了。”
身为女子,陆成霜很是理解春雨的顾虑,她想了想问:“那你想如何?”
“我本想去一个地方做个学徒,待一切安定了,便给家里送信,如此糊弄过去,便无人知道我被土匪抓走的事了。”
紫荆点点头:“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时逢乱世,出去找份工谈何容易,况且你还有伤在身。”
\"这有何难?\"陆成霜抬了抬眼,从腰间抽出一枚玉佩,递给春雨:“你去镇上任意一家商铺,只要凭着这个,他们不敢不收留你。”
春雨一听,顿时感激涕零,连连跪拜:“陆女郎救命之恩,春雨定做牛做马报答。”
车队终于到达梨村,而春雨已经中途被陆成霜派人护送至临近的镇上,顾肇熙得知此事后,十分不赞同,当着众兵将的面狠狠训斥了她:“凭借你陆家声威,逼迫镇上商户不得不听从于你,既是救人,亦是仗势欺人!陆成霜,我知你娇纵,可一日你为官为将,就需谨遵法度一日,直到你卸下这一身军职,做回你的千金小姐,再怎么折腾都无人理会。”
陆成霜亦丝毫不惧,冲他翻了个白眼,彻底撕破脸道:“就知道你会说一通大道理,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我陆成霜除了有个陆家嫡女的名号,还有一样,是旁人怎样都挑不出错处的,你可知道是何?”
顾肇熙闭口不言,只目光冷冽看着她。
“那就是有钱!没想到吧,镇上的铺子,都是我的产业,我自己的铺子,想收留谁就收留谁,怎么能叫仗势欺人呢?顾~领~军!”
顾肇熙被怼得面色铁青,却也无话可说,只能生生受着。
平日里,陆成霜衣着朴素,只喜欢舞刀弄枪,大家便渐渐遗忘了,她的母亲可是富甲天下的贺家千金,而她作为贺家唯一的外孙女,手里有些产业,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在陆成霜猖狂得意的笑容下,顾肇熙只得硬着头皮走开,他虽没看她,但也能料想到,这丫头的尾巴估计要翘上天了。
用过晚膳,陆成霜心情大好,便带着紫荆在村里闲逛。
梨村民风淳朴,背靠大山风景绝美,有成片成片的梨树林,此时树上满是积雪,遥遥望去,似梨花绽放延绵成海。
积雪在脚下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经过一户农户家里时,正巧院门开着,家中的男子正在搬运东西,旁边站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眼睛大而灵动,一下就发现了她们。
“你们是……哦,我知道了,是肇熙哥哥身边的姐姐。”
还未得开口解释,陆成霜就被小丫头拉着进了屋。
“姐姐,婉妮给你倒杯热茶。”,小丫头手脚伶俐,一边干着活一边朝屋里喊:“爹,娘,肇熙哥的人来了。”
“额,我……”
不是两个字还含在嘴里,小丫头的父母就出来相迎了,他们都是朴实本分的庄稼人,见陆成霜气质不凡,容貌秀丽,又听说是顾肇熙身边的人,眼神中便有了些许小心翼翼和惊喜。
陆成霜和紫荆默默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完了,这老两口怕是误会了。
“婉妮不懂礼数,女郎莫见怪,快些请坐。”
陆成霜只好顶着他们打量的目光,坐下。
“这一晃,根丫都已经长成男子汉了,想当初他刚来时,白白瘦瘦的,我还只道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千金呢。”老妇人捧着茶碗喝了一口,满脸怡然。
“根丫?千金?”陆成霜瞪大双眼,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
“就是你们肇熙将军,他小名叫根丫,因为刚来我家那会儿,是女孩儿打扮,又不爱说话,村里的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闷丫,我寻思着不好听,便改叫根丫,咱庄稼人,就指望一个落叶归根,如此便是圆满了。”
陆成霜点了点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他小时候,难道就是住在你们家里?”
老妇人一拍掌,笑盈盈点头:“是啊,都是自家人,女郎莫要拘束了才是。根丫虽说如今有了军职,可到底缺少个知心人,还烦劳女郎多加照料,他这个人啊不会说好话,可心里都记着呢,若谁对他有恩,定会涌泉相报。”
“嗯……”,陆成霜含糊应和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就那黑心又毒舌的人,她还帮衬,不捣乱已是万幸了,不过那小名倒是挺可爱的,根……丫……
\"这些年多亏有他,年年送粮食和物资接济我们村,去年洪灾还亲自前来赈灾,说来也不知他的寒症可好些了没有。\"
“年纪轻轻怎会得寒症,嬷嬷说笑了把。“紫荆表示不信,开口反驳道。
一旁话少的老伯摆摆手,开口解释:“并非说笑,女郎们有所不知,根……额……肇熙小时候曾掉入冰窟,虽捡回一条命,但也落下寒症,冬日里最是受不得寒凉,否则便会浑身酸疼,而且此症无解,只能苦挨半月,才会渐渐缓解。”
陆成霜听后,忽然想起那日顾肇熙为了救她,跳入冰凉的湖水中,自己也全身湿透了。
难怪他此次改坐马车,而且一路上行径缓慢,不像他一贯的作风,原来是身上寒症复发了。
心忽然猛地一颤,她一直和他敌对,可人家却因救自己而伤病复发,默默忍受痛苦,这番看来,是他一直迁就着自己。
他为何不说呢?若是告知一二,她也不必如现在这般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