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虚妄》笑轻尘

13、倩女幽魂

　　黑云压城，空气有些沉闷，宁采臣独自前往金华。突然，大雨倾盆而至，宁采臣慌不择路，误入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地上长满比人还高的蓬蒿。左右都遍寻不到人家，唯有一座看似年代久远的寺庙悄然匿藏于此。寺庙门口的牌匾上有三个字——兰若寺。
　　宁采臣敲了许久的门，都无人答应。眼看自己被雨淋湿了半个身子，他就顾不得礼数，推门走了进去。大殿有些破败，他稍微理清了一个角落，便坐下休息。
　　夜里，雨声滴滴答答，宁采臣睡得迷糊之际，仿佛听到了隐约的歌声。他好奇地往外头看去，静谧的暗晚在雨雾中显得如梦似幻，一位白衣女子撑着一把斑驳的油纸伞，从远处慢行而来。仔细聆听，还能听到那时而平静、时而曲折的哼唱声。
　　宁采臣对着女子大声道：“姑娘，夜间淋雨容易着凉，快进来避雨吧。”
　　白衣女子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大殿。她生得眉目清秀，眉眼间一股散不去的忧愁令人我见犹怜。不知是淋雨的缘故还是其他，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薄雾，看着格外娇艳动人。
　　宁采臣见一仙女般的姑娘近在眼前，想要说话，却觉得舌头尽在打结，急得面部发红。
　　白衣女子笑吟吟道：“我叫小倩。公子这是去金华赶考？”
　　宁采臣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时恰逢学使来主持考试，城中房舍租金很高。公子可寻到了住处？”
　　好一会儿，宁采臣才缓过神来，流利对答曰：“小生见此处环境清幽，作为温书迎考之地，颇为适合。姑娘是此地住户？”
　　小倩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公子一人在此，不怕鬼魅妖物么？”
　　“小生不做亏心事。”语毕，宁采臣神情里散发出的正气令小倩不觉为之一震。
　　小倩自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荷包，对宁采臣道：“我这有些银两，公子若是不嫌弃，且都带上，去城里住吧。”
　　宁采臣死活都不肯要，小倩见状，认真道：“不若我陪公子住下吧。”
　　他再欲推辞，她已经开始收拾大殿了，两人就在大殿暂居了下来。她聪明贤惠，替他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顾忌地专心温书。他摇头晃脑地诵读经书之时，她喜欢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有时候，他会还会停下来为她讲解书中的典故，她亦认真听教。
　　一天夜晚，昏黄的月亮悬挂空中，洒下了一片朦胧。殿中的烛火跳耀，夜风更是吹来了一丝灵异的气息。宁采臣浑然不觉，小倩却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嘱咐他，晚上关好门窗，无论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走出大殿。两人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他对她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不问原因。
　　隔日，他觉察到她神色不安，询问缘由，却被她一语带过。连着好几日，她眉眼间的忧愁与疲惫与日俱增。他再也掩不住好奇，决意一探究竟。
　　他一夜未睡所看到的场景就是：
　　她呆呆地抱着他的书坐在书桌旁，眼泪不觉滑落了她美丽的脸庞，晶莹的泪珠滴下，恰好落入燃烧着的烛火。一阵妖异的风吹进了大殿，烛火悄然熄灭。她一闪身，就出了大殿。殿外妖风阵阵，透过窗子，只见屋外白光与青光相互交错。待到日出，殿外才恢复了平静。
　　她惨白着脸，神色虚弱地走入殿中。他问她这些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倩再也隐瞒不住，就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十八岁就病死了，埋在这座寺院旁。因此处鲜有人来，故而她经常到处游荡。游移的时间久了，她便慢慢修炼出了灵体。那日，她见他来，本想提醒他离开，却被他的正气所吸引，自愿留下保护他。山那头的树妖感觉到了人的气息，寻了过来。这几个夜里，她都在与树妖斗法。
　　小倩神情淡淡地对宁采臣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就赶紧离开吧。”
　　宁采臣不愿离开，却也拗不过小倩的坚持，收拾行囊去往城里。
　　宁采臣一走，小倩就快速虚弱了下来。树妖再扰时，她已经无力抵抗。宁采臣赶到时，正遇上树妖给小倩致命的一击。
　　小倩的灵体逐渐变得透明，宁采臣奔至她身旁，焦急地呼喊：“小倩，小倩，醒醒。”
　　小倩艰难地睁开眼，断断续续道：“笨……书生……你……怎么……回来了？”
　　宁采臣含泪道：“我带了高人来降树妖，你坚持住。”
　　小倩微微一笑，说：“没用了。谢谢你来看我最后一眼。”说罢，她闭上了双眼，灵体消散在宁采臣怀里。宁采臣失魂落魄地维持抱着小倩的姿势，傻傻地坐着。
　　燕赤霞拍他的肩，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宁采臣用袖子使劲揉了揉眼角，发誓道：“生平无二色。”
　　燕赤霞也只能叹息了。

作者有话说

　　很早以前就被爱妈的《兰若词》惊艳到了，想写又不知从何下手，真心以为兰若词里的小倩是那样美。再看《聊斋志异》里的故事，少了那份明知不可为却依然妄念挽留的痴缠。趁着最近改编上瘾的势头，这才把这篇完成了。
另：《兰若词》的初版歌词也很赞，再加上它背后的故事，让人同样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