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李进宝

10、10

　　二皇子设宴款待着韩十一，韩十一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夹了几块肉吃得很享受，二皇子见他很是受用这套，忙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是章州的特色米酒，好喝不醉人，世子尝尝。”
　　韩十一摆了摆手说道：“我喝不了米酒，一杯倒，谢过二殿下啦，还是二殿下大方呀，你都不知道这五殿下平日里只给我们喝清粥，那小菜要靠抢才有得吃啊。”
　　王希媛心疼的看着韩十一，知道他这些日子受苦了，人也消瘦了不少，便不停的往他碗里夹着肉，韩十一有些尴尬，却也不好拒绝。
　　二皇子自然听出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得说道：“我们平时也简素得很，这不今日韩世子前来，所以我才特意准备了这些丰盛的酒菜，世子乃是将门之后，本王岂能怠慢了。”
　　韩十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我谢过二皇子殿下了。”
　　王希媛说道：“我去历城，看到他们跟老百姓一起饿肚子，他们喝的粥稀得都快能见底了，也是苦了他们了。”
　　二皇子脸色一沉，这傻妹妹怎么这么看不清局势，故意拆台，他只能喝酒掩饰着尴尬。
　　一旁的王仲钰连忙转移话题：“十一弟不是爱吃红烧鱼嘛，来尝尝。”
　　现在情况紧急，韩十一也无暇再去找二皇子麻烦，他将灾后防疫的事情讲了之后就带着人去落实各项防疫措施。
　　章州虽然灾情较历城轻些，然而二皇子这群人行为敷衍，二皇子手下官员们从中渔利，赈灾款被层层剥削，到灾民手中的东西所剩无几。甜水镇疫情爆发了，韩十一连忙赶去，村里已病倒了十几个人，跟来的医官害怕被传染，草草的诊断后一口咬定是疫症，然而缺医少药，现在病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只能让王二先回去取些药材，撑到上头的药材到了再说。
　　二皇子坐立不安，他瞒着此事不敢上报，只能来求助舅舅，王相早已想好了对策，那就是放火烧村，他要将这碍事的韩十一一并烧了。
　　还在甜水村的村民和韩十一不知道他们所要面临的危险，韩十一命人将患者们都集中在几处受损不严重的屋子里照顾，此刻没有药材，她也无计可施。
　　“十一，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韩十一见王希媛竟然来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你快回去。”
　　王希媛像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我想来帮你，我也想为灾民们出一份力。”
　　韩十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时她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韩十一走过去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哭了出来：“我叫甜妞儿，大人，救救我哥哥吧。”
　　王希媛赶了过来问道：“你哥哥怎么了？”
　　“我哥哥病了，病得很重。”
　　韩十一掏出帕子帮女孩擦去了脸上的泪，柔声道：“别哭了啊，你哥哥在哪呢？快带我们去看看。”
　　甜妞儿带着她俩来到靠近村口的废墟边，一个小男孩虚弱地躺在稻草铺的地上。男孩很瘦，皮肤青白，嘴唇发紫，已陷入昏迷。
　　“哥哥你醒醒啊，大人来救你了！”甜妞儿推了推男孩，男孩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王希媛心疼的问道：“甜妞儿你爹娘呢？”
　　“大水来了，我爹把我和哥哥抱到树上就给洪水冲走了，娘去拉爹，结果也一起被冲走了。”
　　韩十一王希媛将二人带回了病舍安置好后，一个村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这村子被官兵给围住了！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让人去取药吗？”
　　其他村民一听这话纷纷急了。
　　“我们怎么办啊！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
　　韩十一想不到王相还是如此的草菅人命，决定烧村阻疫，还好她在来之前已经留好了后手，就等五皇子来了。
　　“大家莫慌，相信我，再忍耐一下，最晚明日便能脱困。”
　　一些人见这个当官的也还在村里，姑且信了她，只是有些人不信这个邪，硬要闯出去，结果被门口的侍卫斩杀了几个，剩下的只好退了回去，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韩十一独自一人坐在病舍外，静静的靠着墙角看着落日。
　　王希媛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
　　“总觉得你藏着心事。”
　　韩十一说道：“你不回去吗？门口的那些侍卫不会拦你的。”
　　王希媛摇了摇头，言语间透露出几分温婉：“这里的灾民需要照顾。”
　　韩十一弯起嘴角，摸了摸王希媛的脑袋说道：“你长大了。”
　　王希媛红了脸，问道：“我爹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村子封锁。”
　　韩十一不忍让她知道她的爹有多丧尽天良，只说：“为了防止疫病传染给外面的人，你不怕也被传染吗？”
