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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燕留 ...

  •   “老周怎么会急性生物碱中毒?”宋隐雪赶过来,气没喘匀就把着沙历问。

      沙历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抬眼看了眼宋隐雪又把头低下去,蹲在墙根靠在手臂上。

      还不能说,宋隐雪什么都写在脸上,藏不了事,还是不要讲给他知道。

      于是沙历摇了摇头,宋隐雪过了会儿也蹲下来,两人一言不发等在急救室外面。

      万幸,一个多小时后医生出来,沙历脚麻了还得扶着墙站起来。

      “谁是家属?来个人办理入院手续,还需要观察一阵……”医生交待。

      沙历才脱力般颓坐在长椅上,宋隐雪还在提问,沙历却听不进去。

      “你在这儿等我。”说完宋隐雪就跟医生去办理手续了。

      会在哪里?沙历将老周可能留下服务器的地方在脑中飞快盘了一圈,首先排除家、公司,其次能安放那么大设备,必然需要一个空旷的地方,查下老周的置业很容易,但他绝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眼皮底下。

      沙历完全把宋隐雪忘了,打车回家后连上了老周跟他的局域聊天软件,他从头看了一遍,老周真的是门外汉,他当不了特务,马脚露了不知道多少,全靠沙历的信任,两人才稀里糊涂把对话持续下去。

      沙历远程控制了老周的电脑,检索“周维”,只搜索出来一个压缩包,解压破译后里面是两人的合照。沙历仔细把照片浏览一遍,一共3张,反反复复看也看不出场景。

      沙历将三张照片投屏在墙上,他开了一瓶白酒,直直打量周维,一张年轻的脸,不同于常人对黑客的认知,他看起来很含蓄,笑容也是淡淡的,气质介于忧郁与随和间。在老周眼里,自己跟周维像么?

      沙历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放大到周维的大头照,只剩下一双眼,沙历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虹膜高光映衬出手机自拍的形状,沙历坐正,把照片载入到质子技术修复,等待结果需要半小时,沙历扫描出来了超清版,再通过放大可以清晰看到周维的手机屏幕,还有他没入镜的那只手,手上戴着一只戒指。

      戒托上有一串字符,沙历想到了,在“梦境空间”中看到章书亦也戴过相似字符的戒指,但是戒指上的蓝色宝石他没有见过。

      这顶多推断出周维加入了Gospel,再也分析不出更多。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准备出门,踩在擦鞋垫上有点硌脚,持续了半个月,他懒得揭开看,今天他整个人都像被塞进了瓶子里,身体轻飘飘的,动作也跟着慢起来,他蹲下系鞋带,随手掀开了毛毡垫。

      这是啥?沙历拎起来一封文件夹,没有署名,他不记得谁会把文件寄到他的出租屋。

      沙历撕开包装,里面掉出来一串钥匙扣,钥匙到没看到,要不是这层就他一个租户,他一定会怀疑快递小哥送错了。

      沙历将一串卡通钥匙掂在手里抖了抖,正准备随手扔了,却见到一个蓝色的石头被嵌入了玩偶的脸上,这个石头?沙历想了一下,怎么跟周维那个有点像。

      沙历怀疑自己是杯弓蛇影,出于谨慎还是回房间打开电脑,对照照片检查了一遍。他被雷劈一样站在原处——这不就是同一颗石头吗?

      老周说地址已经告诉他了,原来是送到了他家家门口。但如果今天不蹲下在那磨蹭半天,就不会发现这颗石头,如果他不去查周维,即便拿到这颗石头也会扔掉,老周哪里来的自信,他一定会查到?!

      沙历扶额,努力离不开运气,世事就是这样。老周这买定离手也离得太离谱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颗石头是什么?

      沙历接到宋隐雪的电话,“历历,你去哪里了?打给你又不接。”

      “你还在医院吗?”沙历反倒不急了,“你在原地不要走动,我就来。”

      宋隐雪总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还真就在更深露重的厕所没有起身。

      沙历二十分钟后找到了宋隐雪,把那颗石头交给他,“只能你知道,最多加一个白川尧。”

      “嗯嗯,经过检查人员肯定无法避免,我让白川尧自己动手吧。”宋隐雪托着这颗石头宛如老臣托孤。

      “又得麻烦你们。”沙历感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说这些。”宋隐雪一向很仗义。

      沙历在医院守着老周,宋隐雪回去园区,两小时后宋隐雪打来电话让他过去。

      老周不是下线,也就是说宋隐雪还是中间人,沙历也没什么好避讳,反正已经不被章书亦信任,他也没拿他怎么样,暂时还没想到他这里来,不如赶紧干点事。

      白川尧的园区有外部屏蔽功能,即便他身上有特殊的装置,应该也没关系吧。即使有,沙历也顾不上那么多。

      白川尧从巨型设备前起身,拿出托盘,解释道:“隐雪神神秘秘跑来跟我说只能我来测,不过是纯度极高的□□,剂量再大一点可以享受闫岑玉那边的接送服务。”

