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对我心怀不轨》天暮雪晴

6、作对

　　吃过早膳，顾肇熙换了身暗纹窄身圆领长袍，天青色的锦缎，衬得整个人清贵不凡，头戴玉簪，腰间系着玉钩带，宽肩窄腰，恰似公子世无双。
　　张嬷嬷打量着他的装束，忙问道：“公子这是要出门？”
　　顾肇熙点点头，接过仆从递来的玄色大氅：“寿宴既已结束，我还是回营吧。”
　　张嬷嬷是一手带大他的老嬷嬷了，对他亲如家人，见他住了没几天又要走，不禁有些不舍。
　　“军中条件艰苦，万望公子保重身子，有空就回来住住。”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抹眼泪了，顾肇熙见不得这种场面，只好低声安慰道：“过些日子就是除夕了，到时候还要回来的。”
　　待仆从将一切收拾妥当，顾肇熙踏上马车，安排李渐鸿混入护送的兵士中，晃晃悠悠便驶出陆府。
　　他向来低调，又无甚地位，此次离府与从前一样，一路畅通无阻。
　　今日雪霁天晴，空气清新，地面因冰雪消融而湿漉漉的，一行人刚走到后院，便见到门口乌泱泱站了许多人，人群中央身着红衣束腰，明媚如春光般的女子，便是陆成霜了。
　　“父亲，咳咳，瞧，肇熙阿兄亲自来接我了，有他护送，您就放心吧。”
　　陆成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还带着侍从拎着大包小包，大摇大摆就要登上顾肇熙的马车。
　　“你……这是作何？”顾肇熙脸色一变，不知这丫头又要作什么妖。
　　“肇熙！”，陆安海在车外喊他的名字，他只好掀帘下车。
　　“霜儿风寒未愈，却执意要回营，也罢，她心里放不下军中之事，强行留她在家也无济于事。不过有你在，我要安心许多，还烦你一路上多加照顾，待她稍好些，再渐渐安排她移交出军务吧。”
　　陆安海小声对他叮嘱一番，句句都是殷切关怀，充满父爱，顾肇熙感念这份父女之情，于他如水中月般无法拥有，心中闷闷的，不得不点头答应。
　　他黯然神伤，可一转头，陆成霜竟脚步敏捷，毫不客气地钻进了他的马车，丝毫不像个病人。
　　车内还有一封给二叔顾廷瓒的信，若是被这鬼丫头看到，那就糟糕了。
　　感觉一道天雷轰顶，劈得他差点神魂出窍，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也慌了心神，忙拱手与陆安海告辞，三步做两步就登上马车。
　　一掀车门帘，那丫头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捧着一本书看，不过还好，那封信件依旧压在一堆书的最下面，并无翻动的痕迹。
　　“你……你在看什么？”他心虚得不行，故意没话找话。
　　陆成霜合上书，双眼扑闪如银蝶，灵动异常。
　　可此时此刻，顾肇熙只盼望坐在他面前的是块木头，或是石雕像，不要把他的秘密发现。
　　“妄思录，这书额……有些无趣。”，她放下书，懒洋洋靠在软靠上，深吸了口气。
　　车内舒适清爽，气味淡雅清新，令人愉悦。
　　她就知道，顾肇熙的东西无一不熨帖舒适，如同他的外貌一般，干净清爽。
　　不过，最让她舒爽的是顾肇熙那副嫌弃得眉头紧锁的样子，哼，她就是要让他不自在，不仅如此，这一路还要好好折磨他，谁叫这厮对她恶言相向呢？
　　“我风寒未愈，此刻还有点头疼，吹不得风，烦劳肇熙阿兄关上车帘。”她故作柔弱，娇滴滴躺在软榻上，支使顾肇熙。
　　“哦，对了，我受不得饿，麻烦叫紫荆端些糕点过来，茶水也有点凉了，换些热的。”
　　顾肇熙皱着眉头，为她忙前忙后一番，回来后又才发现，逼仄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可恨的是陆成霜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竟然占据了坐位大部分位置，他别说好好坐下了，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陆成霜见他面色犹豫，拍了下大腿，假惺惺懊恼道：“都怪我身子不好，只能躺着养病，肇熙阿兄若是不便，尽可坐到车外去，莫被我传了病气。”
　　大冬天的，就让他喝西北风喝到饱吧！
　　她懒洋洋躺在座位上，嘴角止不住勾起，就在她以为顾肇熙会转身出去时，这厮竟然伸手将她的腿往边上一推，硬生生把挤出一点位置坐了下去，声音带着些蛊惑，目光温情款款：“你一人在这里，无人照料，我怎能放心？”
　　说完拿起那一堆夹着信件的书卷，随手放到自己右侧的书架上。
　　若不是知道顾肇熙向来如此巧言令色，她差点都信了！！
　　陆成霜的小腿贴着他的后背，被挤得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你！”她挣扎着起身，顺势挣脱桎梏：“路途无聊，肇熙阿兄这可有有意思一点的话本子？”
　　说完，一边找一边翻阅起来。
　　顾肇熙瞪大双眼，如临大敌，看着那封信就在陆成霜的手里，马上就要被翻阅到。
