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不明》照吾眠

74、黑客

　　沙历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反应不过来身处何处，回忆了好一会儿，看到手臂上吊着水，手指上夹着心电检测器，他想说话，喉咙干哑，连吞咽都感到困难，像吃了一斤槟榔。

　　沙历尝试坐起来又是一阵晕眩，恰好戚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更换的吊瓶。

　　“总算醒了。”戚风上前给他垫好枕头，又摸来摸去望闻问切，才放松下来：“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现在什么状况？”沙历的胡子几天长了青黑一圈，看起来憔悴不已。

　　“实话跟你说吧，你要再这样，神医也没辙。你心肺供血不足引发的脑缺氧，伴随海绵体功能的损伤这些副作用，差一点点没及时送医就会猝死知不知道？”

　　“还好。”

　　闻言把戚风气得不行：“你要这么作，干脆也别小心翼翼了，直接签署活体研究，我下手没轻重，医挂了早点升天投胎，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沙历吵不过他：“我一个病人，跟我计较什么嘛。”

　　“哦，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是病人了？能不能别每次见你都快挂了一样？”

　　“你的进度怎么样？”沙历语焉不详，但在纸上画了几个符号。

　　戚风意会，对他摇了摇头，“需要时间，你当我华佗在世啊？你这病，进度快不了。”

　　沙历淡淡点头问：“有人来过吗？”

　　他的病房里很多东西，报社很多人来过，邱忝，大富，谢嘉嘉，路非……都来过，鲜花、果篮堆了满地。甚至郭昌泉也面子做足让陈韬来走了过场。

　　“你都要成这儿的大熊猫了，普通病房给你转到这，粉丝都要把门槛踏破了。”

　　“粉丝？”沙历诧异。

　　“对啊，你节目暂时停摆的预告发出去，有些粉丝也不知道什么途径知晓，找了过来。那些人在病床上跟你自拍，像什么话？”戚风想起那些人把沙历当道具拍照打卡，有点不舒服。

　　谁透露他在这里的？左燎云？

　　沙历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纸上写下：大概多久能公布疫苗结果？

　　戚风嘴上说：“你心肌炎差点背过去，你说你走了多少次鬼门关，是不是应该去朝朝庙子？”

　　手上打开了平板，给沙历看他目前的实验结果，在键盘上打下：试试新药，上次开的药你排异反应太严重。

　　“好的，我知道了。”

　　“这是给你开的减脂餐，最近要清淡饮食，戒烟酒，少熬夜，多……”

　　“多喝热水？”沙历接过戚风层层裹着分好组的药片。

　　“呵，我看你精神头足得很，也不用留院观察了，明儿个出院吧。”

　　“我还要减脂啊？”沙历目测自己没二两肉插着针管的胸前，“这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啊？”

　　“都可以，注意别空腹吃就行了。”

　　沙历又问了几句还有谁来过，章书亦来过两次，嘱咐用最好的药，独华昇没有出现过。

　　沙历免不了失望，即便知道他的期待根本就是虚掷，戚风又跟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他通通神游天外。

　　打开手机，疯狂弹出的消息全是未读红点，沙历查看来电，“A花生”始终没有来过消息。

　　或许是不知道他病了呢，沙历自我安慰。

　　他搜索了全网上一期节目的反馈，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始终不减，白川尧公司的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倒愈演愈烈。

　　沙历转而搜左燎云，竟然看到了好多条爆料他同性恋的文章，沙历忍不住点开查看，心脏又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模糊处理的照片角度清奇，虽然脸模糊，但身材和体型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照片中窗帘没有拉拢，左燎云凑近了华昇，不难看出他想要索吻，拍到华昇的照片，看角度是在低垂眼帘看左燎云，竟然没有一张是拒绝的，小编将其解读为肢体语言在无声地纵容。

　　沙历关掉手机，问戚风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能选择性忘掉烦恼。

　　“啧啧，你拿我当神仙还是神棍？”戚风给了他一个电话，“对了，有个叫老周的来看过你，你还有忘年交啊？”

　　“老周？”沙历有些意外。

　　沙历出院后，给老周打去电话，支支吾吾不敢言明，老周发去一个网址，沙历登录后发现是一个聊天软件。

　　“别担心，不会被追踪到。”

　　沙历还不敢把话说透，怕又是左燎云找的枪手过来试探他。

　　老周讲了几个安全词，是宋隐雪跟他之间的暗号，沙历这才放心跟他聊。

　　“白总让我做中间人，‘V’攻击很猛，我们找了一些漏洞，我们在紧急修复，深海云只是最浅表的挡箭牌，他们想要服务器里的东西。目前我们还在找转移的方式，跟你同步消息。”

　　“收到。”沙历明白老周就是他的下线，替宋隐雪做消息传递者，沙历又试探了几句老周知不知道白川尧的上线，老周说出了余局的代号“大鱼”，说明公安系统那边也掌握了目前的线索，那也就是说明，华昇或许知道他在做什么。

　　华昇不管他了。沙历本来没好全的心窝上又添了几道痕。

　　“我线上教学，你学多少就看你的本事。没记错的话，你计算机专业？那估计我会省点力气。之前还跟我说是辅修，臭小子。”

　　“学艺不精。”沙历确实不敢报出自己导师的名字，他本来保研也要跟着导师进修，为了来朗城自愿放弃了推免名额，导师一个业内泰斗，也叹沙历是浪费天赋。

　　“我把资料发你，看不懂再问我。抓紧时间，下一期节目做跟‘V’对线的专题，揪出这些钉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沙历简要回应，跟余局的想法殊途同归。

　　沙历看了老周发来的操作系统，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他找回了过去写代码那种纯粹的简单快乐，甚至暂时忘记了华昇。

　　.

