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圆》moyusi

8、D-28（1）

　　徐怜月一直认为在与赵则一的关系中，自己太过主动，以至于卑微。
　　高中时期模糊的好感与青春的荷尔蒙的涌动下，在看了将近几月赵则一认真地给她补习的侧脸后。
　　徐怜月试探着问过赵则一，对谈恋爱怎么看，对她又是怎么看。
　　赵则一向来聪慧，却对着她装着听不懂的模样。百般软磨硬泡之下，都老僧入定地不为所动，让她好好学习为上。
　　而对她的看法，似乎只有人傻钱多。
　　钱花的多，错的题也多。

　　徐怜月心想，我又不喜欢学习，真当我每天补课是为了跟你考上一样的名牌大学么。
　　不过是见色起意加上不想早早回那只有她一人的家罢了。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她徐怜月又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话说早了，结果赵则一只需看她一眼，她就又懵懵懂懂地凑上前去。

　　没办法，赵则一长得实在在她的审美点上，她找不到有谁比赵则一更合她的心意了。
　　赵则一三庭五眼都长得位置比例正好，又眉目深邃，五官却是冷冽锋利的。偏偏气质又是清风朗月，好一个如松似霜少年郎。
　　更别说站在一群躁动的猴子似的高中男生们之间，简直鹤立鸡群。
　　左右也找不到有谁比他更合心意了，徐怜月便认着命般享受着这充满着粉红泡泡的折磨。
　　无他，她真的不是学习的料，却为了当时与赵则一的长期劳工约定而苦哈哈地奋笔疾书。倒更像是自己在打工。

　　而在赵则一孜孜不倦的补习之下，她吊车尾的成绩也算有了些起色。
　　尽管在明德高中一众学霸之间排名还是不够看，但徐爸爸还是高兴得几乎要做主宴请亲朋好友三天三夜。
　　徐怜月自觉丢不起这个脸，只得让徐爸爸改期为一天。

　　赵则一是徐怜月成绩起色的大功臣，当然不能缺席。
　　徐怜月喜滋滋地手绘了一张精美的邀请函，郑重地写上：“尊敬的赵则一，徐府有喜，将于明日下午在望江华府66号举办徐家乖宝宝徐怜月的庆功宴。诚挚邀请贵宾参与本次喜宴。”
　　有一点点规范与正经，但不多。
　　赵则一看了一眼她精心制作的邀请函，却只是卷起手中的书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怎么觉得是鸿门宴，哄我过去看看是谁当了徐家傻女儿的怨种补习老师？”
　　徐怜月捂着头顶避开赵则一敲她脑袋的动作，本就不算灵光，可不能被敲到了。
　　避开之后却又不记打地凑近他：“怎么会，我爸爸可是很感激你。来吧，赵则一，则一，一哥——我家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来啦，你不在我吃饭都不香了。”
　　赵则一轻笑着勾起嘴角：“是吗，徐怜月，再多些诚意。”
　　“啊，还不够吗？赵则一，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她笑着歪了歪头，眼睛明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她总是这般卖乖和撒娇。
　　“赵则一，答应我啦。”

　　“嗯……你再写篇英语版的，我看看你的诚意。”
　　赵则一无情地伸手摆正她的头，往她的手里塞笔，张口便是又一次的英语作文练习。
　　徐怜月讨厌英语，她不喜欢记单词语法词法。
　　但她还是哼唧哼唧地写了一篇英文邀请函。
　　一篇狗屁不通、错漏百出的英文邀请函。
　　赵则一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温声答应她：“好，我去。”

　　明明邀约时倒也不算抗拒，结束晚餐时他却不辞而别。
　　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吧。

　　不知为何，虽然他本对她态度就算不上亲热，但是后来却是愈发冷淡。徐怜月百思不得其解，还没得出个所以然的答案来，寒假便要来了。
　　寒假一来，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便自然而然地断了。

　　徐怜月每日宅在家里补着番剧漫画，或是跟其他家族走动，再或者便是去画室画画，日子过得倒也算充实。
　　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起那个寡言的少年。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他没缘由地冷落她，她却还心心念念于他。可恶。

　　本以为要到开春的新学期，才能再次见到赵则一。
　　却没想到，却是在喧闹的茶楼意外地看到了他。
　　正是春节期间，爸爸也难得完全闲下来，一大早就拎着昏昏欲睡的她去喝早茶。
　　幽雅别致的庭院隔间，她恍惚间似乎听到熟悉的声线，便伸着脑袋去隔着古典的梨木窗花去望。
　　瞧见一个酷似赵则一的身影。
　　她瞬间打起了精神，朝着正在旁边与朋友高谈阔论的爸爸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好像看到了同学，想去打个招呼。
　　爸爸瞧她在一桌大人之间也没劲，便大手一挥放她出行，还塞给她一个红包算作给同学的新年心意。
　　徐怜月探头探脑地穿梭在小院的长廊中，寻觅着赵则一的身影。

