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不明》照吾眠

89、考验

　　华昇从来没拥有过那么多时间，准备好好拾掇下两人的小窝，把格局拆了重建，扩宽主卧。沙历的东西不多，华昇添置了不少东西给他。

　　两人暂时在外面租房住，沙历白天继续去报社上班，华昇就回到小区装修，纯粹的体力劳动很解压。

　　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不经邀请，也不嫌一地灰泥弄脏了鞋，进来打量一番后，走到堆放杂物的阳台，看到了沙历挂在上面写给华昇的诗，还有许多两人共同生活痕迹的物品。

　　华昇从次卧抱着模具出来，见到来人脸沉下来。

　　“有事？”

　　“找沙历。”章书亦也不客气。

　　“不管有事没事，请你离开。”华昇懒得废话，手臂上的青筋因为受力绷起，脖子上的土字项链也格外晃眼。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沙历没告诉你他现在的处境？”章书亦威胁，“我过来知会一声，也算是先礼后兵。”

　　华昇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蹲下在一堆垃圾里薅着：“今天刚收拾出来，你的东西自己带走吧，省的他还要分类去扔。”

　　华昇把其中一只圆环耳夹扔回给了章书亦，他耳朵上还戴着另一只材质样式一模一样的耳钉款。

　　章书亦本还尚存的一丝风度也维持不下去，他捏着耳夹，愤怒道：“你现在能为他做什么？他只能依靠我。你就睁开眼好好看着，他怎么回到我身边。”

　　华昇走过去，身量超过章书亦一些，俯视他说：“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一定会抓到你。”

　　华昇不屑动手，章书亦死不足惜，他可以在这里弄死弄残章，他早就想这么干。但华昇控制住了，他要通过合法途径，找到完整的证据链条，让渣滓接受正义的审判。

　　“打嘴炮没有任何意义。人类的文明是由不文明推动的，别总拿自己当正派，当其他人都是反派。你家里又多干净？”章书亦打定主意要激怒华昇，“几个月不见，我真是想念他的味道，他跟你说他的记忆被编辑过？只是怕你受不了，受不了知道他在床上多带劲，我这里有好多素材，想不想看？”

　　“他想通风报信，你手下真不该多管闲事。”

　　章书亦一再挑衅，华昇一拳砸过去，章书亦眼镜片扎入肉里，脸色挂了彩。但他还在一个劲笑，让华昇再来啊，他回头就能提取华昇的DNA，将他告上法庭。

　　啊——

　　沙历回来看到两人扭打在一起，华昇看起来没有多少皮外伤。章书亦的腿能放电，华昇挨了几下，手现在还是麻的。

　　章书亦这边就比较惨了，他满脸血污，有些已经干涸结块呈暗红色，不知道两人打了多久。

　　沙历赶紧去察看章书亦的伤势，叫120事情就不好收尾了。

　　章书亦狼狈地在沙历耳边说：“等到你了。”

　　“你怎么来了？”沙历问。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加入后没有反悔权，后果会很严重。”章书亦看着沙历。

　　沙历也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信息。可在华昇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沙历去厨房胡乱找了抹布，给章书亦擦脸，不知道能不能擦掉华昇的表皮组织。

　　章书亦跟沙历这么一瞬间是有点心照不宣，沙历知道章书亦的卑劣，章书亦也知道沙历的狡黠，两个人都见识过彼此最黑暗的灵魂。

　　章书亦享受着沙历的服务，美中不足是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

　　章书亦爬起来靠墙坐着喘息：“只有死人才能离开，我说过，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华昇看到沙历不顾他，去安抚章书亦，气不打一处来，腿也麻了，仍旧努力站起来走过去，拎着沙历的脖子。

　　“昇哥，让我单独跟他说会儿话。”沙历的眼睛明亮清澈，全是华昇的影子。

　　两人对视几秒，华昇给足沙历面子，拿着外套出门，将地方让给他们。

　　“你借我的二十万块，我已经存够了，原路打回给你的账户。我还是很感谢你在那个时候伸出援手。至于你跟报社的投资项目，没有我的介入也会开展，所以那两个亿你不能算在我头上。你硬要算，我也还不上。”沙历好好跟章书亦说。

　　“好。”章书亦顺着他。

　　章书亦不知被郭昌泉摆了一道，他掏这笔钱给报社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沙历，否则如果是集团做事，犯不着从他自己的资金里出。

