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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29(2) ...

  •   徐怜月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悸动,她放轻了呼吸慢慢踱步到他身后,眼睛藏匿在重重叠叠的盛放月季后悄悄观察。
      如果她没认错,那他们很久未见了。
      他背部挺直地坐在藤椅上,略长的头发微微遮住了他的侧脸。似有所感,他侧了侧身子,仰起玉似的脸看向了华丽的花窗后的她。
      徐怜月能看到他的眼中似有波光流转。
      “小月,你来了。”他眼睛弯起来,笑意深深。“好久不见。”

      果然,是苏沅。
      她年少学画时跟的老师的独子,常常指导她作画,长她三岁。多年前出国留学,便几乎断了联系,徐怜月大多只能通过老师的只言片语判断他的生活处境。
      徐怜月一想起他,便是绮丽如梦的色彩,还有他贯穿的一袭白衣。
      徐怜月也笑起来,从花窗后探出身子,眼睛亮亮的:“苏沅哥!你回来了!”
      苏沅也站起身来,迎上徐怜月虚虚地拥抱了一下:“嗯,我回来了。刚回来,好久不见。见到你,我很高兴,小月。”

      徐怜月闻见他身上还是那熟悉的松节油特有的清香气息,更觉怀念,忍不住像年少时那般撒娇:“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呢,这么久也不知道联系联系我!太过分了,苏沅哥!”
      苏沅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回话:“怎么可能忘记小月。还这么喜欢撒娇,小屁孩。”
      她皱了皱鼻子,佯装闹脾气:“我都这么大了,还叫我小屁孩。”
      话是这么说着,她却诚实地将另一张藤椅挪过来,坐近苏沅。
      “这次回来多久呀,苏沅哥?”
      “好,那就是大屁孩。”苏沅狡黠地笑了笑,像慵懒的狐狸。
      “这次回来时间未定,看情况吧。对了——小月,你的新发型,很适合你。”
      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徐怜月的眼睛:“像公主。”

      徐怜月本还想顺着苏沅“大屁孩”的话声讨他,结果被苏沅突然的夸奖架着也不好凶他,红了红脸:“你这是在外面学了什么啊……”
      “嗯,学到了很多。这次我回来了,你好奇的话可以教你。”
      他的视线落在徐怜月薄红的脸颊上寸步不移。“小月,你现在……”
      恰在此时,谢姨端着茶水糕点轻快地走进来,乐呵呵地招待他们:“上次见到你们一起来,都好几年前了吧!一下子从小少年变成大人了!今天可真巧,你们两竟然都同时来了。”
      “尝尝,刚出炉的小蛋糕。还有今年新采的大红袍。”谢姨放下餐盘,热情地介绍起来。
      徐怜月微微倾着身子,动手去帮忙布桌。
      “小月,你……结婚了?”苏沅迟疑着开口,语气惊讶。

      她的无名指上是枚璀璨的钻戒,阳光折射出细碎的光。
      徐怜月垂下眼帘去望指间的碎光,闷闷地回应:“对……大概三年了吧。”
      “那你……过得幸福吗?”
      她怔了征,凝眸看向苏沅。
      他也在看着她,目光沉沉。

      一时之间,两人有些沉默。
      倒是谢姨接过话头:“小月这婚,我看还不如不结,结得太冲动了。”
      苏沅皱眉:“谢姨怎么说?她先生对小月不好吗?”
      “阿沅,他们结婚这么久,我都没见到过她老公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还是什么世界大领导,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谢姨数落着,手上动作却是轻柔地斟着茶。
      “小月,我觉得你啊,婚后倒是没有婚前快乐了。”

      徐怜月不接话,低头玩着手指,不自觉地扣着甲缘。
      苏沅望她一眼,冲着谢姨笑笑:“别说他了。我这么久没回来,谢姨多关心关心我吧。”
      他移开话题,轻轻地塞了把钢制的蛋糕叉到徐怜月乱动的指间,微微倾身将缀着新鲜车厘子的蛋糕移到她面前。
      他还记得她最喜欢吃的水果,还有她的不良小习惯。
      徐怜月端起小蛋糕,刮起一块奶油到口中,是柔软的甜。

