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Random01

5、终点

　　足足一个时辰后，系统与宫小楼终于就称谓问题达成了一致：

　　宫小楼喊它“澜”，作为Random_4019的简称；系统则坚持称呼宫小楼为“宿主”，以时刻提醒他端正自身态度与它们之间的关系。

　　完事后系统电量都快耗没了，直接待机休息。宫小楼则继续活力满满地看他的小说。
　　不过看到第三卷过半的时候，他就不太乐意看了。

　　——准确的说，是从原著他自己出场后。

　　前期他隐藏身份接近男主，假装男主的好兄弟之一——宫小楼至今仍不理解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放下身段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结果男主没害死不说，还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后来身份暴露后就更别提了，每次都被男主打得落花流水特别惨，宫小楼光看就觉得全身隐隐作痛。

　　代入男主视角升级打怪当然很爽，但看到自己的名字就变成挨打了。
　　宫小楼越看越烦，恨不得亲身上阵给作者刷一万个差评。

　　“什么破书！垃圾小说！”
　　宫小楼把原著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怒道：“我决定了——”

　　系统短暂开机：「打回去？复仇？这次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宫小楼说：“我不看你的书了。我要看别的书。”

　　系统安详地按了关机键。

　　……
　　……

　　说做就做。
　　宫小楼让他的小马（那辆马车）就近找个热闹的大城镇停下来，准备回家前先买它个几百本新小说。他自己则在车厢里拉上帘子开始搭配衣服，一口气换了好几套。

　　「友情提示，男主扮演小技巧：」
　　系统发给他了一个微笑表情包。
　　「千万不要在情节生成期间过度臭美，更不要一直照镜子！」

　　“澜你醒的正好，快帮我看看，”宫小楼又拿出一套明蓝色在身前来回比划，“这身和紫色的那套哪个好看？”

　　「你不就是一把剑吗，」系统心累，「整天打扮给谁看？」

　　“你懂什么。”宫小楼最终选了蓝色的这套，又开始忙着梳发型：“我现在本就不如以前厉害了，若是连美貌也输给了其它器灵，那还怎么吸引主人的注意？还凭什么让主人继续花大价钱养我？”
　　「嘘——」系统疯狂打字阻拦：「说好了以后你不会再说这种台词的！！」
　　“有吗？我忘了。”宫小楼一脸笑嘻嘻：“你管我说什么。”

　　这还不算完，他甚至拿笔在额心画了一枚同色系的花钿。
　　系统发现他昨天的朱砂痣也是画的，因为今天就没了。

　　「我但凡是个人，」系统评价：「现在已经高血压送去抢救了。」

　　宫小楼哈哈大笑，重新拿手帕将脸上的画擦掉。
　　“逗你玩的。”他说，“今天衣服不衬这个。”

　　系统：……

　　马车驶至城门外的时候，宫小楼取出一件长纱斗笠扣在头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在林子背阴处悄悄下了车，复将马车收入镯中。

　　系统既震惊又感动。
　　「宿主！」它疯狂撒花以示鼓励：「恭喜你终于做了第一件正常人会做的事！」

　　“那当然。”
　　宫小楼非常有职业道德：
　　“我可是有主的器灵，无论是内在的本体还是外在的美丽都是完全属于我娘亲的，普通人根本不配欣赏。昨天去见苏姐姐是因为知道她是个死人，否则我才不给她看。”

　　系统收回撒花：「下次类似原因就不用解释了。……你干什么？？？？」

　　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宫小楼已经点完了“激活”和“确认”。

　　叮咚一声——

　　【SR情节卡：“是主角就永不迷路”现已激活】
　　【作用：风里雨里，系统等你。无论何等错综复杂的地势，无论多么九死一生的追杀，主角永远能绕过致命陷阱、精准找到唯一正确的方向。大胆地往前走，你会走到想要的地方。】
　　【副作用：无。】
　　【生效时间：到达目的地为止。】

