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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辞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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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使人麻痹,华昇用润物无声的方式治愈了沙历。华昇说动了沙历,让他不要冲动盲目地报仇,有他在,他会找出一条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揭下郭昌泉的虎皮。
这个年过得热闹非凡,流水席,大盆菜吃了三四天,正月里鞭炮彻夜燃放,不像城里没有个过节的冷清样,要用气球来拟鞭炮声,这里轰轰烈烈地欢腾,火树银花,到处都裹上了正红色。
沙历给苏曼打电话,说自己过完年就回来看他们,又让奶奶听电话,说要带个劳工回去干农活。
他跟奶奶打谜猜:“对,就是那个,八年前来我们家躲事儿那个,嗯嗯,是呢,好惨,差点被人打死,眼睛都瞎了一只……嗯呐,单眼皮,鼻子高高,脸瘦瘦那个黑尕,是呢,你跟妈妈说他一副凶相那个。就他!你想起来啦!”
华昇帮着村民烧锅炉,听着沙历这描述,想反驳,又算了。沙历要可怜他就可怜吧,多可怜可怜,没准他的待遇更好一些。
十二点的爆竹又轮番吓年兽,沙历打给石欢给她听这边噼里啪啦的动静。
“我都睡了,好吵。”石欢嘴硬,却感到温暖。
“再过半年就要升高了,有没有心仪的学校?”沙历老妈子一样事无巨细,把石欢的瞌睡都问没了。
“我想回国读。”石欢想家了。
“那我跟昇哥讨论下,等我来接你。”沙历也希望石欢回来,小女孩在外面挺不容易。
“我再想想吧,这边上课挺好,就是学费太贵。”石欢理智回归,她不想拖累沙历,一定要努力学习才对得起沙历的付出。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啊。”沙历想着他们两一起,总不会连个小孩读书都供不起吧,“你自己琢磨清楚,想回来还是继续在日本读,都可以。”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石欢说出藏了很久的心里话,“我爸爸的病我早知道了,跟你没关系,你对我没责任。”
“大过年的,说这干嘛。”沙历还没从跟他奶奶的对话里调整回来,很钝感地,“该吃喝该玩乐,你们这个年纪就应该无忧无虑,啥事儿都别往心理搁。我乐意,成不成。”
石欢早早独立生活,比一般同龄人早熟,她反过来叮嘱沙历,“我朋友们都说你的节目好酷,但你不要太拼。”
“是吧,我就说我受众是年轻人吧,华昇那个中老年不懂,经常泼我冷水。”沙历没心没肺跟石欢聊了半小时。
两人过完了初七才离开山里,大半的村民都来送他们。徐平还在村里继续照料女儿,对沙历发出邀请,他的剧组敞开大门欢迎沙历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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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借调去财经部门的时限满了,他名义上还是总办的编制,他回去跟郭昌泉摊牌,早晚会有这一天,而他已经不需要再明争暗斗。
“最后一期《观心》的母带,上午提交给了版面。动物秀我会跟到世界杯结束。”沙历言简意赅说完,准备出去。
他没有用最后一期做惊天动地的伸冤,而是溯源了一起非常普通的往事。本来沙历是要去采访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媒体人作为收尾。却因在路上镜头带到了一个收废品的男人,男人掉了一只鞋引起了沙历的注意。沙历跟他对话发现对方应该是智力有一些问题,表达不顺畅,在这一带有年头了。
沙历的预告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疑心某小镇走失人口,他家里找他很多年。沙历在中间牵线搭桥,找到了收废品的男人不能称之为家的家,给他找了收容所安顿好。他的亲人来相认的时候,差点没给沙历行大礼。
沙历突然想改个方向,跟省台编导商量,留个气口,让有需要的人有个树洞可以倾诉、求助,用热度做一些好的事。
金牌编导很赞成沙历,最后一期简单放出了过去媒体人因为时代原因或者一些疏漏所留下的错误报道,又把落脚点拉回到媒体人的初心上,至少出发点没有几个是坏的。
沙历在节目结尾说,他不是科班出身,做节目不成体系,门外汉一个,运气挺好被大家喜爱,之后他或许会加入徐平导演的纪录片团队,做有助于家乡发展的事。
他在这里快两年,来时的目的不纯,但至少一直坚守职业修养。他见过了许多乱象,企业靠媒体背书,媒体向企业收公关保护费。他经历了创作不自由,被改的面目全非的稿件等身。他卧底调查过,在结论正确和手段光彩中,也会摆荡踟蹰,而在曝光率和人血馒头之间,他始终保持清醒。他遭遇过纯粹的恶意,也没有泯灭善意。
郭昌泉自然不会挽留他,他只是没想到沙历这就算了,疑惑地看着从人事部主任那发来的沙历的辞职信。
“你以为把水搅混了,拍拍屁股就能安然无恙离开?”郭昌泉在沙历出门前说。
“你想怎样?”沙历回过头,并没有关闭办公室的门。“七年年前,你为了顺利收购‘每日导报’,颠倒黑白,封锁负面消息,难道以为没有人会记得?在礼堂被埋葬的孩子的亲属会记得,被你们污蔑的建筑设计师的亲属也会记得。这盆脏水,是你出谋划策设计的。”
副秘周周在门口敲了敲,怕声音太大传出去,化解道:“社长,您三点还有会议,一刻钟后我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沙历盯着郭昌泉:“小漆的神明不讲因果,现世的罪孽一定会有报应,我等着那天。”
走出大楼,他来到了桂花园,在这里路非曾给了他一巴掌,教他有所为有所不为,也是在这里,路非为他奔走呼号,在他被抓众人落井下石之时。
沙历一路回忆了来报社的点点滴滴,大恩不必言谢,说出口尤嫌缺斤短两。
路非在他进门后,让他记得抽空过来给他修电脑。路非给沙历派了不少活儿,沙历知道师傅是舍不得他。师徒二人在静室里各看各的书,路非时不时看窗外,鸟雀在树枝上打盹,他呵出一口白气:“一晃在这里耗了大半辈子。”
沙历回去财经部收拾东西,大家都既意外又不舍,沙历却说:“我暂时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回归。”
“你别骗我。”邱添都要哭了。
朗城晚报哪是那么容易进的啊,只要离开,再不录用是不成文的潜规则,二进宫的例子从未开过。
王保保见沙历要走,非但没有大快人心之感,反而莫名有些不爽,在办公室溜达几圈后,嫌他们煽情烦,把他们赶出去说。
“肖肖,你发财了啊?”伊贰问,她对所有突然辞职的人都一视同仁的羡慕嫉妒,“你做节目赞助的绩效提成也不少吧,你都怎么花啊?”