　　“我不能跟你走，我的病好了。不管此前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跟他在一起。”沙历有些难开口，“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沙历了，我们……我们也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不继续利用我了？”章书亦不怒反笑，“开弓没有回头箭。背叛我的代价是什么知道吗？”

　　沙历沉默了，他也想惜命，但他不会再为了活命离开华昇。

　　“我陪你一条腿吧。”沙历拿起旁边的模具，咬牙往自己腿上招呼。

　　他一直把章书亦变态的原因归结为章的意外跟自己有关，今天如果一定要壮士断腕才能了结，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摆脱章书亦的纠缠。

　　在模具即将砸向脚的那一刻，章书亦用自己的金属支架挡住了，模具将支架砸出了一个坑。沙历没想手下留情，章书亦惊讶地看向他。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章书亦惊愕。

　　沙历很平静，摇了摇头。

　　“沙历，跟我走吧。”

　　章书亦说过最软弱的话莫过于此，他近乎哀求的语调，让沙历也有一瞬间心抽抽的难受。

　　“章书亦，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点也没有过。留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章书亦听了这话，靠墙边仰着头，磨了磨后槽牙，妄图捋顺自己的思绪，下定决心割舍一些东西。

　　“公安不是让你查十一号风球吗？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入境，藏在哪里，有多大的杀伤力。”

　　“什么？在哪儿！”

　　“你想知道？”章书亦低下头看着沙历，他失望透了。

　　“我不会告诉你，我会让你永远记得我。”章书亦说完这句，沙历还反过来劝他弃暗投明，脱离组织，不要与虎谋皮太危险了。

　　章书亦笑得肺部酸痛，他捧着沙历的脸一寸寸描摹，似乎在寻找是什么让自己如此痴迷。

　　“你不是玩游戏很厉害，我们来赌一把吧，找到风球的位置，我让你退出。月底为期。当然，不管你找到与否，我还是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离开这里。”

　　沙历的动机，决定了如何处置他。这是一场没有回旋余地的考验。

　　华昇一晚上没回临时出租屋。他确保章书亦开车走后，在小区便利店坐了一夜。沙历打给他，他不想冲沙历宣泄，发了信息让他先休息就关机了。

　　.

　　沙历准备破解章书亦给的信息后再告诉警方，章书亦现在告诉他的谜题目的不纯。

　　他此前无心插柳的一档动物秀栏目，在完全脱手给宋隐雪做的情况下，曝光非常稳定，粉丝粘性也很高。尤其是世界杯后，有只长相喜人的海东青每次都一脸正义地站队，胜率在85%，赌球的人都跟着它买。

　　结果背后，是宋隐雪凭借多年的体坛经验和人脉积累，每次赛前进行大量的测算，得出好几种胜率较高的结果，放在左右两边给海东青选，竞技结果很难左右，有一部分交给天意。

　　渐渐，宋隐雪不再满足海东青一枝独秀，栽培几只龙猫和金丝熊，让他们在沙堆里去钻，提前埋好的预测结果装在小球里，哪个被拱出来就是哪个，比□□还刺激。

　　小宋还难得恶趣味一把，找了一只非常漂亮的泰狮金鱼，名字则朴实无华就叫“小鱼”，因为沙历的笔名叫做“肖昱”。宋隐雪让主持人口播，只要小鱼测试准的赛事，所有的收入都捐给“还有小鱼在乎呀”基金，助学乡村儿童。

　　小鱼测准了几支冷门球队晋级，连冠军也预测准了，一战封神。反而是打路人球赛，小鱼买谁谁输，离大谱，大家亲切的称它“实力不详，遇强则强”。小鱼从此有了自己的ip，文创周边毫不节制授权，导致市场上的占有率也特别高。于是，宋隐雪脑洞大开，表示小鱼可以帮忙占卜你提问的任何事，也可以预测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

