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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见犹“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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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月多雷雨,云隙间的闪电每亮起一瞬,便带动成千上万伏电压凝结在空气中,将云层的边角勾出鲜明的弧度。
“轰隆隆隆——!!!”巨雷一声接一声响起,几乎能拼连出一段完整长达几十秒之久的雷音,在久不听闻雷的青京上空显得诡异万分。
此时正是夜半三更悄无声息时,这巨雷并未给华京大学附近的居民带来丝毫影响,唯有一栋独立公寓二楼的窗口还亮着一盏羸弱的暖黄色灯光。
临窗的浴室内,地面狼藉一片,半人高的玻璃镜面支离破碎,上百片三角锥状的尖锐镜片犹如万花筒一般映照出浴缸内男子的身体。
水流从龙头潺潺流出,浴缸内原本浓烈厚重的鲜红再接进四个小时的洗礼下变为稀薄的一层,沿着浴缸溢出,将整间浴室地面淹没。
缸里的人早已凉透,雷电闪过,水面忽然细微地起伏起来,而后是剧烈地翻涌,毫无征兆地,男人在缸底睁开眼,模糊不清的红如血膜般罩在眼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他本能地从水中挣扎坐起,带动水花四下溅落。
余炅脑海里尽是空茫 ,他呆坐在浴缸中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足有十几分钟才从滔天的惊愕中反应过来。
他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在漫长的死寂过后 ,余炅忽然冷笑出声,低头看了眼下身。身后的水龙头依旧淌着水,空气却骤然凝固,“啪!”地一声过后,淌了几个小时仍坚持不懈的水龙头寿终正寝,在暴力的摧残下歪了脑子,没个两百块钱救不回来。
去他妈的全衤果!!!
从浴缸内站起,余炅习惯性甩了甩砸水龙头那只手,这才反应迟钝地觉察到从腕部传来的疼痛。他抬手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白净的手腕上,有一道深且长、已经被泡得烂白的伤口,皮肉蜷着边儿,乍一看颇为骇人。大抵是知道人活过来了,原本还毫无变化的伤口在余炅的特别关照下再次渗出了血,颇有血流成河的势头。
余炅原本满脑子的“我是谁我在哪狗男人自杀发什么疯浴室割腕用全衤果?!!”转瞬间变成了“要不老子再死一回?”
然而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余炅还是冲到洗漱台前打开了下面的柜子,所幸,里面还有干净的毛巾。伤口处渗出的血滴落在浴室足有脚踝高的水里,将余炅脚下的水染红一片。他止血方式简单粗暴,拿着湿了半截的毛巾用牙咬住,在手腕处用力打了个死结,遏制血液的流通。
余炅乐意做的就这么多,接下来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想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而无论是在生理还是心理上,随之而来的疲倦和空虚正疯狂侵蚀着他。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这具躯体对初来乍到的全新灵魂实在无力承受。
余炅不过强撑着找到浴巾围在身上,等再抬起头,直接两眼一黑差点阙过去。他暴躁不减当年,重生以来的巨大无力感和无处宣泄的不明怒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抬脚对着洗漱台柜门就是一脚。在骇人的冲击力下,柜门一劈为二,破船一般在水里飘荡。连带镜面也跟着颤了几颤,碎镜片“噼里啪啦”掉落大半,一时间颇为壮观。
余炅赶在镜片砸落之前闪身躲开,又秉着“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在离开浴室前的最后一秒一掌将电灯开关拍了回去,估计以后的每一天这小凹头都亮不起来了。
二楼主厅里没开灯,余炅也不在意,他蹚着水摸到主厅中央,在找到沙发后连身子也不擦便躺了上去,精疲力尽的身体在沾到面料柔软的沙发那一刻竟硬生生昏迷过去。