　　“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聊聊天？”
　　他豁出去了，忙按住她翻阅的手。
　　陆成霜抬眼纠结了一番，跟这狐狸有什么可聊的？莫不是她暗中收买小厮、探听他出发时间的事露了马脚？
　　她摇摇头拒绝：“我嗓子有些疼，还是看话本子吧。”
　　“既然身体有恙，就该多休息。”
　　顾肇熙声音带着些冷，抽出她手里的书，顺势扔到她够不到的角落。
　　“哎！”
　　恰巧马车正在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忽然颠簸了一下，顾肇熙没坐稳，心思全在那封信上，不小心歪倒在陆成霜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们两人都有些诧异。
　　陆成霜垂眼一看，两人近在咫尺，顾肇熙的脸就贴着她的脖子了，此刻别说是腿了，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
　　她很不服气，她是病了，但不是死了，怎可这般欺辱！！
　　“顾肇熙！你……给我……%￥%！”
　　她气急，腰部发力，右脚一带，灵巧转身，这下，顾肇熙被重重压在了下方，并闷哼了一声，似乎撞到了腰背。
　　她这一招反客为主着实漂亮，成功坐在顾肇熙身上后，她双手撑在他胸前，俯身笑道：“就你有功夫不成？”
　　“陆成霜，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下来！”顾肇熙不敢动弹，他只消稍稍用力，就可能会碰撞到陆成霜的任何部位，此刻他面红耳赤，连眼都不敢往她那儿看，只能怒喝她让她离开。
　　“呦，肇熙阿兄害羞了？可是成霜并未做什么呀。”陆成霜歪了歪脑袋，嘴角带着得逞的坏笑，眼眸晶亮，含着星光一样。
　　“陆成霜，你下再不下来，我……”
　　“你怎样？哼，你若跟我合作，我便听你的，若不允，咱们依旧是敌人。”
　　“我此生都不与人结盟。”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车厢砰砰作响，动静极大，紫荆等人在外一头雾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找了个由头上前打断。
　　“女郎，您该喝药了。”
　　车队停了下来，陆成霜在里面应了声“好”，过了许久，他们两人才慢慢腾腾从马车里出来，陆成霜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整理褶皱的裙摆，而顾肇熙则全程提低着头，耳朵似乎受伤了，血红血红的。
　　下车后，两人分坐驻扎营地两头，那架势，就似牛郎织女，势必要隔出一道银河来。
　　李渐鸿扮做小兵，在顾肇熙身旁一边烤着鱼，一边低声问：“将军，方才你们可好？”
　　“好……”
　　能不好么？
　　顾肇熙满含幽怨地看了眼李渐鸿，要不是这家伙提议，让他写封信带给远在边关的二叔，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待会你藏好了，别被陆成霜的人发现，她与王家走得近，到时候发现你身份可就不好。”
　　“是，卑职一定小心。”
　　李渐鸿犹豫了一瞬，又问：“接下来……梨村还去吗？”
　　今日顾肇熙本计划顺道去梨村看望那里的村民。
　　当年他被朝中多方势力追杀，避无可避，嬷嬷只好将他扮作女童，寄宿在一农户家，他才躲过追捕，而他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梨村。
　　梨村因盛产梨而得名，这里几乎家家户户种植梨树，春天漫山遍野如云朵般的梨花，场面尤为壮观，顾肇熙在这里渡过了童年中最自在快乐的几年，为了报答梨村人的庇护，他每年都会去村里送些粮食衣物，以表心意。
　　“去，她随我们一道也无妨，只是待会你安排一辆车，我要与她分开坐。”
　　李渐鸿点头称是，便继续埋头烤鱼，顾肇熙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平静和煦，而陆成霜那边，却闹哄哄不得消停。
　　原来，是她命人准备的干粮丢了，紫荆正在训斥下面办事的人，他们眼下没了吃食，主仆几人都还是饥肠辘辘呢。
　　顾肇熙默了默，拿起手边另一条烤好的鱼，递给身边护卫：“拿给陆护军他们尝尝。”
　　看着护卫将鱼送过去，他坐他故意等了一会儿，才走到陆成霜那边。
　　“这烤河鱼的味道不错吧。”
　　他背着手，淡淡道。
　　“嗯，很是一般。”陆成霜拍了拍手，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眼皮。
　　“欸，女郎，你方才不是说你恨不得骨头都咽进去么？”紫荆一脸莫名其妙。
　　“嗯，我饭量大，饿的，不行么？”
　　顾肇熙虚虚握拳，挡着嘴角的笑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