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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竹笛作剑乱悦神,病父食子罔人伦 ...

  •   门外月光与灯火缠绵悱恻处,青衣女子很随意地把竹笛别在腰间,而齐落鹜的神经却如弦般紧绷,便听得一声轻笑。
       “道长,你是仙界的人吧,”那青衣女子的声音不容置疑,躬身道“小女子关于花神有些不解之处,还请您解惑。”
      齐落鹜的目光越过她,瞧见了某个找爹反倒快把自己送走的人,叹了口气道:“姑娘请说。”
      “道长真不像先前的那些莽夫呢,小女子便做个介绍吧,”她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姓花,名弄柳,有幸化为鬼,才得以远观、陪伴花神。”
      “敢问道长,花神殿下是男是女?”花弄柳眼眸弯弯的,在眼角挂着几百年的迷惘与执念,还有一腔的爱恋与不甘。
      齐落鹜并未深思,而是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这青衣女子的身上,便顺口道:
      “花神为女。”
      花弄柳叹了口气,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将外面那个倒霉孩子的身影露出来,好让齐落鹜看到他。
       “这个回答我不太满意,正好小女子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自诩拯救苍生的虚伪仙神如果看到违背道义人伦之事会怎么做,就请再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吧。”
      说完,花弄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齐落鹜闪身而出,伸手想把易寒捞过来,但还没碰到衣角,就听破空之声与一支碧绿的竹笛直逼胸口,他只好微一侧身躲过竹笛,借着力劲落到一旁,但未等齐落鹜缓过来,那支如利剑般的竹笛便随他一同到来。
      齐落鹜无奈地看了看拿着竹笛、面上始终含笑三分的花弄柳,随即也抽出悦神剑挑开竹笛,仍欲找机会把易寒救出来,但是花弄柳就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在青衫与白袍交织舞动之间,花弄柳也发觉了齐落鹜的心思,于是笑道:
      “表演开始吧,那...满是妇人之仁的神官你要怎么办呢?”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道士”们揭开了虚伪的外衣,开启了群魔的夜宴——
      他们露出了锋利的爪牙,他们收起了人性,他们叫嚷着,他们渴望这“食物”,离得近的低下头来嗅着易寒,脸上的表情似乎彰显了这倒霉孩子到底有多好吃。
       其实,他们是吃人的妖魔,亦是吃人的人。
      齐落鹜能清晰地看到离易寒最近的,也是看起来最兴奋的“人”长相与易寒大约有七八分相像,那就是先前那个孩子即使知道这山中有多危险,却依旧要找寻的“父亲”。
       齐落鹜看着两张脸,有些许难以说明的情感,他剑身一顿,被对面的花弄柳抓住破绽,齐落鹜幸亏躲得及时,仅是面庞上多了个小伤口,身上衣裳也是不堪入目。
      易寒见了此情此景,不断挣扎,挣开了捂他嘴的那只大手,使他得以开口喊叫:
       “道长!你...呜呜...”他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以防贼心不死、仍想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你不用管我!我...说过的...呜呜...我死了没什么的!摊上...呜呜...这个爹是我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啊!”
      那人似乎听烦了,一口咬上易寒的胳膊,硬生生地撕下了一块肉来,咀嚼着对他的儿子说道,而花弄柳也对着齐落鹜说道:
       “哈哈哈,儿子,这可是青竹大人给我的赐福,是让我长生的法门,你能成为我的食物更是你三生的福报啊!”
       “道长,这是小女子精心给你准备的礼物,父食子、子饲父,你看,这难道不是人性的美妙吗?人类的肮脏,神明的伪善,你...”
      “你闭嘴!”易寒与齐落鹜都对着自己面前的人吼道。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妈妈离开后你只是短暂地消沉,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甚至还鼓励你,居然还相信镇上传的、妈妈听到的只是谣言!易生....你真是个...人渣!”易寒像是一只愤怒的小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你说的没错,有时候我们确实肮脏,确实不堪,确实龌龊,”
      原本始终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齐落鹜半张脸上有肉眼可见的怒火,他每说一句就加重了力道,凌冽的剑气迫使花弄柳步步退后,明面上看上去齐落鹜占上风,但实际上齐落鹜的气息有些乱了。
       “但——我们不是神,我们是人,人性总有丑陋之处,而你——只是一昧地放大这些丑陋,刻意忽视美好,所以...花弄柳...你真是个...垃圾啊。”
      “你是花神的信徒,或者说——是花神的爱慕者吧,你知道花神为什么不喜欢...”齐落鹜话还没说完,右胸便被开了个口子,齐落鹜感受到了曾经让他麻木的疼痛,他反倒笑了起来,说: “说到您的痛处了吗?您一直纠结于花神的性别,不就是想把花神不喜欢你的原因归结到性别上吗?但是我说的答案不应该是您想要的吗?”
