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深海层》唐蛰

7、第七章

　　“我的酬劳给得很丰盛！”一个年轻人高声强调。

　　“是的先生，可找一帮人冲进市政大楼天台，唰地抛下一幅‘你们最新的游戏法烂透了’的长联这种行为不是钱的问题！”猎人经理反驳。

　　“那是什么问题？！”年轻人怒到。

　　猎人经理气势汹汹地开口，打算斥责这个虽然钱多但应该先给自己挂脑科专家号的年轻男人，却一下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问题，用网格垃圾桶接水你不能问是哪在漏水，因为整个桶都在漏！

　　年轻人控诉：“你们就是歧视游戏宅才不接我的任务！”

　　程杞扶额，她不想再继续看这场闹剧了。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她本来该在家窝着喝酒看电影，却被经理叫过来说有笔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介绍给脑科医院的大生意？

　　她刚从椅子上起身，那个男人就满眼泪水地看着她：“你甚至就想这样丢下一个心灰意冷的可怜人！”

　　程杞忍住踹在男人英俊脸上的冲动，示意经理出去，自己来和他谈。

　　年轻人对经理离开倒没什么反应，似乎也觉得和秃头的中年大叔争吵没意思。

　　“……你真的想去市政大楼拉横幅？”程杞问。

　　“当然！”年轻人捏紧拳头，“半小时前，四点整，他们新游戏法生效了！”

　　程杞跳过了为什么是凌晨四点生效这个问题：“新法案出台之前不是要经过议会讨论么？你为什么不早点买通政客反对？”

　　“因为我蹲着凌晨四点游戏更新却发现停服了才知道这回事！”

　　“……”程杞翻了记大大的白眼仰在椅子靠背上，盘算着要不要把袖管里的麻醉剂给年轻人来上一管。

　　那人也萎靡下去，趴在桌子上。

　　他们现在位于一家午夜餐厅的包厢，餐厅名为“四时”，在美食排名榜上身居高位，但除了做得一手好料理外，这里的每个员工还接得一手好任务。

　　猎人，是对他们这些为了钱游走在犯罪地带的人的称呼。

　　由发布人抛出任务，餐厅这样的中立方对接客户和猎人，事成后收取一部分佣金。上至暗杀，下至讨债，城市里无数个“餐厅”促成这些任务。

　　但四时是邀请制，每个入会的成员都在某个领域拥有一席之地。程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进入这里需要一位引荐人，没人会浪费名额邀请一个脑子不行的新人。

　　不过背景调查和保密是餐厅的事，程杞闭上眼睛不再细想，大半夜白跑一趟就算了，两个傻子吵得她头疼。

　　“真的没办法拉横幅么？”年轻人埋着头在桌上拱来拱去。

　　程杞懒得理他。

　　“本来还想着出口气就算了，非要我闹个大的。”年轻人坐直身，打开终端摆弄起来，但餐厅安全起见房间里是屏蔽了信号的，他只好放弃，“漂亮姐姐，请问通过游戏法案是要哪些人点头？”

　　他语气诚恳而认真，搭讪一样的称呼说得好像真是一个乖小孩问问题。

　　“议会投票，但要看谁提出的，有时候通过与否不是法案本身，而是立场。”程杞回到。

　　“那新游戏法案的发起人是……”年轻人努力思索，“海因里希，网络信息与文化局的人，同时也是议会成员。”

　　程杞看他一眼，这个外貌二十出头的男人不记得法案，却对发起人的来历一清二楚。

　　“可他背后有人，动起来很麻烦……”年轻人双手挠头，把金色的头发抓得乱糟糟，“退而求其次则是他的走狗，克劳德?威尔斯……”

　　“程小姐，可以拜托你杀了威尔斯么？”年轻人问到。

　　程杞悄无声息地绷紧肌肉，让自己身体的防守和攻击都处在最佳状态。隔着长桌，男人离她不到两米，房门在身后三米，她有把握控制出口。

　　面前这个男人温和地回视自己，仿佛从未有过散漫的态度，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在他身上有近乎凝固的压迫感。

　　“当然，程小姐可以拒绝。”