而余炅的重生,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幸运。他不是从十三楼一跃而下后睁开眼便来到了这儿,而是真正经历疼痛、惊心动魄、濒危和彻底死亡的人,意识消逝,空茫无尽。毫不夸张地说,余炅在睁眼前的最后一刻甚至有种在地底经历了几十世纪的漫长可怖感。
承受不住的不仅身体,更包括他本人。
重生第一天,余炅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次日下午才意识迷糊地被电话铃声和屋外敲门声吵醒。
他头痛欲裂,无数神经末梢撕扯着头皮发作,睁开眼,不出所料又是一处全然陌生的环境。电话铃声和敲门声正急促而又剧烈地响着,似是要在这青天白日里上演一出“午夜凶铃”。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自然风干和排水下渗,地板上仅剩湿漉漉的一层。敲门声已然停止,只有电话铃声仍在不死心地响着。余炅扯开毛巾抬起胳膊,发现手腕上的口已经凝结出了道暗红色的血痂,自愈速度惊人。
余炅眉头紧紧皱起,深觉诡异。
随后, 他光脚踩在地板上下了沙发,循着声源在原主卧室凌乱如垃圾堆的书桌上扒出了一部黑色外壳的手机。手机屏幕稀碎无比,不听声音压根儿看不出来上面是来电显示,余炅撕下钢化膜才看清上面的字。
—— 眼线1号。
不是,有病啊?还眼线,怎的你丫间谍啊?余炅嘴角抽了抽,脸色有点臭。
“喂,”他迟疑一瞬,到底还是接通了电话,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上挑音色令这人心底的别扭提高了不止十个度。
“哼!”岂料对面二话不说就是一声冷嗤,:“行啊,上来就语气这么冲,能耐了你闻玉扃!什么德行自己心里不清楚,敢不接我电话,信不信小爷把你干的事全捅出去?天天撵在那人身后你不嫌恶心,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
对面正话一字不说,出言尽是讽刺,余炅在得知原主叫闻玉扃之后,耐心彻底耗尽,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同样糟乱的卧室,张口便道:“老子撵你妹!”
电话那头陡然沉默下来而后气遏道:“屮,闻玉扃,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敢骂小爷!”
“老子看你才活腻歪了,闭嘴!”余炅一挑眉尾,一面呵制一面走出卧室去浴室捡了块碎镜片,最后回到主厅踱步至沙发旁坐下。
对面被他凶恶的气势怼得哑口无言,因为有求于自己,闻玉扃平日在他面前总窝囊废一样低三下四,今日却大相径庭。
“嗬!你个臭疯子......!”
“闭嘴,有事说事没事挂电话,敢多说一句别的老子现在就翻脸——”
说话间,余炅将不足巴掌大的镜片怼到脸前,终于看清了镜中人的相貌,而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原主蓄了个半长发,因为疏于打理,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除去那头扎眼的乞丐发型,原主这张脸竟出奇得能入眼,底子好的没话说。可由于原主太不爱惜身体,把自己熬得面容憔悴眼圈乌紫,加之眉眼间的刻薄,在长发的遮盖下总有种阴森小人之感,处处透露着可恶。
余炅将将镜片倒扣在茶几上,长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叫闻玉扃也不错,就当余炅从没回来过,他借用几天原主的身份弄明白了就走。
这一叹气,倒彻底把对面的沉默打破了:“闻玉扃,你...你给小爷听好了,张教授让我给转告你,说你明天的课要是还不去听,就等着大三大四全都挂科,别想毕业了!”
那人的气势明显比刚才弱了一倍不止,闻玉扃打量着这栋装修精湛度不低于七位数的公寓,对自己现在的身份陷入了沉思,听见“教授”二字,更是没忍住皱了皱眉头,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
他静默片刻,所有的疑问在最后化为了一句:“有没有去大学的近路?帮个忙,定位发一下。”
闻言,那边安静得像是死过去了一样,过了好半天,那人终于忍无可忍道:“姓闻的你有病吧,华京大学离你那破公寓那么近还要我个住在山庄离那上百公里远的给你发定位脑子有坑吧不想搭理你...!”大概被骂怕了,那人一口气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不留给闻玉扃一丝反击的机会。
而闻玉扃丝毫没有骂回去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华京大学”四个大字。他坐在沙发上不知出神了多久,随即后知后觉地摁亮手机——202×年九月十八日。
他重生在自己死后的第五年?!