正好华昇过来接他,替他抱过了杂物放车上。
沙历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而且都华昇掏钱,他也没机会花钱,于是说:“我很少用到自己的钱。”
“啊?”邱添对沙历突然视金钱如粪土十分敬佩,又看到华昇跟他带着情侣对戒,幡然醒悟,打趣华昇,“华警官呢?”
“我也很少用到自己的钱。”华昇的冷笑话头一回逗笑了一行人。
“这世界真有这么痴情的人吗?”陈广被撒了一口狗粮正郁闷,小声道。
“有啊,我对象,对别人。”胡大富搭上了他的肩膀,调侃自己。
“我看你是闰土买瓜,故意找茬。”邱添听到了,小跑过去爆锤大富。
沙历请大家打火锅,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奔着把沙历吃肉痛的决心,谁让他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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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昇早在几个月前跟黄轻婷摊牌,黄轻婷以为华昇在外面乱来就算了,现在连表面的功夫也懒得做,他要给沙历名正言顺,那她不就让人看了笑话。
黄轻婷爸爸没有善罢甘休,关家也没有护短,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要给最小的儿子一点教训,华昇只说“随便”。他没几天就被上面找了理由停薪留职,被迫赋闲。
“这下好了,我没工作,你也没工作,我们是翅膀硬了组合。”沙历脚搭在沙发靠背,倒着看电视。
他反过来跟沙历说:“不干就是,还能饿死?你不会嫌弃我吧?我说会努力赚钱养你是真的。”
沙历哈哈笑,他发现松弛下来的华昇太好玩了:“那我们坐吃山空怎么办?那我要赶紧进组才行。”
“不要。”华昇抱沙历,在沙发上耳鬓厮磨,“不要动,我充会儿电。”
华昇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这让沙历时隔多年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徐平那如果不行,我就回牧场,放羊。”沙历说。
“那你还是有一技之长。”华昇肯定道。
沙历一直没想好送华昇什么定情信物,他身无长物,没有拿得出手的宝物,觉得什么都配不上华昇。
华昇的骨头有涂层,外观看起来就是子弹形状。因为在十九岁执行任务的时候,华昇为队友挡了一枪,不幸被子弹打中,子弹卡在骨头缝,医生只好把那块沾着碎裂骨头的子弹壳取出来。。
华昇浑身都是伤疤,只是经年累月颜色淡了,摸起来还是凹凸不平。在他二十七那年去西北执勤,被外敌的激光伤到,没有合适的眼角膜配对,不及时治可能瞎掉,马骜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眼角膜捐了一只给华昇。
沙历当时也很震惊,只是看到华昇虚弱的躺在病床,他就跟马骜商量用自己的眼睛。
马骜说不成,沙历要上学,华昇两只眼都不大好了:“就用我的眼睛跟耀祖一起看明天。”
华昇一只眼角膜属于马骜,另一只视力很差,所以不能再呆在特种部队。退役后,他转业到了公安,一路靠自己的能力做到了朗城市局经侦的支队长,而这些可以为了他沙历说舍弃就舍弃。
正月十五都过完了,超市还在放恭喜恭喜恭喜你,沙历跟华昇去采购食物,用头顶着华昇的背走:“拱死拱死拱死你!”
两人并肩回家,没穿警服的华昇没有了顾虑,他要跟心爱的人手牵手走在街上。
“这天气是在做什么活动,满10减10吗?前几天白升温了,好冷好冷。”
沙历捧着炒栗子,不给华昇拿,神秘兮兮的样子,演技很不过关,华昇要看他究竟搞什么,装作不知情。
沙历递了几个板栗给华昇剥,华昇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吐出来一看——非常醒目的“土”字形金项链。
沙历嘿嘿笑解释:“邱添算了下,你五行属木,命里稍微缺金火土,我给你补上。真金不怕火炼,金,火,有了,土我实在想不到好创意,设计师说要不一目了然一点,我觉得挺好的。”
沙历苍白无力的说辞,让华昇的脸冷过寒流。
“我们家有土猫,现在还有土人。那位要不要也加入一下凑三件套?”华昇指着小区一条中华田园犬问。
“你不喜欢啊?”沙历噘着嘴吃板栗。
“我可以不喜欢?”华昇实在不想戴着这玩意招摇过市。
“当然不可以啦!”沙历睁大眼睛。
“你把子弹还我。”华昇搂着沙历走,把冰冻的手伸进他衣领里烤热和。
“别掏了……冷冷冷!”沙历又冰又痒,又挣脱不开。
“给我换一个。”华昇不满意他的敷衍。
“这个挺好的,你信我,戴上试试嘛。土到极致就是潮,你不懂。”
两人闹着笑着回家,刚刚发生的每一幕都暴露在远处的望远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