      “他不是刑侦科吗?”宋隐雪好奇道。

      “又申请调去禁毒科了。”白川尧拿自己表兄唏嘘,“抓不到那个人他不会甘心。”

      “你说是□□?”沙历也以为是什么高科技产物,虽然也挺有技术含量,做成这样的纯度,压缩制成石头竟可跟宝石媲美,犯罪分子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全然,可以送检一下,硬度很高,不会是流通货。”白川尧解释。

      “怎么会?”沙历的期待又断了,老周让他查这玩意干嘛?

      三人都没说话,白川尧看了眼时间,问宋隐雪困不困,又转头对沙历致谢。

      “直播很精彩,谢谢你为佰映做的事。”

      白川尧很少这么郑重对他说话,沙历也还没法跟他说老周的事,但白川尧这双慧眼明察秋毫,未必不能自己查到,两人心照不宣点到即止。

      “深海云的账不能这么算了,我没那么大度。左燎云再会无风起浪,也得看看这次怎么翻身。”白川尧递给他一个硬盘,“风水轮流转。”

      沙历看完左燎云的照片,不意外。几张桃色花边,再往后看,左燎云跟国外一些反政府人士的聚会,手上还卷着大麻,这些分量够了。

      沙历回出租屋,连夜写了一篇爆料左燎云是瘾君子的新闻,匿名投稿给各大杂志社。白川尧跟他是一类人,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晚了,黄花菜都凉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就要看现世报。

      沙历写完就关了机,他做完了节目有三天的调休假,索性睡得黑天黑地,正被噩梦逼得满头汗,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起来开门,门口是他梦中人,他很意外华昇会来找他,可刚刚展露了几颗小白牙,见华昇眉目笼罩寒云,明显是朝他兴师问罪来了。

      华昇想往屋里挤,沙历挡住了门,不让他进。两人鼻尖相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沙历差不多猜到他来干嘛了。

      “他的工作室在公关处理,很容易查到你,不要再发。”华昇揽着沙历的肩膀,还是闯进了屋子,关上门。

      “他猜到我很奇怪吗?再说我写什么你们管得着吗?”沙历一股无名火,虽然看到华昇来找他他很高兴,但嘴上怎么也不饶人。

      “怎么说不听?”华昇耐住性子跟他交涉。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睚眦必报的左燎云。

      “你为了你的新欢跑到我这里来作威作福,你维护你的,我爆料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要算账你让左燎云跟我算。难道是我拿枪逼着他拍的这些照片吗?”沙历跟华昇没办法用逻辑。

      华昇不来警告沙历还好,沙历随便出出气就算了,现在来了,还为左燎云说话,他凭什么要听,他又能怎么样?

      华昇没想到沙历那么怨愤,本来还想从头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沙历就爆炸了。

      “你要来当说客,行啊,真理越辩越明。左燎云没我这么好惹,你可以高兴了哄两声,不高兴了踢两脚,路边的流浪动物都比我金贵,我没意见,没吃你家饭,你爱怎么对待都是你的事儿。但你来我家讨说法,我们不沾亲带故,你凭什么指责我,不会真拿自己当我哥吧?”

      沙历说完这句,华昇脸色微微变了。

      “你也会为别人做到这种程度吗?不觉得自己太卑贱了吗?你还是我认识的华昇吗?”

      沙历很少这么直呼他的姓名,以前是决计不敢,有了第一次就不怕无数次,大不了打一架彻底撕破脸,反正已经失去得不能再失去。

      “没有左燎云,就有右燎云。你摇摆惯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跟我在一起不清不楚就搭上黄轻婷这条船,现在又是当红明星,你可以,你牛逼,你这个!”沙历比了一个手势。

      “你现在来警告我,你……你滚。”沙历激动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悲哀地想,如果不是发了这篇爆料引来了华昇,华昇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即便是华昇为了别人来找他,他还幻想华昇会说几句软和话,反驳几句,让他的自损不至于掉进尘埃。

      可是华昇一言不发,他却像断线的串珠,噼里啪啦收不住,讲太多,跌份。

      “你冷静一点。”华昇看他神情不对,终于开口。

      沙历表面收拾了情绪,在心底却更加波涛汹涌,胃里盛满了汪洋,大浪打过来又晃过去,打得他浑身疼。

      “我没有那种意思。”华昇每句用词都很小心,怕再刺到沙历,“我只在乎你。”