　　十月秋凉，跟随天气一起降温的还有股市。

　　白川尧的佰映集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舆论只是推波助澜，那股市三天之间的屡次熔断无疑给了他当头一击。

　　数千只股票再次跌停，当恐慌情绪来临的时候，多的都是“踩踏行为”。因近期的“深海云”的影响，佰映首当其冲，一夕之间市值蒸发百亿，网民唱衰“这下是货真价实的一了百了咯！”

　　公司危机部门连夜召开了答疑会，稳住股民。记者在会上发问毫不留情，问白川尧做了几手准备。

　　“在您看来，今日收盘的上证综合指数最大跌幅达5.02%，创业板指数跌幅达5.88%，熔断基准指数，均触及到了5%的熔断阈值，让人丧失了反应的时间，佰映受到如此严重的波及，也没关系吗？”记者觉得白川尧太政治正确，压根不信。
　　“短期震荡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佰映面临的考验也不是最严重的一次。市场大跌，短线游资入场抄底，熔断也是保证了在跌停板上无法捡漏，是利好的，何况我们要相信科技行业的前景，有什么好担心？”白川尧说得举重若轻，让在场很多好不容易挤进来的网民舒展开了紧皱的额心。
　　“如果明天升了，你敢保证不会‘逃生’？”记者继续发难。
　　“请大家相信佰映，大股东减持效应禁令并未到期，全球经济也并未有明显下行的情况。不过是‘磁吸效应’叠加影响了市场流动性，熔断机制的风险参数偏严，触发频率过高，一切都只需要等证监会改进，恳请大家不要陷入‘羊群效应’冲动决定。”白川尧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态度。

　　记者见他无孔不入，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收兵息鼓。

　　火都都烧到了胡须，股东们意见很大，罢免白川尧的事他们已经做过一次，如果让他们输光，不介意再拉着白川尧一起下火海。

　　佰映电子产品端商城被人找到漏洞，通过爬虫病毒，将其首页丑化，一个大大的动画屁股在页面上被挂了一小时。

　　后台运维人员发现后及时上报，显示也至少有几十万人浏览过，白川尧大为火光，让老周想办法恢复。

　　老周联络了沙历：“臭小子，出个题考考你。”

　　“什么？不是你的活儿吗？这个也要我来？”

　　沙历抗议，他学习老周留给他的手册已经殚精竭虑，脑细胞一晚上能死一片的程度。

　　“哎呀，年轻人就要多锻炼，什么你的我的。”

　　老周让沙历悄悄过来佰映本部，“反追踪器怎么使用你学材料的时候不是学过吗？”

　　天可怜见，沙历也只是提过一嘴学过材料几个月，还是去交换的时候刚学了皮毛。

　　“等我一小时。”沙历还在弄老周寄过来的一堆零件，避免被骂先答应。

　　“什么一小时，十分钟必须到。”

　　沙历扶额，老周这揠苗助长的速度，真是恨不得他一天之间从理工科小白菜，长成开了金手指的大神。

　　“行吧，我试试。”沙历想了一会儿，不对啊，远程考他不就结了，干嘛还要过去，上下线接头是非常危险的事！他又不是不会开电脑。

　　虽然怨声载道，沙历还是顶着黑眼圈过去了。

　　“说吧，兰博基尼，想要我干什么？”

　　“啥玩意儿？”老周没听出来沙历管他叫大牛的意思，在满是屏幕的房间里，显得臃肿得身躯都弱小可怜了起来，指着其中一块屏幕让他找bug。

　　沙历把前因后果了解清楚，沙历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让老周走开，自己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这不就结了，你这考试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V’一定还会回头看自己的杰作，我留了漏洞，他一定还会来攻击，你找出他的IP来。”

　　沙历在老周面前十分听话，毕竟老周把压箱底的技巧都教会了他，“不怕学会了徒弟忘了师父？”

　　“到处攀亲，谁答应当你师父了。”老周嘴上嫌弃，眯着两只弯眼睛嘿嘿笑。

　　“找到了。”沙历指了指其中一串数字，正准备删除，被老周阻止。

　　“不清理吗？”

　　“让他以为我们都是菜梆子不好咬，你清理了插入动画就好了，让他嘚瑟会儿，也会更想证明自己。”

　　果然过了一会儿，网页上又出现了倒油的鬼脸菜狗，表情非常萌，却显示着对佰映极端羞辱的话，并在后面贴了自己已经攻占了国安系统、金融系统等一些战利品，免费公开了系统包给其他人下载。

　　沙历傻眼了。

　　老周的眼镜也卡在了鼻翼，两人对着屏幕墙呆若木鸡。

　　两人同时意识到——捅娄子咯。

　　本来只是网页维护，顶多就是跟黑客一来一回打嘴炮，除了有点丢人，没有实质性的损失，而黑客直接在佰映官网上丢被攻克的国家系统，那就是一级犯罪。站在粪坑边也会跟着臭一个道理，佰映本来就是身份敏感的公司，谣言如洪水猛兽，无疑是雪上加霜。

　　“既然都这样了……”老周喝了口茶，“约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