　　宫小楼宣布：“我要去有很多很多话本的书店！”
　　【“很多很多话本的书店”——导航开始。】

　　“哇哦，”宫小楼惊讶了，“真的好神奇！澜，我现在感觉脑子里有一个立体的地图耶！”
　　系统疯狂吐血。

　　「你要导航我自己就可以给你导啊！！你知道没有副作用的SR情节卡有多珍贵吗？？这是留着关键时候救命用的！！要不是新手大礼包，你知道我们要攒多久的气运值才能抽出来吗？？」

　　宫小楼呵了一声，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追杀’？’救命’？”少年唇角勾出冷笑，“从来只有我追杀别人，听他们喊救命，何曾有倒过来的时候。”

　　系统：「想想原著后期你——」

　　“澜。”宫小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它，“在我心情还没有变得太坏以前，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系统停住。

　　“我一贯只杀人，不杀同类。如果你不希望我为了你破例的话……”
　　宫小楼放下帷幔，脚步轻快地向城门走去，冷笑。
　　“那就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

　　……
　　……

　　嘉州城靠山又靠北，气候偏寒。时已至四月末，路上行人装束却仍在深冬，衣服亦以耐脏的黑灰色为主。
　　刚过来时宫小楼看什么都惊奇，一会儿摸摸城墙，一会儿又跑去瞧城门上被摩擦地光滑锃亮兽首大锁。一个年轻士兵靠近过来向他查验通关文牒，宫小楼正觉着新鲜好玩儿，结果还没搭上话，那人就被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拉走了。

　　“唉，看来凡人也不傻嘛。”
　　宫小楼颇觉失望，低头打量自己，“明明都打扮得这么低调了。难道我连不露脸都能看出一身神仙气质？”

　　「……」
　　“嗯？”
　　「·?·」

　　“所以，原著男主是扫把星转世吗？”
　　宫小楼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径直穿过排队等待入城的人群。
　　“走到哪哪都有人瞧不起他，专门挑他欺负，然后又反转打脸。啧，这种男主不当也罢。”

　　入了城，越往东市走，人声便愈热闹。

　　街角是一家卖酒的，烈酒，开得满街飘香；不过在宫小楼闻起来简直是臭味，掩着鼻子加快脚步。另一头是间汤饼店，麻辣浇头，此时正是一日劳作歇息，在铺子前排队的人整整绕了两圈。宫小楼好奇地在门口踮脚看了一会儿。

　　「你喜欢吃辣？」
　　“又忘了？”宫小楼转身离开，“我是仙器，不吃人类的食物。”
　　系统疑惑了：「你不是吃了一路吗？」
　　“我对你自称的检测能力表示怀疑。”
　　宫小楼掏出一颗完美无瑕的红苹果，敲起来邦邦硬。
　　“苹果味的灵石——和真苹果一个味儿。香辣味的当然也有，上次我娘亲做成奶糕的样子骗我吃过。”

　　再往前走，铁匠农具，布店，首饰铺子，吹糖人的，卖灯油的。擦肩而过的妇人抱着虎头帽子的幼童，孩子手里抓着红澄澄的糖葫芦。

　　书店就在膏药店隔壁，墙壁门槛都仿佛膏药糊的，与宫小楼想象中干净明亮的学堂毫不沾边。
　　“真是这儿？”宫小楼狐疑。

　　「你们这个世界的凡间重文轻武，正经书店里卖的都是四书五经，没有你想看的。」系统查了查资料：「话本只有这种小店有。」
　　宫小楼觉得有道理，叹气，“那就这里吧。”

　　他过去一脚把门踹开：“老板在吗？”

　　系统：「宿主你……」
　　宫小楼：“这样快。”

　　果然很快，店主就骂骂咧咧地从角落里出来了。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敢在你——”
　　他的骂声戛然而止。
　　宫小楼将剑横在店主咽喉，冷笑：“你爷爷我来买书，卖还是不卖？”