      沙历愣住了,搞什么,念什么歌词,打乱他的阵脚,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你,你好好说话。”沙历舌头还在痛,说话不利索。

      华昇似乎也意识到沙历好像理解的一边去了,索性就顺着他说:“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他恶俗到底,说完顺势抱着沙历,轻轻搂住。

      沙历有点啼笑皆非,盛怒之下又不好笑。

      华昇则不想顺着沙历的话头一条条剖白,沙历说得越多,证明他的失职深重,他只有用行动表明心迹。

      华昇抱着他,他又没底线了。

      华昇还什么都没说,沙历就败下阵来,已经替华昇想好了借口。除了一堆真心外,什么也没有。

      “不生气了好不好?”华昇低头靠在他的肩窝,很怕沙历推开的样子。

      “你只会这招吗。”

      沙历眼睛有点痒,只能微微仰起头,不敢去揉,怕华昇误以为反手抱他。沙历才不要抱他。

      “他的事情有点复杂,你要听我可以说。现在不提他,好么。”

      华昇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为沙历破例,接近左燎云属于高级机密,出于职业素养决不能透露,但沙历不是那么好搪塞,他只有拿同样分量的信任去换。

      “随你便。”

      “还生气啊?”

      “我熬了两宿,你还挡他跟前揍我。”

      华昇好冤,他就握住了沙历的拳头,被他夸张成了挨揍。

      “你打回来。”华昇拿沙历的手打自己,每一下都很用劲,把沙历的手都打痛了。

      沙历抽回了手,骂他幼稚。

      “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完就走。”

      “就赶我走了?”

      “不然呢,留你过夜吗?”

      “不行吗?”

      沙历不把气撒干净他也不敢走。

      “是你自己找来的,不是我让你来的。”沙历还在挽尊。

      华昇用鼻子蹭着沙历的脖颈,轻嗅想念已久的味道,“是的是的,请昇容易送昇难,是我自己送上门来负荆请罪。”

      “你骗人。”沙历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垂下,“你有一点请罪的自觉吗?”

      “没有骗你。”华昇见他情绪好一点才缓缓说,“轻婷跟我只是合伙人,左燎云怎么能跟你比。我应该早点说清楚,是我不好。”

      “花言巧语。”

      “嗯。给你看看花。”华昇突然想到什么,放开沙历,背对过去,脱掉了衬衣,露出背后的刺青。

      公务员是不允许纹身的,这是第几次了,为了讨沙历开心,他已经不介意违规。

      沙历逆光看不清,华昇像是斯巴达勇士一样炫耀自己的荣耀的疤,半天不回头,等沙历自己探索。

      沙历看清了华昇背后的图案——一只临寒独放的梅花。

      “这就是你之前电话里说要给我看的?”沙历眼神闪烁,仔细对焦,怕看岔眼。

      “喜欢吗?”

      沙历说不感动是假的,此前他脑机相连,被电晕后迷糊问的那句话,只有两人听得懂,他问“钢铁里长得出梅花吗?”

      两人都在做很困难很无妄的事,但他们都相信信念可以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疼么?”沙历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华昇的皮肤。

      手感还是很好,紧绷,干燥,滚烫。

      “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沙历死鸭子嘴硬,明明很想流眼泪。

      “不要再做危险的事。”华昇转过身,收起了那股偶发的炽烈,又恢复成疏离的那个他,“回到我身边,你想做什么,让我去做。”

      “我没办法回头。”

      沙历不能开诚布公,华昇并不知道他在做的事究竟有多危险,超过华昇以为的危险的极限,他是真的没办法回头,回头竹篮打水,那么多条人命,现在还加上了自己的这一条。

      他认死理,黑能变成白,鹿能指成马,那他会觉得人间很没意思。他可以不吝惜自己的命,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他厉兵秣马苦捱,只是为了等待时机报仇。

      华昇明白沙历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轻易妥协,他劝不动,只能陪着。

      “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只想确保你在我眼皮底下安全。”华昇几乎是请求他,“行么,我的快乐王子。”

      最后一声像是恋人间的呢喃,沙历晃神,这是他给石欢念过的一本童话集,石欢那时候并不领情,倒是华昇是个很合格的听众。

      快乐王子在富有的时候苦苦哀求燕子再多陪他一晚,不要飞走,燕子勉强留了一晚又一晚,直到王子把一切都献给世人,瞎了,他赶燕子走,燕子却主动留了下来说,“我会永远陪伴着你。”燕子在王子的脚边睡下了,它要当他的眼睛。

      当华昇决定成全沙历对他人的无私和对自己的自私,一起分摊痛苦让他们的关系紧密无比,华昇知道自己飞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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