　　王希媛摇头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王希媛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春晖朝露，竟有一股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韩十一心漏了半拍，见自己乱了心神，连忙站起了身，却突觉天旋地转，赶紧扶住身旁的矮墙，王希媛急忙扶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韩十一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有些头晕。”
　　韩十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呼吸变得吃力，脑袋也开始混沌，面前的王希媛渐渐变得模糊，接着便直接栽倒在王希媛的怀中，迷迷糊糊中韩十一感受到有人在急切呼喊着她，最后抱住了她，但眩晕使她没有力气做任何挣扎，她彻底昏迷了。
　　二皇子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包围了村子的官兵们现在就等王相下令烧村，而王相这头却急得团团转。
　　二皇子宽慰道：“舅舅别急，也许希媛只是贪玩出去玩了。”
　　王相怒道：“她简直被宠的无法无天了，这京中哪家闺秀像她这般无法无天整日抛头露面的！”
　　这时王仲钰冲了进来：“爹！你真的要烧了这村子？！”
　　王相：“这事不用你插手，快去找你的妹妹找回来。”
　　“爹！这一整个村子这么多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源。”
　　“可是韩十一和妹妹都还在村里。”
　　王相错愕：“你说什么？！希媛跑进甜水村了？胡闹！快派人去把她带回来！希媛出来后这村子就烧了吧。”
　　王仲钰惊的后退了一步：“爹，这么多条人命啊！”
　　王相责骂道：“妇人之仁！王家也不指望你，明日你还是和你妹一起回京城去！”
　　“不！我要去救韩十一！”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关在房里，谁也不许他出去。”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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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十一看着面前宏大的韩家军，为首站着娘与弟弟，韩十一眼眶湿润：“娘，弟弟，对不起，是我没有守护好你们。”
　　韩氏上前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我的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弟弟拉住韩十一的手说道：“姐姐，这些年你辛苦了，你为了我为了韩家已经牺牲太多了，往后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韩十一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哭道：“娘，弟弟……我好想你们……”
　　韩氏摇了摇头：“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紧接着韩十一眼睁睁的看着一切消失在面前，韩十一哭喊道：“娘！弟弟！你们别走！不要抛下我！”
　　韩十一站在一片虚无中，害怕的蜷缩成一团，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啜泣声，不知道从哪边传来，她想找找那个人，却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哭泣声没有停止，韩十一使劲挣扎着。
　　“韩十一，快醒醒，韩十一…”
　　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韩十一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身子也越来越沉。
　　“十一！快醒醒！”
　　声音一直响着，韩十一猛的睁开了眼睛，白天刺眼的亮光令她差点又闭上了眼睛。
　　“十一！你终于醒了！”
　　韩十一听到了这梦中熟悉的声音，想要扭过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而对方却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映入眼帘的是王希媛异常柔和的眉眼，关切地望着她，只不过眼睛红肿，似乎哭了很久，王希媛殷切问道：“你这两日吓死我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韩十一虚弱的说道：“你…你压着我很不舒服…你先起…起来…”
　　王希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鲁莽，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语气中难掩欣喜：“我这就去叫林包子。”
　　王希媛匆匆忙忙的跑出去，韩十一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洁干净的房间里，难道她已经出了甜水村？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还穿着晕倒前的衣服，松了一口气。
　　王希媛拉着林包子急匆匆的赶了进来，林包子坐下后仔细诊脉后说道：“没事了，我再开两副药世子喝三天就能恢复了，只不过世子这几日一直未曾进食，只能暂时喝些清粥，要忌口，勿食油腻辛辣。”
　　此时韩十一脑中翻滚，这把脉能看出她是女子，但林包子为何如此淡定，也未揭穿她。
　　“我昏迷了几日？”
　　韩十一挣扎着想要起来，王希媛连忙扶住了她，将她靠在自己怀里，韩十一的心悬了起来，一时之间不敢动弹。
　　林包子瞥了一眼面前这二人，随意说道：“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是人家王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你。”
