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虚妄》笑轻尘

5、君可安康

　　关内的小镇上，一处小巷内，淡淡地飘出酒香，小店门前人流络绎不绝。镇上的人都知道，李记酒肆的酒酿秘方代代相传，香醇的酒更是让人赞不绝口。眼下的李记酒肆由一对年轻夫妇继承，生意很是红火。
　　然而，塞北关外，狂风肆虐，卷起了漫天黄沙。朦胧的尘雾笼着着边境，一切看着如此不真实，似是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某日夜里，镇上的犬类不约而同地吠叫，惊醒了熟睡中的人。黑暗中隐约可见火光，不一会儿，烽火台上次第燃起了熊熊烈火。镇上的人暗叫不妙，看阵势，应是北方戎狄按捺不住，攻城了。
　　一夜之间，边关的宁静安详被无情撕裂，烽火连九州。
　　次日，征召士兵的告示便贴边了边关城镇。
　　李记酒肆的后院内，女子此时正张罗好饭菜，招呼自己的丈夫吃饭。
　　席间，他欲言又止：“阿妩，我……”
　　女子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道：“相公一会儿不是还要到集市上买出征的装备么？不多吃些怎行？”说罢，就专注地往他碗里添菜，竟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他一时愣住了。他什么都来不及跟她讲过，她竟然都知道了，而且没有一丝愁怨。
　　“快吃呀。”
　　“嗯。”
　　他随军出征前，她摸黑起身，屋内烛光摇曳，她认真地擦拭着他的缨枪。待到破晓之时，她将他唤醒，为他披上戎装。她送他出门，临末了，她指着庭院中的梨树下，对他说，她已为他埋下了祝捷酒，待他凯旋。
　　他走出了家门，身后响起了她为他高唱的战歌。
　　这一去，便是咫尺天涯。雁门关内外，生死两重天。
　　他离去后，她经常夜梦辗转。
　　一个月了，她梦到他征战的场面。塞外寒风，吹落了一地雪花，一夜之间，战场便被白色埋葬，行军艰难。他手中的缨枪在日照下透出寒光，滚烫的鲜血滴落皑皑白雪，那是九死一生的战场。
　　自此，她见到鲜艳的火红，时常心有余悸。
　　一年了，她梦到他身披戎装自战场凯旋。每每她从美梦中醒来，陪伴她的就只有冰冷的月光。她只得就着冰凉，怀着忐忑，强迫自己入睡，因为明日还有一日的操劳。告捷的喜讯传来，却不见征人归来。原来，今上再不欲忍受戎狄的滋事挑衅，挥兵北上，那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自此，只要她得空，必捻着手腕上的菩提子，祈求丈夫平安归来。
　　五年了，她的梦逐渐少了，她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她一人独撑家业，流转的岁月在她的眼角，凭添了几道细纹。
　　十年后，她已经鲜少做梦。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她都快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她想，梨花树下的酒，味道应该很是醇厚了。
　　在无尽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大军凯旋的消息。三十万将士，脚踏尘土，满载着家中父老的殷切盼望，缓缓归来。
　　她站在城楼遥望，尘埃迷住了她的双眼，一时泪如雨下。待她见到自家丈夫缓缓走进自己的眼帘，那仿佛模糊不清的脸庞却像是深深印刻在心头一般，清晰可见。沙场历练，让他的双鬓染上了风霜，却依然是那个对她温柔一笑的他。
　　她多想高歌一曲，迎他归来。可是，她的歌声已哑，那哽在喉头的激动，再也唱不出嘹亮的歌声。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手掌有着明显的伤痕，她的手腕也不复纤细，然而此时，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却是那般契合。这一对分别了十几年的手，终于又重新紧扣在一起。
　　回到家中，他挖出了梨树下的那坛酒。她为他斟满了祝捷酒，只问了一句：“君可安康？”
　　他答道：“阿妩，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自古以来，征战总是最伤人，无论是征人还是故里的妇孺，战争都是由他们每一个人的血和泪铸就的。那句“君可安康”让人很是动容，再没有什么比“安康”二字更令劫后余生的人欣慰的了。
有感于墨明棋妙的《闻战》，完全被i2star的和声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