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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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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联系了农商银行附近的派出所,将这条线索提供给警察。
警方立刻前往彭女士家,根据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坐落于东川浦的居民房。这片闹中取静,在过去是富人区,留下了不少民国时期的特色建筑。
上了五楼,警察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门。准备离开时,楼梯口出现一个提着两大袋东西的男人,他怔楞了霎那,掏出了钥匙,请民警进去说。
屋内平平无奇,是90年代的装修风格,红木色的柜子家具,桌上堆着上顿剩下的食物,用遮物蕾丝伞盖了起来。好在整洁,并不显壅塞,他把日子收拾的很妥帖。
男人给警察倒了水,警察表明来意,男人探身叹气说:“我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
“请问你们现在夫妻是离异还是分居?”警察问。
“分开一年半了,还没去扯证,她不肯离哒,要跟我打官司。”男人老实巴交的样子,“你们看到她劝一哈她回来跟我两个好生过吧。”
警察简单描述了彭女士被诈骗,但未告知他金额。
“你没见过她?”警察问。
“你们都找上门了,她是遇到啥大事?在外头欠了好多钱嘛?你们跟我说老实话,我遭得住。”
沙历警察面面相觑,看男人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你不要试图替她隐匿位置,想找肯定有办法找到,现在来找你是了解情况,请配合。她上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警察问。
“个把月前,她说赌钱输了,要卖掉房子,我说这套房子是给娃儿留起的,再没了我们咋整?睡街上?”男人说。
“她什么时候开始赌博?”警察问。
“好多年了。”男人愁容惨淡。
“她不是说要买房?怎么变成卖房了?”沙历突然问。
“买啥子房,都是因为那个小三!”男人说着就来气,“算求,过都过切了,我也不想追究,只要她想好好的跟我继续过。她跟我保证说再都不乱来,这两天又不见人了。她没出什么事吧?”
“前几天她来报案,说银行转走了她两百万,她不知情。”警察不再隐瞒金额。
男人又缓缓坐下,又更急地询问:“啊?两百万?!”
警察又问了很多,她常常出入的场所、赌博的地点、身边有什么人、平时的收入情况。
男人一一回答,又有点踟蹰,终于抛开面子说:“两百万!我们家还有钱啊?哪点来的钱啊?哇日,哈呗儿,沟日的批婆嬢。”男人骂起人来也软绵绵。
“他在说啥啊?”有个实习女警是闽南地区人,听不懂但事无巨细拿着笔做记录,写下:Was,haber,goes,people…?
“你见过那个男小三?知道这个软件吗?”警察问。
男人仔细端倪警察手里的照片,点了点头,“她手机不让我看,但我知道那个男人的长相。”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月饼铁盒,里面收集了妻子出轨的证据,一些难以入目的聊天截图,被他撕成碎片又粘贴了起来。
“她倒是没有跟别人乱来,她这把岁数,人家小鲜肉哪可能睡得下切?啥爱不爱嘛,没钱会爱你?”男人有点激动。
“你跟踪过她吗?”沙历问。
男人沮丧,不想提窝囊事。
“这张照片我们能带走吗?做人口筛查。”警察指着照片里的年轻男人。
“要得,辛苦你们。”男人忙不迭感谢,“找到她一定通知我。”
回到派出所,警察将照片交给技术口,让对比人脸识别,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男小三,显示是一名韩国华裔模特,目前签约了一家较大的mcn公司。
警察联系了这家机构,负责人表示模特常年都在国外,不可能来中国犯案,不信可以查他的出境记录。
派出所联系了出入境管理局,又根据责任方提供的账户查询此人的流水,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一天之内就排除了这个模特的作案嫌疑。
韩国模特手机里既没有这类软件,各类卡也没有异地转账记录,最重要的,他不会中文。
“是不是他被盗取了信息?”警察问。
沙历浏览这家mcn公司,把他们签约的星耀达人依次浏览,突然在一张毫不相关的照片下停住鼠标。
“我好像见过他。”沙历说。
“怎么了?”警察俯身仔细看,还挺帅。
旁边的女警放下资料说:“这不是最近很火一个颜值博主吗?”