　　韩十一红着脸尴尬的说道：“谢…谢谢。”
　　王希媛垂目，表情有些奇怪：“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韩十一靠在王希媛柔软的怀中，也不纠结了，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接着问道：“甜水村怎么样了？五皇子殿下呢？”
　　林包子：“殿下当日带着护卫混入了守在村子的那些官兵里，解决了他们后，村子就安全了，所以王相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殿下此时正进京面圣禀明此事，。”
　　王希媛：“这些村民只是感染了伤寒，并不是瘟疫，甜妞儿的哥哥喝了林包子的药已经康复了，你也是感染了伤寒，要好好休息，我去吩咐下人给你煮些清粥。”
　　待王希媛出去后，韩十一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林包子微微笑道：“世子不必担心，我不会说出去。”
　　“为何要帮我？”
　　“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这般，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世子的胆识令我佩服，韩家世代忠烈，世子如今又为了灾民险些丧命，我又岂能做出宵小之事。”
　　韩十一笑道：“谢谢你。”
　　林包子摆摆手：“世子就在这好生休养，我继续去医治那些灾民。”
　　林包子走后，韩十一躺在床上看着木梁发呆，不一会儿王希媛端着清粥进来了。
　　王希媛扶起韩十一，让她靠在床头，自己则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韩十一伸手想去接过碗勺，但是王希媛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放在嘴边的手一动不动，韩十一只好放弃自己吃的想法，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王希媛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着，韩十一的脸却忍不住越来越红。
　　“谢谢……”
　　王希媛咬了咬嘴唇，像是强忍着情绪说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我以为……”
　　王希媛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不停的流出来，不禁让韩十一想起了小时候弟弟不小心摔倒找她来哭诉的样子，韩十一连忙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别难过了。”
　　王希媛还在那啜泣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韩十一一时慌了，用手去给她擦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最后只好捧着手在她的下巴下面接着。
　　见她这样，王希媛虽仍然流着泪，却忍不住扑哧笑了：“你真是个傻子。”
　　“我是个傻子，那你就是个笨蛋，就这点小事至于哭成这样吗。”
　　“那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嘛。”
　　王希媛的眼睛红肿，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流了多少眼泪，韩十一心疼的给她擦着，王希媛静静的看着，难得见她这般安静，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韩十一越看越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匆匆擦完后撇过了脸去。
　　这时王希媛冷不丁的说道：“你脸红了。”
　　“我没有！我只是有些热。”
　　王希媛的表情变得诡异，揶揄道：“已经入秋了，怎么会热？”
　　韩十一心虚的低着头：“可能是这粥太烫了。”
　　王希媛嗤笑一声：“嘴硬。”
　　“你快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不累。”
　　“听话，去休息。”
　　“那我在这旁边的榻上小憩一会儿便可。”
　　王希媛走到一旁的榻上躺下，韩十一张了张嘴巴，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从林包子口中得知王希媛这两日不休不眠照顾着她，她心中又感激又愧疚，王希媛对她的情意她又岂会不知，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应这一份心意，她在心中暗暗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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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得知此事后自然是震怒，这一气旧疾复发便倒下了，这两个儿子都让他如此不省心，他躺在病床上下旨命五皇子回去时携了太医院众医官同去灾区，务必妥善治疗生病百姓，平定局面，扫除疫病的谣言。月余后，当地官员接管了灾区的重建，五皇子和韩十一等人也算功德圆满，回京复命了，二皇子回来后被禁足两月。
　　五皇子和韩十一的功绩慢慢传播开来，大大增加了他们在朝臣与百姓间的威望，民间茶馆里都快把这二人说成能飞檐走壁的神人了。
　　这日乔装出游，韩十一无意间听到自己被吹嘘成这样，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