闻玉扃登时心跳如擂血液逆流,他用指纹解开这部不属于自己的手机,点开百度颤抖着指尖输入“201×年珉江省高考理科状元”。网页加载,空白的短短几秒,对闻玉扃来说却如同凌迟一般难捱。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201×年珉江省理科状元方经为,总分713分,提前录入...”一栏。此时,闻玉扃高悬着的心脏才有所缓落,庆幸自己没有误入别的平行世界,却又觉得不甘心——为什么重活一世,自己还在这个已无牵挂的世界?
但不可置否的是,闻玉扃还是想去华京大学一趟,不仅因为在当年的生命倒计时中,他坐在高三十一班的教室对它进行了十几秒天马行空的想象,更因为他想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否找到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的方法。
他虽然不想活,可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诈尸”。至于心里那点几步可查的落寞,闻玉扃权当不存在。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这头足矣同丐帮帮主媲美的乱发减了,否则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因为这头鸡窝毛没脸出门。当然,紧接着,留给闻某人的难题也来了——他身上没钱,一毛都没有!来的时候净顾着渡他的三魂七魄,脸和身子配不配套、有钱没钱好家伙是一点儿都不管啊!!
闻玉扃盘算着回到卧室,他踢开地上的杂物,打开衣柜,在随手找了件卫衣和牛仔裤套上之余,还不忘挨个摸摸衣物或暗格里有没有放钱,可惜一无所获。
这人不死心,在书桌和壁柜里又热火朝天扒了起来,他正扒得起劲,忽然间灵光一闪 ,急忙伸手去摸裤兜,他靠在书桌旁,一面精神可嘉地在书中继续翻找,一面解锁手机点开微信直奔“余额”而去。
余额显示...九千八百四十一块零六毛?!
闻玉扃翻书的动作戛然而止,而后毫不犹豫将手中的书甩飞老远,一时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他忙返回好友列表,在原主少的可怜的几个“好友”中挑了个动漫头像、名字叫“清明上河”的人点开了聊天界面。随后,这人塞钱、输入金额、指纹验证几个步骤一气呵成,成功发送出了一个金额为“0.88”的红包。
闻玉扃心里终于有了点暗爽的意味。片刻后,手机响起“叮”的一声。
清明上河:闻玉扃?你给我发红包干什么?
此时的闻玉扃已经换好了鞋,正躬着身子勾掉落在鞋柜间隙的公寓钥匙,他低头再次看了眼中二少年般的七龙珠热血动漫头像,打字不耐道:爷乐意,你管的着?
顿时,清明上河那边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之中。
直到闻玉扃扣上帽子,转着钥匙大摇大摆地离开公寓后,对面才再次发来消息。
清明上河:闻玉扃,你想挂科?
见状,闻玉扃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位催原主去听课的张教授,他响亮地“卧槽!”出声,差点把手机拍在来人的脸上。真是...天要人亡,人不亡也得亡...!
然而他只慌乱了一瞬便又冷静下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回什么最后索性当甩手掌柜,手机一揣兜心道去他大爷的爱谁谁,他也管不了了。
见他腾出空,刚才一路小跑过来还在气喘吁吁的矮胖男人这才敢上前,只是不论动作还是神态中都透露着小心翼翼,如遇蛇蝎。闻玉扃觉出点儿不对劲,向下拉帽檐的手微滞,率先打破僵局道:“你...有事?”
被他的目光一扫,胖男人登时软了半截身子,无形的逼视下,男人只好搓着手干巴巴道:“那个...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公寓里有摔东西的声音,挺大的...没出什么事吧?”