      谢姨坐下陪着他们聊了良久,直到暮色将至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喂篱笆庭院内的爱宠。
      苏沅刚刚提起这次刚回家,语言系统还未转换过来,一不小心跟老爷子的对话中英夹杂,被老爷子开口嘲讽“放洋屁”。
      还被要求在聚餐桌上唱一首英语歌。着实尴尬。
      徐怜月想象着苏沅尴尬地被架着要表演的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那你唱了么?唱了什么?好可惜!我也想听!”
      苏沅也笑,他说:“我唱了啊,唱的生日快乐英语版。”
      “啊?真的假的?”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当然是假的。老爷子刚一说出口,就被老妈说他了,他就不敢再说话了。”
      苏沅慵懒地半靠在椅子上,戏谑地调笑:“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啊,光长岁数了啊。”
      徐怜月龇牙咧嘴地去摇苏沅:“我这是相信你!”

      “好吧,那有没有机会向小月公主赔罪呢?”
      苏沅低头看了看腕表,忍不住又揉了揉徐怜月的发顶。
      “方便赏脸陪我吃个晚饭么?”
      他郑重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将另一只手微微前伸至她面前做一个礼仪手绕的动作,朝着她微笑。
      恍如真的在邀请尊贵的公主那般郑重。

      “好吧,你的荣幸。”徐怜月愣了愣,轻轻伸出右手搭在他手上示意同意,又很快抽出手。
      “你是不是光在国外学这些有的没的了?”
      “什么有的没的?”苏沅看着她一闪而过的手,勾了勾嘴角。
      “放洋屁。”徐怜月亮着眼睛冲着他笑,身子却快速地移开半步。
      苏沅失笑,也不恼,拾起挂在藤椅背上的风衣。“走吧——”
      徐怜月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呀,还有我家小白!我不能丢下它……”
      “小白?是……你的孩子么?”

      一起学画的时候,徐怜月曾经抱怨过白色颜料用得太快,开玩笑地说要是今后有小孩或者宠物,那名字中一定要带“白”字,以示重视。
      但是徐爸爸向来不喜欢宠物,她也一直没有养。
      苏沅的视线轻轻地落在她左手的戒指上。
      她又笑起来,笑容明媚:“没错,是我的孩子,哈哈哈!刚好小白就在这,我带你去看看。”

      徐怜月的步伐轻快,像晨曦中的雀鸟,朝气快乐。
      苏沅的脚步一顿,还是快步跟上,本还奇怪怎么一点小孩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看到徐怜月冲去篱笆内抱着一脸傻笑的萨摩耶才恍然。
      “看,这是我家小白,漂亮可爱吧!”
      萨摩耶雪白的大头往着徐怜月怀里拱,她只能托着小白的下巴强行地展示给苏沅看,语气中是明晃晃的炫耀。

      苏沅点点头,问道:“犬子的确俊俏——是犬子还是,令媛?”
      徐怜月摁着狗头正往上面套着狗绳,闻声也笑了出声。
      “是犬子。”她套好狗绳,站定身子,却瞧见苏沅也牵着一直小小的博美。“这是令媛还是犬子?”
      “小女。”苏沅垂眸看着小博美亲昵地绕着徐怜月绕了个圈,蹭着她的腿。

      “它叫盘子。”
      “调色盘?”
      “是。”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又回到青葱少年时期。

      “走吧,这附近有家餐厅也有宠物餐厅区域,小白和盘子今晚有口福了。”
      苏沅牵着盘子,站在篱笆门边冲着徐怜月扬了扬下巴。
      他的目光温柔,徐怜月脚步迟疑,她轻轻地开口:“如果,如果小白真的是小孩子……”
      “那就去亲子餐厅,适合小孩子一同去的餐厅可比宠物餐厅多多了。”
      苏沅的声音温和,语速缓慢。
      “你不要有压力,难道是……你担心你的丈夫介意么?”

