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Random01

6、魔教在哪里

　　宫小楼翻开第二回的时候，等到了缓缓靠近的第一个人。

　　他头也不抬地问：「好感度？」
　　【路人L，好感度100，攻略度100%】

　　宫小楼不禁冷笑。
　　人就是这样浅薄的东西，永远轻易为了一副皮囊挥霍爱意。可惜这种喜爱实在一文不值，来得快去得更快。人类所有的爱都是自私之爱，实在令他作呕。

　　「宿主，」系统提示：「您开地图炮之前不然先抬头看一眼？」

　　宫小楼冷冷回复：「我怕脏了我的——」
　　忽然顿住。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三四岁，走路还走不太稳，脸颊边摇晃着两条红线编起的小发辫，眼睛又黑又亮，正睁得溜圆地仰望着他。

　　“……”
　　宫小楼沉默的看着她，无声自语：「…‘路人L’。」

　　女孩满脸期待地递给他一朵雪白的小花。

　　宫小楼垂眸看了片刻孩子冻红的指尖，漠然收回目光，继续翻了下一页。

　　女孩举了一会儿，可宫小楼一直不接，她只能无措地回头望向自己的母亲。

　　宫小楼余光掠过人群中那个身穿灰褐布衣的年轻妇人，心想，‘路人M’。

　　【路人M，好感度80，攻略度50%】

　　年轻妇人朝小女孩做了一个逗趣的鬼脸，指了指地面，笑着摊开双手微一耸肩，蹲下身对自己的孩子张开怀抱。

　　女孩鼓起勇气将小花悄悄放在地上，一溜烟转身小跑扑入母亲怀中，害羞地躲了起来。

　　妇人温柔地将女儿抱起，朝宫小楼微一福身，转身离去。

　　宫小楼又随手翻了几页，颇感扫兴地将书卷丢开，重新扣上斗笠，起身。
　　、
　　等那一对母女转过街口，彻底消失在人们视线的时候。

　　「听到声音不要回头。」宫小楼传音，「六月末，仙门百家在广陵城有一场选拔，记得去。」

　　系统：！！！
　　「（???）」
　　「嘿嘿。」
　　「嘿嘿嘿…」

　　宫小楼：“别刷屏。”

　　系统激动表示：「我现在感到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宫小楼将几摞新书一股脑塞入储物镯子里，再把苏骊儿的那把剑扔给店主当报酬。

　　「人确实是讨厌的东西。」宫小楼恹恹地说，「但我从不欺负幼崽。」

　　系统这次果然见好就收，主动换了话题：「那孩子有修行资质？」

　　「很遗憾，她没有。」宫小楼摇头，「有资质的是那位母亲。」

　　视若珍宝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介凡身，而母亲却仙资上佳，一旦踏足修行便注定能得长生。至幸至憾。

　　「澜，你猜。」他问，「待到那时，她们究竟是会感激我，还是会怨恨我呢？」
　　系统一时沉默。

　　“不过这可轮不到我来担心，”宫小楼笑嘻嘻地道：“你也说了，就算是这群凡人，也比我命长得多。”

　　系统只好再次重申：「原著与你的预言不同，是可以被改变的。」
　　宫小楼不置可否。

　　他手掌一翻，取出一只黄铜法铃。形似小钟，铜舌内藏，由内自外刻满经文，见之令人目眩。宫小楼执铃摇动时动作轻且随意，却令铃音在顷刻之间嗡鸣于整座嘉州城。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诞生于骨缝中、敲响在灵魂深处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法铃摇响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陷入如同婴孩的酣睡。
　　待醒来时，虽然他们依旧会记得大致发生的事，却会彻底忘记执铃之人。

　　「大悲寺圣物‘婴铃’，约百年前被魔教所得。」系统找到了原著中对应的记载，「原来宫凤台这么早就送给你用了。」

　　此铃既可辟邪降灾、镇杀尸祟，又能清心凝神，增益修行——而在原著宫小楼手中，却只用它清除记忆掩饰身份，实谓大材小用之极。

　　“你们才不知道阿婴喜欢什么。”宫小楼抚摸着铃铛，“看，它高兴着呢。”
　　婴铃轻快地蹭着少年的手指，让他逗得咯咯直笑。

　　“好了，我们回家。”
　　宫小楼收起铃铛，弯腰捡起那一小朵白色的野花。
　　“我也想我的妈妈了。”

　　……
　　……

　　嘉州往北是封郁关。
　　封郁关外起初是绵长的丘陵，越往北地势越高，丘陵渐渐化为峡谷，峡谷被怒水斩断。

　　怒水之后气候陡恶，风如刀割呵气成冰，凡人极难生存，便是万里寒绝的沧连冰川。

　　再往北，氧气稀薄，灵气暴烈。当连大部分修行者都难以承受的时候，便到了登临绝顶、与天比高的昆仑神山。

　　自古以来，在昆仑苟延残喘的都是被仙门正道所不容之人。他们在此汇聚，在峭壁绝地之上建起新的宗门，名昆仑圣教，自称仙门之外的第三圣殿。仙门则以魔教戏之。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八百年前，宫凤台横空出世，一刀斩杀昆仑圣教教主，便改昆仑圣教为魔教，从此称霸。
　　以双圣殿为首的仙门百家随后数次围剿皆被反杀。而宫凤台修为通天，只一人坐镇在此，便足以平息整座昆仑山脉的灵力暴动。

　　八百年间，昆仑早已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神山，修行朝圣之地。

　　曾经昆仑圣教时期，仙门纷纷以魔教戏称。而如今魔教真成了魔教，仙门百家却竟不敢念其真名，反而口称“圣教”。宫凤台之名更是绝对禁忌。

　　世上每一位混元境修行者都执掌一方天地大道。境界不损，身魂不灭。自修为登顶的那一刻起，宫凤台便已人间成圣。无论仙门承认与否，她都是真正的圣人之尊。

　　转眼八百年过去，根本无需自称第三圣殿，在世人眼中，魔教本就是与双圣殿并驾齐驱的存在。宫凤台只需坐镇在此，便有源源不断的修士主动依附；与正邪是非无关，他们皆是与所谓主流的“修行正统”相悖之人。

　　魔教之魔，非妖魔之魔。它实则象征着修行理念的另一极。

　　……不过，当然了。

　　原著中是不会这样承认的。里面描写的魔教还仿佛停留在八百年前。

　　宫小楼其实早就明白原著不是预言。

　　原著只是偏见。

　　宫凤台不是当世至强之一；她就是唯一的当世至强。

　　他的娘亲是云雾之中无尽的山巅，雪山深处的神。她会与天地万物同在，永日般高悬，星光一样注视着他。无所不知，不可撼动。这个世界对她早已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如果原著的那种可能真的存在，那么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早知晓。

　　更何况他只是她的器灵。
　　一只好的器灵只需要好好听主人的话，不必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