老胡有些战战兢兢,如果不是受人嘱托,他根本不想靠近这个怪人,整天把自己锁在公寓里,大半夜不时从公寓里穿出他神神叨叨的声音,别提有多瘆人!一想到那天透过细小门缝对上的阴冷目光,老胡背后就一阵发毛。
虽然平日里和闻玉扃接触的次数不算多,但老胡心里的阴影堪比夜晚的小树林,“嗖嗖”直冒凉风。
闻玉扃直觉眼前这个男人和原主有些交情,虽然相处时的状态让他捉摸不透,却并不妨碍他跟这人装熟。
他长腿一迈离男人又近了些,在男人目眦欲裂连退三步的惊恐表情下咧嘴一笑,自以为很亲民道:“劳资...呸,不是...我没事,就是洗手间出了点问题。怎么了叔,昨晚上没吓到你吧?”
这人笑容阴鸷,嘴里却说着关心的话,那模样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给生吞活剥。老胡脸都憋绿了,不明白闻玉扃对自己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怨,何至于用如此新奇的方式“恐吓”他?
老胡半条老命都快被对面笑噶了,却又不好拿人钱财不给人办事,只能硬着头皮道:“别别别!叫我老胡就行,叔就算了。今天早上我怕出什么事,就跟林小姐说了一声,林小姐让我过来看看,顺便帮忙收拾一下...”
老胡最后一句话语气相当娴熟,闻玉扃闻言,冷淡的神情这才有了丝波动。就在老胡以为这人又要像以前一样恼怒拒绝将他轰走的时候,一串钥匙在空中滑着漂亮弧线落入了他的手中。
待老胡反应过来,闻玉扃已经走远,头也不回朝他挥手道:“是吗?那就有劳胡叔了。您先收拾,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就不打扰您了。”
真是活见鬼了!老胡的胖脸又是一绿。
闻玉扃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反倒乐意有人来收拾原主弄出的烂摊子,尽管里面也有不少他的手笔。至于那位“林小姐”,闻玉扃除了通过称呼推测那人绝非普通人家出身外,其余是恋人、朋友还是亲人关系一概不知,此时也无心去深究。
华京大学附近也算得上是一片富庶之地,因为“名校效应”的加持,周边经济发展得十分不错,不过别具特色的深巷、庭院等民俗建筑仍不在少数。天色还未完全黯淡,不少开在巷子中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牌,巷道里人群熙熙攘攘,通透明亮。
闻玉扃随便找了家理发店,毫不怜惜地将那头乱毛理成板寸,随后又去对面小餐馆点了盘青椒炒鸡蛋就饭吃——倒不是他吃不起贵的,只是上辈子的贫穷令他根深蒂固,别人上学有父母掏学费,而他上学,不仅意味着寒暑假要多打两份工,更意味着以后至少三个月能吃的东西只有成箱批发的泡面或是咸菜就馍。
所以即便闻玉扃没有任何胃口,他仍觉得那盘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青椒炒鸡蛋真他妈好吃。
闻玉扃回去时,正好赶上老胡要走,不过这次还不等他开口老胡便将钥匙塞给他,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一副煞是忌惮的样子。
公寓外天色暗意渐浓,屋里被收拾的焕然一新,窗明几净,连浴室地面细碎的玻璃碴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有坏掉的水龙头、柜门和凹进去的暖灯开关依旧如初。
闻玉扃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全然不感兴趣,一回公寓便去了卧室,意外在收拾整洁的书桌上看到一张狂野到扎眼的便利贴,走进了,才看清上面写着——
9月19日上午,九点半,历史选修课×××,张教授...