　　小鱼俨然变成了鱼半仙。宋隐雪将商标注册了专利，申请人填了沙历的名字。

　　沙历莫名其妙就多了很多进账，每天手机银行都有提示：汇款到账xx万元……

　　沙历合理怀疑宋隐雪上辈子是他奶妈，不然怎么总是默默奶他。

　　他还没高兴几天，走山道人村子里出事了。一夜之间，牲畜几乎死尽，人也陆续生病，药石枉灵。

　　沙历闻讯想赶往现场，被华昇阻止。

　　“有人朝河里和草丛里投了二甲基汞，这类剧毒有机化合物市面上买不到，即便是实验室都有管控，查到出处不难。”华昇说。

　　“二甲基汞？”沙历难以置信，这是多大的仇怨要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歹毒手段！

　　二甲基汞不直接接触都能感染，曾经一位毒化物学教授，只是滴了一滴试剂在橡胶手套上，用了无数种方式救治，仍然不治身亡。它的毒性之高，哪怕是0.1ml也够一个人反复死很多次，而且对水生生物具有长期的危害。

　　西南的高原冬天容易起静电，二甲基汞遇明火燃烧，连着的村寨都被烧了。

　　华昇抱紧沙历，沙历嘶吼不止，双眼充血。

　　“是谁！”

　　华昇也非常难过，但他不能表露出来。

　　警方进行了大量排查，没有任何实验室和购买渠道有大量库存丢失，那只能是走私进入或自制。

　　沙历已经魔障了，他在三天后得知救他的老中医和孙子也都病入膏肓，他冲进办公室问郭昌泉：“是不是你干的？”

　　郭昌泉在禁闭的办公室内，竟然嘲笑他的癫狂，乐意看沙历失态。

　　“是你。”沙历撑在桌沿，不再狂怒，他本来想诈一诈他，通过郭昌泉的微表情能够确定他知情，“是你们。”

　　郭昌泉让人把沙历“请”了出去，沙历差点冲过去揍郭昌泉，被安保按在地上结实揍了几下。

　　郭昌泉用皮鞋踩在沙历脸上，说他被金主抛弃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即便是审慎的性格，在如此大的灾祸面前，也无法清醒理性，沙历在座位上盯着关闭的电脑静坐了四个小时后，决定去找老周。

　　他没有多言，只是跟老周躺在一张床上，老周差点没把他踹下去。他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虾球，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需要服务器的算力，白总那的那台报废没有？还能不能发挥余热，让我找到他们？”沙历说。

　　“你要干什么？”老周劝他放弃，长叹息，“你斗不过他们的。”

　　“疫苗是他们祸国殃民的诡计，但是山里的蛇毒能够抑制神经毒素，他们就要赶尽杀绝。”沙历喃喃自语，“还有郭昌泉，他就是传声筒，走狗，狗娘养的。”

　　“沙历。”老周发现沙历的状态不对，他查看沙历的状况，无论如何把他掰不开，沙历就像穿山甲一样把自己紧紧团起来，“好了，好了。”

　　老周拍沙历的背，坐起来给他倒水，拿了点点心过来，他比沙历多活了几十年，沙历都不怕，他怕什么。

　　“你想怎么做？”老周问。

　　“我要找到他们犯罪的资金来源，釜底抽薪。”沙历牙齿上下打架。

　　“行，那你今天先睡饱，明天醒了，我们就开干。”老周说得很轻巧。

　　他用周维最喜欢的睡眠喷雾，喷了点在枕头上，等沙历昏沉睡去，他联系了多年不联络的电子天才。他的这些老友，都是年轻时候脑袋的容量都被专业占满，丝毫没给人情世故留一点空间，日子过的不尽人意，老周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跟他们讲，干一票大的，这些钱归他们。

　　沙历和他们窝在宋隐雪秘密提供的场地，用几台普通电脑弄了几天，没有成果。宋隐雪只好将他们转移到老周最熟悉的数据库，服务器也在里面，白川尧知晓，非但没阻止，还睁只眼闭只眼给他们悄悄提供了不少设备支持。

　　朗城市局也将自己技侦警中的佼佼者派来，信息室内人数一天比一天多，从只有他们两，到坐满了人，沙历和老周沉浸其间，也不去注意来人的动向，绝对信任宋隐雪的安排。

　　“能集结到这么多专家不容易啊。”余局在监控那头感慨。

　　“查到了资金来源后怎么处置？”华昇的疑问也是知情的警署高层的疑问。警方在没有来犯的情况主动攻击外部，会落下把柄给外交增加难点。

　　“什么资金？不是民间行动吗，关警局什么事？”余局抱着保温杯慢悠悠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