　　年轻人说着，将手搭在实木扶手上，指尖缓慢敲出沉重的声音。要么是他不耐烦，要么是他很放松。

　　程杞的心跳变得平静，逐渐附和上他手指的节奏。

　　剑拔弩张的氛围消退下去，房间又变得温暖，华丽吊灯金色的暖光洒下，就像太阳一样。

　　人在阳光下很舒服，想要来杯酒，睡过去……经理呢？叫他来开酒。

　　程杞猛然惊醒，经理被她示意出去冷静了，这不是下午公园晒太阳，是深夜的猎人餐厅！

　　冷汗一瞬间爬满她的脊背，这个人差点将她催眠。

　　“我的报酬很不错的，程小姐不满意还可以翻倍。”年轻人若无其事说。

　　“我可以接你的任务，但只有钱是不够的。”程杞思索，刚刚走神的两秒足够他杀了自己，而直到现在，他还等待自己选择要不要接下任务。

　　不如说从一开始让经理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让她接下任务。

　　“程小姐还需要什么呢？”

　　“你。”程杞说。

　　如果催眠是对方的试探，那筹码则是程杞的试探。“你的资料”“你的信息”“你的援助”……她说得宽泛，要看对方愿意让步追加什么代价上天平交易。

　　“好哦，到任务完成前我都是姐姐的人了。”年轻人一秒回到游戏宅的人设，“下次见面了，老大。”

　　程杞一愣，没想到他把自己放上天平，听这语气还要给她当小弟。

　　“对了，我叫恩佐。”年轻人拉开门，大步离开。

　　程杞没有回头，她仍坐在那张昂贵的手工雕花木椅上。

　　经理小跑进来：“那家伙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你把他哄好了？”

　　“他是谁引荐的？”

　　“不清楚，他是自己找上门的，本来我们不会接收这样的顾客，但他拿着餐厅的白金卡，指名要和‘最厉害最漂亮这个点还没睡的猎人’谈。”

　　通常顾客和猎人是不会见面的，经理让她过来，她还以为是值得信任的老主顾。

　　“你大爷的！”程杞骂到，“这么显眼一个圈套你就往我头上套！”

　　“你要相信老板的眼光！白金卡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拿到的！”经理梗着脖子辩解，“而且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程杞你可真黑。”经理小声嘀咕，“好不容易遇到个冤大头，你竟然要抽七成。”

　　“少废话。这钱是你骗我过来的，任务佣金我和你按流程走。”程杞搅拌面前的牛奶麦片，“你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么？解决海因里希的下属，威尔斯。”

　　经理沉思：“网信文化局的人？因为游戏停服所以杀人泄愤未免……”

　　“你觉得可能么？”程杞把麦片粥推过去，“就拿这个打发我？”

　　经理按下呼叫铃，亲自去把餐车推进来：“关于那家伙的来历我会去问老板，可谁深更半夜吃烤鸭啊？”

　　“本来不吃的。”程杞跷起二郎腿，“因为你，我的身份全暴露了，只要烤鸭没烤你是我仁慈善良。”

　　“我不做鸭！”经理惊恐地抱紧自己。

　　当初认识经理时他还是宽肩窄腰的帅哥，骑一辆重工机车能甩执法人员半条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程杞一脚踹在桌腿上，两米直径的紫檀木圆桌往上一跳：“片你的鸭子！”

　　经理恭恭敬敬地把程杞送走，觉得自己就差跪下来喊“皇上吉祥”了。

　　他站在四时门前，看程杞开车回家：“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这次任务我也会按最高等级支援你。”

　　程杞把手伸出窗外挥动，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绝尘而去。

　　“经理，老板的电话。”一位黑色制服的侍者从阴影中出现，将通讯仪递过来。

　　经理叹了口气，按下接听。

　　“昂古兰，你做得不错。”通话那边传来低沉的笑意。

　　“尽管程杞接下了任务，但从此之后我的信用要在她心里打折了。”昂古兰经理惋惜到。

　　“没关系，一些付出是值得的。”老板说，“抬起你的头昂古兰，我们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世界塔！”

　　昂古兰顺着老板的指引向前看去，被称为世界塔的高楼耸立在城市中央，在夜幕下流光璀璨，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