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Random01

3、宿主不当人了

　　天光过半，凉风闲闲。马车晃荡着自行往前走，宫小楼趴在小桌板上边吃零食边翻书，用一个上午看完了原著第一卷，然后迫不及待地又翻一页——

　　全是马赛克。

　　“……挡住了？”
　　宫小楼咻地直起身子，敲了敲自己脑门：“你干嘛啊，下一章快给我！”

　　「宿主，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一听这语气，宫小楼又软面条似的躺了回去。

　　“这真的就是你不懂了。”
　　他趁机揉着发干的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也是一只有预知能力的器灵，我也承认你的预言比我详细多了，”
　　宫小楼用哄孩子的语气好言相劝：
　　“但预言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就算你再想改变，到后来也会发现，反倒是你的那些努力导致了最终预言的结果——你看，你刚死的前主人不就自以为是主角想要改变剧情吗？所以她就死了呀。”

　　「……不，宿主现在看的原著与预言有本质区别，原著是小说，就是你们这个世界的话本——话本您总看过吧？」
　　“没，”宫小楼诚实道：“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看。”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没想到这么有意思，你能把全文都给我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都是你瞎编的？”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宫小楼打了个哈欠，都懒得听了，“那到底是什么？”

　　系统有一段短暂时间的消音，重新恢复后郑重地打下一行字：

　　「您现在看到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原著是对历史的记录。」

　　“那当然啦，”身为资深仙二代的宫小楼对这种时空观毫不惊讶，“所有的事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否则你以为我的预言哪儿来的？”

　　系统：「……」

　　宫小楼催它：“快！下一章！”

　　「我仅仅是用这种说法帮助宿主理解，您可以把原著中描写的宫小楼当作自己的前世。如今您已经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只要按照系统为您量身定制的生涯规划，您完全可以改变前世死局，替代原著男主成为新的世界主角！」

　　宫小楼若有所思。
　　「现在您相信了吧？」
　　宫小楼连连点头。
　　“我都信，”他眼睛微亮地问：“现在我能看下一章了吗？”

　　系统沉默片刻，幻化出的原著开始哗哗哗地往后翻，然后把其中某一段话用荧光色给宫小楼高亮了一遍。
　　他凑近一看，随即给系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太扫兴了吧。”宫小楼诚心问：“我能扔了你吗？”
　　「宿主请谅解，我只是希望您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后来死了。
　　死得很惨。

　　宫小楼死在众仙门围攻昆仑金顶，魔教覆灭的那一天，尸骨无存。他是被他自己效忠了一生的魔教教主宫凤台亲手杀死的。
　　而宫凤台最终也死了。她死于道基坍毁后的天罚。
　　秋天的某一个日暮，这对作恶无数的母子终于得到了报应，死得烟消云散了。

　　……

　　“‘报应’这个词用得不好。”
　　宫小楼说。

　　系统：？

　　“看在你也是只器灵的份儿上，我便与你好好讲讲。”宫小楼耐心地解释：“我和我娘亲死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系统：「‘职责’？」
　　“天道自有生杀盈缺。人类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任由他们繁衍，那还得了？世界岂不是要装不下了？别的生灵都要被人挤死了！所以天道肯定需要清理掉很多人。祂自己没长手，就只能借助我们来杀。像我，”宫小楼指着自己：“我天生就用来杀人的。我杀人那是在好好工作，你们不夸我，居然还骂我？”

　　「……宿主，你妈妈就这么教你的？」
　　宫小楼理所当然地点头。
　　「……」
　　这被养歪了的三观先放着慢慢来，系统很快找到了他逻辑的一个bug：「如果宿主真心这样相信，那您刚刚看到自己结局的时候为什么要说扫兴？不是应该觉得这根本没什么、这很平常吗？」
　　“哦，”宫小楼道：“我是看到那群人自以为是靠自己赢过了我娘，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多有本事似的，看得我好烦。”

　　系统都不知道从哪个要素开始吐槽了。
　　「这么几行大字您没看见？」系统把原著宫小楼的死法用下划线加粗加高亮，「您自己就死在宫凤台手里好不好？」

　　宫小楼疑惑：“所以？”
　　「你就不意外吗？」系统的后台记录中从来没存档过这种反应的宿主：「就一点都不怨恨她？不打算反抗？」

　　“你这上面不都清清楚楚地写了，仙门的人都想找我报仇吗？”
　　宫小楼觉得它实在大惊小怪。
　　“那我落到他们手里能有好下场？还不如直接死了不受罪。”

　　系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思路还算勉强符合正常逻辑，但是……

　　「这就要提起原著作者没填的最大的一个坑了。」
　　系统将小说往前翻页。
　　「宿主请看这里！」

　　在原著男主的师父第一次与宫凤台正面交手之后，不知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忽然间脸色急变。那次回来后他就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他让任何人都不准伤害我？”
　　「没错！」

