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灯》两盏南灯

4、猜测与沈家

　　这边周盛已经到了礼部尚书府，挥手将手下全部遣退，他抬脚就冲进礼部尚书府的大门。

　　“李淮祈！李淮祈！”快要到李淮祈书房时，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叫唤，声音里的凄厉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闭嘴。”书房内传来一声叱喝。周盛瞬间静音，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绕了几个弯，就见得案边坐着一位白衣青年，周身笼罩着松竹般的淡雅，青年闻声抬起头，露出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凌厉的双眉本应充斥戾气，但他的双眼却是太过深邃冷淡。倒是中和成了众人口中的“温润如玉”。

　　周盛咂舌，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不然天香阁那么多的美人不会为了他寻死觅活。但是每每看见李淮祈这张脸他都要自惭形秽，这家伙长得太逆天了，怪不得能常驻京城第一美男这么多年。

　　比能力，他比不过李淮祈，比外貌，他还是比不上李淮祈。

　　真是烦人！

　　于是他像是泄了气，瘫在李淮祈旁边的椅子里一言不发，双眼无神地盯着上方，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什么事直说，没事就滚。”李淮祈顿了顿手下正在写字的笔，头也不抬道。

　　“你！你好狠的心呐！”周盛像一滩烂泥，气若游丝，“我现在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五天了，五天，我一个好觉没有睡过。”

　　“我不想做这个御林军统领，你去找皇帝哥哥给我换一个职务。”

　　“就这事？你可以滚了。”李淮祈语气淡淡。

　　“你这语气怎么跟那个沈家二小姐一样！”周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沈家二小姐？”李淮祈挑挑眉，他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写字的手一直不停。

　　“对啊，我也今天才知道沈家居然有个二小姐。这二小姐说是从小养在陵州，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沈清灯！”

　　周盛叭叭叭地停不下来：“这个小姐倒是奇怪，说是被刺杀了，然后跑到城门求救，刚好被我看见了。你别说，她长得是真的好看，诶？李淮祈？你怎么了？”

　　李淮祈像是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紧紧地盯着周盛，手中的毛笔“咔”一声被他单手折成两端，他没有去理会，只是质问：“她叫什么？”

　　“沈，沈清灯。”周盛第一次间这样的李淮祈，他自认识李淮祈就从未见他这般模样。一时间有些被吓住了。

　　“从陵州来的？”

　　“对。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淮祈没有理他，双拳越收越紧，一向冷淡死寂的双眸顷刻间遍布红丝。

　　周盛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居然看见李淮祈眼圈红了！

　　“到底怎么了？你认识她？”周盛瞪大双眸。

　　然而李淮祈突然站起来向外面冲去，根本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奔跑间他撞到了房门旁的盆栽，瞬间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

　　周盛瞳孔在地震，赶忙追上去。不是吧，看样子李淮祈居然和那个沈家二小姐有不少交情。

　　这个府邸很大，周盛进来的时候几乎花了半盏茶功夫才跑到书房，现在他轻功都要运冒烟了，也没有追上李淮祈。

　　他叫：“不是！什么情况，你倒是等等我啊！”

　　待他终于追出大门，却发现李淮祈不跑了，李淮祈垂头站在原地，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周盛胆战心惊的靠近李淮祈：“咋，咋了？不去沈府了？”

　　李淮祈抬起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周盛被吓了一跳，因为此时李淮祈的眼圈一片猩红，眼底的血丝骇人的很。

　　“不至于吧，就一个名字你这么大反应？”周盛小心翼翼询问。

　　“发生了什么，从你去城门口开始，事无巨细。”李淮祈闭了闭眼，他身子现在正在抖动，仍凭他怎么控制都无济于事。

　　都叫沈清灯，都是陵州的。

　　他心底的野兽叫嚣着要去一睹沈家二小姐的真容，但理智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他认识的沈清灯已经死了，被那场大火烧成了一把灰随风飘散，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可是，万一呢？万一她没死呢？她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她是不是回来找他了？

　　周盛有些害怕地看着李淮祈越来越红的眼眶，又望了望四周，四周侍卫都眼观鼻鼻观心，路过的百姓都朝这边张望。

　　他有些着急，李淮祈这样子可是万万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他不是不懂，现在时局未定，李淮祈这副摸样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他不敢想象。