“你认识?”警察问。
“我闺蜜粉他,给你们看他跳舞。”女警在微博搜索到这个博主,拿给大家看,“你是觉得他有什么可疑的点?”
沙历在电脑里翻了一会儿,调出了备份的邱添生日宴当晚餐厅的照片。
“这个人,当时和他女朋友出现在案发现场。”沙历记忆力非常强。
生日合照放大后,他们背后有一对情侣,男人赫然就是韩国模特。
“这个角度你都能认出来,你应该来我们图像科。”女警说。
“最近接触到的三起事件,坠楼死者现场出现过和彭女士疑似婚外情对象同一家公司的男性博主,彭女士和纵火失踪的保姆阿姨用过同一款软件。朗城这么大,一千多万人口,偶然这么密集发生,不觉得蹊跷吗?”沙历解释。
警察立马意会:“你是说这家mcn公司有问题?”
“这家公司可能提供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服务,排查下失踪毛女士在朗城人际关系,如果确定她手机里的聊天对象也跟这家公司有关,就好办了。”沙历又说。
女警啧啧啧不绝口,在另外两个警察联系其他区域的派出所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要不考虑考个公?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谢谢组织的认可,家里有一个警察就够了。”沙历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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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下午回到报社,又被王保保拉出来做反面教材,例举了不务正业、越俎代庖、未经同意外出三宗罪,并奚落他:“你自己说李卓彦那篇报道不出来就怎么?现在屁股坐热了不想动了?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写一下书面检讨,阐释清楚错误,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我说的一周交报道,已经交了上篇,下篇需要庭审后才能盖棺定论。”沙历不卑不亢说。
“拖延,不仅态度不端正,还强词夺理。要我把那天的录音放一遍吗?说一周,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王保保拍桌子。
“主任,这不事态是发展变化着的,肖肖也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嘛,追踪报道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调研和验证。”伊贰说。
伊贰性子直,沙历没想到她肯在这时候帮他说话。
“庭审是什么时候?”王保保盯着他。
“一周后。”
“又是一周。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王保保吐了一口茶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打肿脸充胖子,你爸妈没教你?”
沙历的表情冷下来,捏紧了拳头。
邱添忙出来打圆场:“哎呀,主任,有个报表要您签个字,急用,我差点忘了。辛苦您审核一下。”
剩下几个男同胞没有吱声,互相对着眼色。
“下个月季度考核,好好准备考试。”王保保对大家叮嘱完就起身离开。
“‘爸亡龙’真过分!”邱添觉得保长外号不得劲,另给他赐了这个封号。
出会议室便有人抱怨:“又要考试,咱们报社怎么那么多幺蛾子?成天整活儿,怎么没见人平京日报、正华晨报这么搞?拿我们当高中生呢,还季度考试。”
“您可憋嗦了,你至少上季度及格了,你看我,补考才给通过,做的笔记能跟我的报道平起平坐了,三大本啊,手都写歪了。”胡大富伸出他的食指和中指。
“你咋能把手学成这样?”陈广不解一个学渣怎么还磨出茧来。
“我准备下次就这样,他让我看不懂题目,我也让他看不懂答案。”大富说。
“你快别挠头了,发如雪了。”邱添补刀。
“诶,肖肖,你进来的时候应该有一次考试吧?你考了多少分?”伊贰问。
“没注意。”沙历说。
“我看了我看了。”邱添跟大家科普,“面试第几我就不清楚了,笔试公示的时候我留意了公告板的第一名!我记得有个沙字,还看成了沙县,印象深刻哈哈哈。”
“……”
“你不是跨专业考的吗请问!头发还这么顽强。”伊贰开玩笑。
“是啊,某人流下了天道不公的泪水。”邱添继续逗大富。
胡大富不跟她们瞎掰扯,准备打卡出外勤去。
“诶,就走啦?”邱添俏皮道,“是去哪儿?”