　　系统继续翻页展示：
　　「显而易见，这个毫无逻辑的命令在后续给仙门造成了巨大损失。」
　　宫小楼垂目看着随后发生的情节。

　　仙门的人被下了禁令，但宫小楼作为魔教少主却不会留手，两方相遇别人束手束脚，他却该杀照杀。一时之间，仙门中人的激愤可想而知。而男主顾云门作为公认的正道下一代继承人，对此痛心不已、当仁不让、孤身卸剑向师父跪地陈词——
　　……

　　“……然后呢？”
　　宫小楼正看得入迷，结果马上就要高潮它居然又又又断章了！

　　点了好几下，点不动。

　　“他都说什么了？”宫小楼急了：“你别给我卡在这儿啊！”

　　「……………」
　　系统一放开权限，宫小楼就懒得理它了，继续酣畅淋漓地看了好几章。

　　但这回宫小楼脸色却越看越差，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将原著掀飞，床板拍得砰砰作响。
　　“仙门没救了！”宫小楼看得一肚子气：“为什么没人听主角的！”

　　系统才无语。
　　「宿主您还真有闲心看小说呢？」系统不明白宫小楼的脑回路，「重点明明是——」

　　“知道，知道。不就是那几个修为最高的，却偏偏都不许仙门的人杀我么？”
　　宫小楼轻描淡写地又把书捞回来重新翻开，“但也没见他们真对我多好啊。”

　　确实。

　　众仙门围攻魔教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除了魔教之外，仙门内部明争暗斗亦数不胜数，上面还频频下达自相矛盾的命令——而在这段情节中最大的爽点，就是男主顾云门为了保护同门师兄弟，孤身一人深入险境，终于把魔教少主宫小楼给生擒了回来。

　　可想而知，那一路上宫小楼可不会得到什么好待遇。

　　就算被严令绝对不能伤了宫小楼性命，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原著里男主和他一众小弟一人一剑差点没把宫小楼捅成一个筛子，一边捅还要一边喊“这是替谁谁谁还你的”这类台词。

　　宫小楼看得啧啧称奇，感慨不已。

　　“这就是你们说的主角光环吧，”他叹道：“区区一个化神，居然能做到抓了我却不被我娘亲发现，废话这么久还能一路平安活着回去，牛哇。”

　　「宿主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男主他们恨你入骨才是正常的。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仙门的老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力排众议护着你这个魔教少主吗？」
　　“真的吗？”宫小楼连续点着下一页，边找边问：“那他们捉住我之后都干什么了？”

　　「这……也是一个坑，毕竟小说都是以主角的视角来写的，你被他师父带走后顾云门就再没见过你。等几个月后你名字再出现时，就是已经逃出去了。」

　　宫小楼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情节都不写的才可怕好吗？谁知他们暗地里怎么折磨我。”

　　「但事实却是——」系统说：「宿主虽然被关了几个月，但逃走的时候身上什么伤都没有。最终亲手杀了你的，反而是魔教教主宫凤台。」

　　它又将原著翻回了血淋淋的那一页。

　　宫小楼默不作声地盯着看了一小会儿，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背叛我娘，转投仙门正道吗？”他反问：“你觉得那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系统慷慨激昂地回复：「Random_4019的使命就是帮助宿主成为世界主角。」
　　“我？”宫小楼又被逗笑了，“得了吧。”

　　「你知道评论区怎么猜测的吗？」系统决定再给他丢一个重磅炸弹引诱一下：「好多人猜你是男主他师父与宫凤台的私生子！」
　　宫小楼无语：“…………我不是。”

　　系统：「真的，好多地方有迹可循，就差没明说了，不信我给你找找——」

　　书中不止一处在说仙门上面的人一直力图保他性命，各处伏笔都在暗示他身份不简单，甚至直到最后一刻，双圣殿的老祖都在力图救他；如果不是宫凤台自己下了杀手，宫小楼根本不必死。

　　「现在信了吧？」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宫小楼诧异，“原因还不明显？他们只是想要得到我这个绝世宝贝罢了。”
　　系统：「？？？」
　　「宿主我现在就把你这句话删了这句台词你可以重新说」

　　宫小楼：“还在这儿跟我装傻呢。你自己就是器灵，你发现不了？”

　　系统：「发现什么？而且我说了我是一个系统，和宿主您理解的器灵不是一种东西。」

　　“哦，连器灵都不是，怪不得这么迟钝。”宫小楼解释道：“我意思是——他们都想要我，是因为我也是器灵。”

　　「？」

　　“没错，”宫小楼骄傲抬头：“我就是我娘亲亲手炼制的本命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