　　于是他拉着李淮祈往回走，瞥瞥四周没有了人才将事件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最近的驿站到城门也要半个时辰，她一介弱女子是怎么走了那么远的路的？她说是刺杀，但我见她害怕的情绪并没有多少，举止言行总让我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周盛终究没有忍住好奇，随后他神色变得古怪，“你不会是守孝三年期间认识的她吧！那段时间正好你也在陵州！”

　　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你觉得她是你那个念念不忘的死了的未婚妻？你那未婚妻也叫沈清灯？我觉得应该不大可能，毕竟陵州当年的大火可是我在京城都有所耳闻。咱们后来不也去找过了吗，她邻居亲眼看见她冲进火里赴死。”

　　李淮祈看着他，执着地问：“若她没死......”

　　周盛挠挠头，只觉得李淮祈对他那个死去的未婚妻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再想想李淮祈这四年非人的日子......啧，李淮祈有这么大反应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半晌李淮祈抬起手捂住双眼，语气又变回原本的无波无澜：“罢了，我与沈家不对付，现在上门也没用，待有机会我会去见她。”

　　周盛感叹于他的调整能力，只得点点头。李淮祈似乎想要离开，但他刚迈出脚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周盛赶忙扶住他。

　　周盛打趣道：“堂堂京城第一美男，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那些姑娘们看见可是要尖叫晕过去。”

　　他这么说也是有理有据，李淮祈现在眼眶通红双唇紧抿，还被周盛搀扶着。浑身上下都是一种被凌虐的美感。

　　见身旁的李淮祈并不说话，周盛叹气：“明日我去沈府录一下口供，你要是真的想去看看那沈清灯，不妨和我一起。”

　　李淮祈身形僵了一瞬，前方就是书房，他摆摆手示意周盛离开，走进去将房门关上。

　　周盛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

　　罢了，谁叫他官大权大，明早再来问一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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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里，沈向明坐在首座，旁边并排的位置空着，应该是沈夫人的。下首坐着沈家的嫡长子沈逸，沈家嫡女沈寻月，以及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沈柔。

　　沈清灯随着沈夫人走进前厅，听完她的介绍，沈清灯对着沈向明一福身。

　　沈向明温和地笑笑，似乎全然不记得先前的不快，他朝着沈寻月身旁的一个空位送了一个眼神：“灯儿来了，先坐吧。”

　　沈清灯闻言坐到那个位置上，对着身旁的沈寻月与沈逸打了个招呼：“见过兄长，见过长姐。”

　　沈清灯想了想先前调查的消息，这沈逸是沈夫人所出，今年二十岁，相貌算得上清俊，是京城有名的不学无术浪荡公子。沈家现在虽有吏部尚书之名，但很多权力已经被皇帝分给吏部侍郎。为了拉拢御史台保住沈家的地位，他下个月将与御史大夫秦松的嫡女秦如韵成亲。

　　沈寻月，沈家嫡女，沈夫人所出，十八岁。相貌......沈清灯不着痕迹的扫了沈寻月两眼，倒也算半个美人。她在去年的百花宴上一曲寒春雪惊艳四座，由此得了个才女的名称。

　　至于下首的沈柔，沈清灯勾唇笑笑。她是沈向明的侧室柳姨娘所出，才十三岁，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着沈柔朝她行了一礼，只是笑笑，心中微微叹气，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先留她一命观察观察。

　　沈向明见下方的孩子都相互打过招呼，才缓慢的开口：“灯儿，以前的日子苦了你了，现在你回来了为父心中也很是欣喜。前去接你的人手确实是为父的疏忽，刺杀一事想必衙门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清灯笑着不说话，十七八年的时间，沈向明一句“以前的日子苦了你”就带过了。

　　当初母亲是沈向明的正妻，现在的沈夫人在那时是平妻，母亲生下她未过一个月，就有谣言说她是克父的主，留她在沈府只会断了沈向明的仕途。

　　当时沈向明正饱受皇宠，他绝不允许身边出现断他好日子的可能，于是立刻将母亲与她扫地出门不问生死。

　　现在世人只知道现沈夫人南有仪，无人知晓前沈夫人苏湘蓉。沈清灯压下眼底的暴虐，告诫自己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既然你现在回了沈府，也算是沈府的嫡女，过两日为父给你办个接风宴，你接触接触京城的贵女。”沈向明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