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蓝。田

4、正文一 青冥

　　我叫青冥，是司命宫十二神仙之一。
　　司命宫掌管世间万物的命运。这里详细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和今生，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格。我的工作就是核查每个人有没有按照命运走向，如有错误，便去纠正。
　　一开始时，我常会感叹人生遭际不同而导致的爱恨离愁，但渐渐地，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也就淡化了。

　　“青冥，这是要下世了吗？”迎面走来一位飘然出尘的白衣男子。
　　“是啊，碧落下去走了一遭，弄得我心也痒了。这不，我刚整理完一百年的命格，这段日子就要交给碧落了。”我把剩下的一本命格合上，放回原处。
　　“碧落终于要醒了？”一位红衣的艳丽女子也款款走来。
　　“是夕曛啊。”我招呼着，把云端的一本册子拿下。“这是他写的，记得你要来着。”
　　夕曛伸手接过，翻看一页。“碧落文笔一向不错，我带回去好好看看。”说罢，向我们俩眨眨那双夺魂的美目，消失不见了。
　　白衣男子也不见怪，他淡然一笑，说：“那我也走了。你这次要小心，且别忘了前尘往事。”
　　我怔了怔，很快恢复常态：“知道啦，魄渊。我等碧落醒来就走了。回见啊。”
　　魄渊如月般的眉眼闪过几丝担忧，转身离开，不久也消散在云雾间。

　　我刚想走进碧落的房间，就见他从中走出。他缓缓踱步至我面前，我看他精神还是有些不济，明明已经睡了一年，但眉宇之间依稀可见疲惫。
　　“怎么，没睡好吗？”我把他强拉回房间，让他坐在椅子上。“一年是短了些，要不再多睡几个月？我晚点下世也没什么关系。”
　　“不用了。”他笑笑，往昔的不羁又回到了脸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庞。“你在司命宫待了一千年，怪闷的，也该下世走走了。不过这次务必小心。上一任青冥也是在下世时犯了戒律而被开除仙籍，打入凡间。”碧落敛了敛玩味的神色，摆出很少见的严肃表情说道。
　　司命宫的十二位神仙并非固定，我是在三千年前成为“青冥”的。上一位青冥和碧落就是一对夫妻。这在天庭不算稀奇，在司命宫中更属平常。司命宫的十二位神仙按照天、地、日、月、星、水被分为六组其中日、月、星是星君，其他各有职位。每一组一男一女成为搭档，工作和休息都处在一处，常年累月下来，不是成为恋人、结为夫妇，就是成为互通心思的至交。我和碧落的关系就是后者。我生性散漫，他嬉笑无忌，两人平时插科打诨，日子也不难过。
　　他在几十年前向天帝申请下世，亲自记录一个人的生平。这种方法可说是司命宫唯一的忙里偷闲。分为两种形式——一是隐形在那人身边，客观地记录；二是成为那人身边的熟人，主观地记录。碧落所选的是后者。他笑言要陪伴一位美女一生。他的确是做到了。他在她幼年时成为她的青梅竹马，之后成为了她的丈夫。但她并不美。我透过水镜看过她的面容，是一个笑容干净的普通女子。我知道，她就是上一任的青冥。碧落曾经这样形容他的爱人：“她就像无人的严冬小径中，傲雪绽放的一剪梅。绝世而独立。”
　　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碧落，阅尽尘世甘苦，依旧看不破情。
　　“司命宫中人，多长于情。”天帝如是说。

　　一日后。
　　“青冥，你这次大概只能隐形了。”碧落靠在立柱上，笑眯眯地对我说。
　　“这又无所谓，能够下世走一遭我也就满足了。一千年了，憋不死我。”我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着双眼，懒懒地说道。
　　“唉，隐形的事无巨细都要写下来，可苦了你这个懒惰的人。”碧落笑着调侃我。
　　“去去去！快做你的事去，别在这扰人清净。”我佯怒，做出赶人的手势。
　　他也不恼，朗笑出声，笑声在屋内回荡几圈后越来越轻，我抬眼时他已经消失了。屋内一下子空空荡荡。不，或者说，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够朴素的地方。一张木桌，几把木椅。窗前白色瓷瓶上插着一株腊梅。除了我为了图舒服捞来的贵妃榻，所有的陈设都是清简到了极致。居住在天庭的人，对于物质已经无所谓有无了，因此这里没有奢华布置，也没有昂贵古玩。
　　我悠然起身，转眼间落到树林之间。这里是我的腊梅园，方圆十里的园内种满了我最爱的腊梅树。天庭之上没有春夏秋冬、寒暑冷暖之分，我微微调动法术，让这里的气候和人间的冬季一般适合腊梅开放。我闭上眼睛，嗅着满园芬芳。
　　“啾啾——”一只鸟停在了我捧着枝桠的手臂上，我的雪鹞来了。她丢下一颗石子。“青冥姑姑，天帝派人送来的。”
　　“是这样啊。定是派我下世的公文。”我心情愉悦地接过石子，那是块存有法术的石子，接触到我的手后，幻化成了卷轴。卷轴缓缓在我眼前铺展开来。我扫了几眼，合上卷轴，卷轴又成了石子。
　　“青冥姑姑，碧落天君说的不错啊。”雪鹞说道。
　　“是啊，被他说对了。”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