　　找了一圈，才看见那清俊的少年背影。徐怜月悄悄猫着身子走到他身后，趁着他不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转过身来时做了个鬼脸。
　　面前的人毫无反应，让徐怜月疑心自己是否认错人了。
　　可定睛一看，面前面若寒霜的不是赵则一还能是谁。
　　徐怜月皱皱鼻子，眯着眼睛看他：“喂，赵则一，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赵则一面不改色，语气冷淡。
　　“幼稚鬼。你想我有什么反应，被你吓得连盘子都端不稳，还是吓得尖叫？”
　　明明他的语气近乎平铺直叙，徐怜月却咂巴出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赵则一一身轻薄的白衣黑裤，劲瘦的腰间系着半身的黑色围裙，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实厚重的白碟子。
　　原来他是在这里做兼职啊。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不冷吗？
　　徐怜月意识到自己可能差点害得赵则一挨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嘴硬。
　　“别这么凶嘛。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她应景地穿着一身颇有新年气氛的深红色的小裙子，披着一件缀着蓬松白色绒毛的小披肩斗篷，穿着一双及膝的做工良好的白色长靴。脖子上挂着一副看着就暖呼呼的酒红连指手套。
　　柔顺的黑色长发扎成两个羊角辫，衬得她孩子气的脸更显得天真可爱。黑葡萄似的眼睛亮着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没搭理她的问话，瞥了她一眼就走。

　　“怎么不回答我啊，我有时还蛮想你的欸。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想找你聊天都找不到人。”
　　她毫无被冷落的自觉，跟在他的背后，追着他的脚步问。
　　赵则一突然站定转身面向她，徐怜月差点没刹住脚步撞上他的胸膛。
　　还好止住了脚步，徐怜月侥幸地拍拍胸口，冲着赵则一仰着脸笑。
　　“来，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不必。”赵则一眼睫低垂，泠然如霜。
　　“哦，你不用微信嘛？那加□□也行。”
　　赵则一轻轻叹了口气，皱着眉开口：“徐怜月，我在工作。”
　　见徐怜月还是一副天真的傻气模样，他顿了顿，将话说得清楚：“你别打扰我。”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啊？都快中午了，你是不是可以休息吃饭了，要不要来我家那边吃？我爸爸在，你见过的。”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确实是招人烦的，偏偏又毫无所觉，顿感得可以。
　　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大小姐认知里，从没想过餐饮业最为忙碌的时刻是何时，也不知分寸，更没想过春节期间便奔波在团聚人家餐桌之间的未成年少年兼职在为什么而劳累。
　　也难怪赵则一烦躁地赶她走：“徐怜月，我说了，别打扰我。”
　　他的表情是明显的不耐，徐怜月瘪瘪嘴：“好吧。”
　　她低下头。

　　赵则一刚走出几步，又被她叫住：“等下！真的就等一下下！”
　　他停住脚步。
　　徐怜月小跑几步，却没有绕步至她身前。
　　她摸索出从爸爸那取来的红包，轻轻地塞进他腰间围裙的侧边兜袋里。
　　“这是我爸爸给你的新年红包。”
　　赵则一能感受到她还在身后，他愣了愣，没有转身去看徐怜月。
　　徐怜月取下挂在脖子间的手套，踮起脚不三不四地挂上赵则一的脖子，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见到你太突然了，你手都冻红了就先收着吧，开学我再给你补上……赵则一，新年快乐。”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盯着她。
　　“徐怜月，我与你来往只是因为你给的钱多，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直白得可以，毫不在意少女懵懂的悸动。
　　徐怜月说：“我知道，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可以给你的。”
　　她说：“没事，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你不用有压力。”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转身便走了。

　　他也没有叫住她。

　　从一开始便是她热脸贴冷屁股，便是她主动纠缠着他，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才有了后来与他相爱的机会，才有幸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后来他忙碌起来，他不再是一穷二白的少年，他见到了广阔的高处风景，便也发现她也不过如此。
　　好吧，不要再想了。
　　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要去看新的风景。
　　徐怜月捧了捧水往睡意惺忪的脸上扑。
　　又是新的一天。
　　距离离婚冷静期的结束，还有二十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