      赵则一会介意么?
      应该不会。
      他瞧见孙尧亲密地挽着她的臂,缠着她要一起玩的时候,面上未起半分波澜。
      他的心里记挂的是会议,是行程,是银行账户内跳动的数字。
      他的眼中是终年遥远的冰川,任是她怎么投入碎石去试探,都不能指望能如投入春水中那般起波澜。
      徐怜月摇了摇头,她抿抿嘴:“他很忙,不会在意的。”

      苏沅走至她身前,伸手去扯着她手中的狗绳带着她往前走:“走吧。其实我并不在意你丈夫在不在意,难得能与你吃饭。”
      或许是今日偶遇旧人的缘故,亦或许是难得一日畅聊的原由,也可能是苏沅知道她已婚时问道的一句“你过得幸福吗”太温柔——徐怜月望着苏沅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其实我准备和他离婚了。”
      苏沅的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头,徐怜月只知道他的声音与暮色同至:“徐怜月,做你觉得幸福的决定就好。”

      晚饭吃得尽兴,餐品也很合口味。
      她与他口味这方面倒是相性契合,都偏好清淡却有鲜味的烹饪方式。
      晚饭过后,苏沅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牵着一大一小的两只狗狗,悠闲地漫步在林荫道上。
      晚风徐徐,几颗星缀在一色夜空中,摇曳的树影传来沙沙的声响。

      苏沅怕她着凉,坚持着将挽在臂上的风衣搭在她肩上。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风一吹雨一淋,轻则感冒重则发烧,是小病不停的体质。
      苏沅常常在她去画室前给她打好热水,这样她一来就差不多能喝上温热入喉的水。
      徐怜月欣喜他的惦念,嘴上却得了便宜还卖乖:“苏沅哥,你该不会是拿着风衣嫌麻烦才给小月的吧?”
      苏沅果然被她噎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配合地接过话头还反过来逗弄她:“当然不是。原来小月是这么想我的啊,真是浪费苏沅哥的一片真心。”
      徐怜月也笑起来,心里却是想起赵则一。
      若是赵则一,他应当只会瞟她一眼不接她的话头。
      啊,怎么又想起他,见谁都要拉着与他作比较。

      笑闹之间,很快就走至了她的公寓楼下。
      也是时候道别了。
      “苏沅哥,本来还想邀请你上楼喝喝茶的,但是最近在收拾,茶具都被塞进箱子里打包了,就不招呼你了。”
      她说得具体,不像是推辞。
      苏沅却捉住她的话头,问她:“都塞进箱子里打包?你是在准备搬家吗?”
      徐怜月点点头。
      准备离婚,又准备搬家。
      看来与丈夫的分开已摆上行程。

      苏沅笑得温和:“什么时候搬家?我闲着呢,可以叫上我这个苦力帮忙。”
      “还没定呢,先谢谢苏沅哥!”
      多一个苦力,她藏不住笑意地弯起眼睛。
      “对了,还有风衣……啊,沾了好多狗毛。”
      徐怜月转着眼珠子来瞧他脸上的表情,狡黠地开口:“苏沅哥,你家里有粘毛器吧?”
      白炽灯光柔柔地落在她脸上,粉金的发色衬得她本就无暇的脸庞更为灵气,配上她灵动的表情与精致的五官,整个人儿便如同月下的调皮精灵。

      苏沅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外之意,轻笑着回:“没有,用完了。你可以清理完之后明天拿给我。怎么了,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也没什么安排……我明天下午打算去看南城那边的画展,大概三点这样子。要不——”
      徐怜月本想提议,要不她将风衣放在附近的商场服务台,要不她清理好后让同城送过去。
      但苏沅一听到画展,眼睛就亮了亮,笑意深深,快速接过话头:“好,明天见。”

      今日见到旧人实属意外之喜,只是苦了小白,跟着两个精力满满正在兴头上的人溜达了许久,一回家冲着窝跑去。
      徐怜月看着累着一摊软饼的小白忍不住笑。
      与苏沅共处时话题不断,她出于礼貌也少有掏出手机查看消息。
      赵则一与她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日的报备记录上。两人似乎在隔空僵持着比赛着谁先发起谈话。
      松快的情绪轻轻地往下飘,徐怜月闷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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