　　系统：……
　　店主：……

　　【书店店主好感度-20】
　　“卖，卖！”
　　店主秒变笑脸，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一团。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剑脊往外推开稍许，赔笑问：“少爷您想买什么书？”

　　“我要买话本。”宫小楼收剑，吩咐：“只要你这里有的，每种都给我来一本。要新的、干净的，没被别人碰过的。”

　　“得嘞，没问题。”店主眼珠子四下打量，试着问：“咱这儿书可不少，要不小的待会儿直接给您送到马车上？还是直接运回府里？”
　　“不关你的事。”宫小楼说：“你只需把书找出来给我就够了。”
　　店主悄悄多看了他一眼，打着揖说了句“您稍等”，便闪身回了店里。

　　傍晚人多，方才这番已经引起了不少动静。宫小楼视若无睹，背过身去稍微掀起纱帘，自顾自地低头看着门外桌子上的话本封面。

　　“《寻仙记》，《镜花缘》，《平妖奇谭》……”他念着名字，“摆在外面，应该就是卖得很好的意思吧？”
　　犹豫片刻，宫小楼还是没忍住好奇，往书上拍了两张清洁符篆，先翻开了那本《镜花缘》。

　　“这什么啊，文绉绉的，还印得这么挤。”宫小楼眉毛皱成一团，“一点儿都不好看。”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那你能把这些话本都变成原著那种样子吗？”宫小楼问。
　　「当然能。」系统回答：「不但能，我资料库里还有海量更好看、更精彩的小说，宿主想看多少都没问题。」
　　“真的啊？”宫小楼高兴了，“那你快给我！”
　　「但我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系统打字：
　　「自从与宿主绑定，你不是故意气我，就是威胁要杀了我。这种情况下你还理所当然地问我索要小说，你自己不觉得不公平吗？」

　　宫小楼嘴角撇了下来。
　　“我没有故意气你。”他郁闷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系统：……

　　「那好，宿主，咱们讲讲理。我的使命就是帮助你成为世界主角。无论你是人还是器灵，只要能气运加身，就可以弥补每一个遗憾、实现所有的愿望——我是来帮你，不是害你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不配合。」

　　“因为我不信。”
　　宫小楼道，“你自己也说过，你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话音落时，他被不远处的一阵嘈杂声引去了目光。
　　搬书回返的店主正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书卷散落一地。

　　【书店店主好感度+50】

　　宫小楼被他的表情逗得发笑；而几乎同时，系统再次弹出自动提示——

　　【书店店主好感度+100，攻略度+100%；恭喜宿主，检测对象好感度攻略度已满！】

　　“不过，”少年笑容灿烂，“我喜欢你这个功能。”
　　他在晚风中转身，取下斗笠。

　　系统：「你想做什么？」
　　宫小楼笑盈盈地回答：

　　“听个响儿。”

　　短暂的凝滞后，系统瞬间被疯狂弹出的提示刷屏——

　　【路人A好感度+70】
　　【路人B好感度+45】
　　【食客A好感度+80】
　　【路人C好感度+65】
　　【食客B好感度+70】
　　【路人D好感度+50】
　　【食客C好感度+90】
　　【路人E好感度+75】
　　【……】

　　“就像你那男主所说的——”
　　宫小楼冷漠地注视着这群普通人。
　　“我就是那种‘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到达终点的人’。澜，”他叹气道：“你也许很有用，只是来得太晚了。”

　　他本打算从镯子里取出躺椅，再一想又停住。

　　“喂，”宫小楼侧头看向书店店主，“去给我搬个椅子来，擦干净。”
　　店主神思恍惚地去了。
　　「你想做什么？」系统再次问。
　　宫小楼晃了晃手中的《镜花缘》。

　　“凡人不是都喜欢幻想什么仙缘、机缘么。”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今天我就来扮演一次赏他们‘机缘’的人，岂不有趣？”

　　「那就不要让他们误以为你只是一个凡人，」系统回复：「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
　　宫小楼歪头笑道：“怪我咯？”

　　他施施然椅子上坐下，借着夕阳余晖看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