由于字迹太过狂乱,闻玉扃看了半天才辩识清上面的字,便利贴的最下面还画了两个圈,一个圈里写着原主的名字,另一个圈里貌似也是个人名,却被粗暴地涂抹掉。
闻玉扃心下一喜,打消了原本想给“眼线一号”打电话询问的念头,开始在卧室翻找起来,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比如“还魂书”或是“符咒”之类的超自然玩意儿。
可惜找了半宿,除了扒出了原主遗忘在角落已久的书包和靠椅坐垫下用透明胶带粘连的几十张猫狗照片外,这人再无所获。
闻玉扃翻到最后果断放弃,拖着疲乏的身子倒回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八点钟,他被闹铃吵醒,就这浴室里只剩人脸大小的残缺碎片洗漱完,早饭也不吃便拎着原主的书包照着导航乘坐公交,往华京大学去。
华京大学,全国S级大学前三甲,同北清、复东大学并称为华国“名校三巨头”。闻玉扃以为自己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华京大学后已对它产生免疫,然而当他真正站在高达十几米,暗棕朱褐色、气势恢宏宛如禁宫的华京大学正门前,心里到底泛起了涟漪。
再怎么说,也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余炅,曾经为之幻想过的未来啊。
但也只一瞬,他便压下心绪,眉眼间透着冷漠与阴鸷,不将情绪外露半分,一副刺里生刺里长的模样。
进入华京,在找教学楼的路上,凡是见到闻玉扃的学生无不指指点点,在背后非议几句。等他摸到教室旁若无人地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这种情况更甚。在场形形色色的若干男女恨不得将“厌恶”二字刻在脸上,如果不是碍于场合,闻玉扃估计他们也会像校园里的人一样当场骂他几句。
闻玉扃毫不在乎,静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其实他能感觉到原主是个不讨喜的,只是没料到如此惹人厌罢了。
不过都一样,毕竟世事与他皆如死水,若不然他上一世也不会选择以自杀终结自己的人生,都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无妄之灾罢了。闻玉扃内心几近麻木道。
等到九点多快要开课的时候,偌大的教室已基本坐满,学生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着相关课程,独属于大学生活的热闹学习氛围和活力笼罩在整间教室上空。
不知是不是原主太受人唾弃的缘故,即便教室人满为患,有学生甚至宁愿和同伴挤在一起坐,闻玉扃身旁的几个座位也还是空着。于是重生归来、现年十八的闻玉扃,再次被划进了彻底隔绝在热闹之外的死寂怪圈里。
脑海中,身材魁梧的混混将鲜红刺目的油漆泼向一个被逼进角落、害怕得瑟瑟发抖的瘦弱男孩身上。在男孩的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梨花树正颤抖着惨白的枝桠。
视线被染红的那一刻,闻玉扃猛然回神,手一抖差点将手机甩出去。他定了定神深吸口气,继续搜索课程里的“阿波罗神庙”起源史。
后排突然传来几声暗示性十分明显的咳嗽,原本还热闹非凡的教室在接收到某种信号后顿时没了声响。不消片刻,一位夹着资料,精神抖擞的老教授便进了教室。
在张教授熟稔打过招呼拉了几句家常后,教室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闻玉扃单手撑脸,看着讲台上那位笑容和蔼,身穿阿玛尼大衣的时髦老教授,心道这位莫不就是昨晚坦然收下他“0.88”元微信红包的热血七龙珠好友清明上河?
正思索间,张教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闻玉扃措不及防和老教授对上了视线,忙烫脸似地收回手,莫明能感觉出这位老教授在向他问好。他心里涌上股难以言述的情感,不尴不尬地朝教授点头示意。
四周忽然诡异地寂静下来。
张教授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同样点了点头算是回复,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回答学生们提出的五花八门的学术问题。
这段小插曲几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结束。不知是谁“切”了一声,雪花引发雪崩一般激起了所有学生的不满,教室内再次非议四起。闻玉扃本着“骂人敢骂娘老子就是你跌”的原则面不改色地安坐在座位上,顺便从大量词汇中捞出点关于原主的信息。
频率最高的几个词当属“死变态”“同性恋”“段学长”,闻玉扃连拼带凑,这才推测出了大致的事情原委——
闻玉扃个死变态竟然是同性恋!整天臭不要脸地撵在人段学长身后,狗皮膏药一样他怎么好意思啊?!
段学长?闻玉扃忽然阴冷一笑,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暗道真他妈巧,曾经有个狗der他也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