      对面的花弄柳没说什么,但那支被她拿来作剑的竹笛舞动的更加凶猛了。
       齐落鹜不断拨开来势汹汹的竹笛,看着早已被一群不人不鬼的东西啃得面目全非的易寒,沉默了半晌,易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但他从那双眼睛中读懂了易寒的意思,他看着那双黯淡的眼眸暗许:我答应你。
       仅仅是片刻,他重新又回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目,说道:
      “只是阐述一个猜想,您不会要杀了我吧?难不成...” “你不懂!”花弄柳又往齐落鹜的身上一刺,齐落鹜却借此闪至不远处,手起刀剑落把那一堆初生全杀了,令齐落鹜诧异的是,花弄柳并未过来只是在一旁看着。
       齐落鹜解决完了那些垃圾后,单膝跪下抱起了血肉模糊、也没有几斤肉的易寒,用手轻轻地把他空洞的眼睛合上,当他起身时,在刚刚的打斗中破损的极其厉害的白袍,沾满了血污。
      就在这时,看戏的花弄柳鼓起了掌,响亮的掌声惊扰了远处的灯火,火光摇曳,分不清是风动还是焰动,在掌声中,在齐落鹜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花弄柳说道:
       “你以为我会救他们吗?但是啊——他们只是祭品啊,你也是哦~”
      说完,她吹响了手中沾有鲜血的竹笛,笛声悠扬,徘徊在莽莽大山之间,勾起人们心底回忆——
      那些在凤鸣镇的老人们有的想起父亲或母亲去世的场景,有的想起自己与妻子或丈夫共白头的过往,有的想起亲眼看着孩子成家立业的景象...
      逝去之人的游魂也被勾起回忆,有的是第一次吃人不可言说的感觉,有的是第一次杀人的恶心感与往后的适应,而易生的却是——
      “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杀她!不是我!”能看得出是年轻时的易生站在那里,对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气愤道。
      “生,不是我...”那个女人想说些什么,但被易生打断了。
       “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要听那些闲言碎语呢?他们是不会懂的,我...”易生激昂地说着,但现实浇了他一盆冷水。
      “我看见你吃了,那还是个孩子啊,生,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她的表情有些踌躇,依稀还能看出有些反胃与痛苦。
       “对!我是吃了!”易生只得承认,但眼中还有狂热之色“那又怎样!?涵,你难道不想长生吗?长生啊!”
       易生用手按在名为涵的妇人双肩,渴望得到那个回答,但妇人把头侧过去,避开了他的眼神,缓缓地说道:
       “生,你这样只会令我恶心。”
      易生松开了她,眼神晦暗,不知道再想什么。
      次日,易寒从山里回来,没有瞧见母亲,易生说她回家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她其实就在易寒的面前,在易生的里面。
       易生的回忆其实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渣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而做的变态行径。 而易寒最深处的回忆是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那日,易寒从山里跟随镇子里的猎户打猎提前回来了,他想给父亲一个惊喜,但是惊喜却成了噩梦。
      他手中提着给父亲买的黄酒与花自己攒了许久的钱买的半只叫花鸡,偷偷摸摸地溜到后门,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你要想长生的话,光靠吃人肉可是不行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易寒能听的出来这是他父亲易生的声音,这声音很急切,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事。
      但易寒却被一向还算和蔼的父亲吃人肉的消息震惊道了,久久不能自已,屋中人的对话还再继续。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吃下这个。”
      “好!”易生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易寒之前抬头看了看,那是一团蠕动的血肉,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强忍控制不住的呕吐感,扶墙喘着气。
      “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是什么方法了吧?”
      “吃下自己亲生骨血十六岁时的大量血肉。”
      易寒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手中的黄酒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惊动了屋里的人,他刚想逃跑却被拎回了屋中,他没能看到那个女人的面目,但看清了自己父亲贪婪的面庞。
       “可惜了,还不能吃。”易生舔了舔嘴唇,又问道“大人,您又什么办法吗?”
      “我可以把他这段的记忆封印,但你要离开这里,装作失踪,直到他成熟。”
       “谢谢大人,”易生说完,用手轻轻抚摸着易寒的脸,似乎这是什么稀世奇珍“我的儿子,你可以好好活着啊,然后——作为食物被我吃掉。”
      这便是易寒这段记忆中最后一幕,令人唏嘘,令人...作呕,这世上幸福的人的幸福大抵都是相似的,但每个命运多舛的人的痛苦大多数是无法理解的。
       齐落鹜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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