“法……”
院字还没说出口,邱添接道:“发廊?去吧去吧。”
“法克尤。”大富挥一挥衣袖,大步流星离开。
“是什么使大富面目全非?是风的追求,还是毛囊的不挽留?记得把头发梳成僧人模样哦。”邱添经常这样调侃,大富也不跟她一个小女生计较。
“天天。”沙历抬头问邱忝,将事发当日的照片中的人截取放大给她看。
“你有印象吗,对这个人?”沙历问。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一点。”邱添回忆,“这是空中花园吃饭的隔壁桌对吧?当时好几个姐妹跟我说悄悄话,让我看他。可惜有女朋友了。”
“你记得他当时什么反应吗?”沙历问。
“我哪注意得到啊,我魂都吓没了,怎么了?”邱忝说。
“他在过程中有离席过吗?”沙历又问。
“我真的没注意?你是怀疑他可能是凶手?那个女的不是自杀跳楼吗?”邱添捂嘴。
“没有任何证据,不做无端揣测。你能查到这个人的住址吗?”沙历问。
“让警察去查啊。”
“警察去了,他或许也什么都不会透露。”沙历说。
“这样啊,好,我想想办法。”邱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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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准时下班回家,煮好饭,还摘了菜,洗了水果,坐在沙发上等华昇。
八点钟他才接到电话:“我今天不回来。”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我给你送过来吧?”沙历献殷勤。
“不用。”华昇拒绝。
“我都煮饭了。”
沙历猜到他或许在忙李卓彦的经济犯罪案,最后几天,他得抓紧机会。
“我就在门口不进去,不会打搅你工作。”沙历忙说,“不吃饭不行的,胃受不了。”
华昇犹豫了一会儿报了一个地址,“多打包几份。”
“好嘞!”沙历翻身起来,用保温盒装好一桶米饭,立刻冲去最近的饭店点好了三菜一汤,马不停蹄往东城看守所去。
在门口被层层检查后只允许他在外间等,沙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华昇才出来,幸好饭菜还温热。
外面温度低,华昇打量他穿着这么点,跟守卫说了几句,就放他进去了。
经过幽暗的走道,两人的影子落在侧后方,沙历避开不要踩到华昇的影子。华昇转头过来问他在干什么,沙历注意力太过集中没刹住,撞上华昇的后背。
“看路。”华昇的大手搓了下沙历的前额,刘海被粗暴地撩起来。
沙历的眼睛在吸收着周围的光源,显得特别纯良无辜。
“李卓彦的事,不能有任何消息泄露。”华昇居高临下对他说,很有压迫感,“别想采访,在庭审期间不能引发舆论关注。”
“你们查到了新线索吗?”沙历点头,心里盘算着别的。
“不是你该问的就闭嘴。你是以记者身份来的,还是家属身份?”华昇质问他,“从这里出去,有任何流出消息,我不会因为你的关系,出面做任何澄清。”
“我明白,你放心。”
两人到了观察室,里面几个警察侧目过来见他提着那么多吃的,都有点感动。
“弟弟,你真的太贴心了。”雪莉自然接过了吃的,将近20个小时没进食,“我快低血糖了。”
审讯室内一个丰腴白皙的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对面坐着李卓彦,还有两个警察在角落监督。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你在里面受苦了,Sofia,跟爹地kiss。”女人哭泣。
看来已经是尾声了,沙历什么重要信息都没看到。
小女孩粉嘟嘟的嘴对准李卓彦的嘴,啵了两下,又急着回头要妈妈抱。
李卓彦擦了眼角,捧着女儿的脸认真说:“daddy对不起你,下辈子不要再做我的孩子。”
雪莉听到这句记录的笔停下,问华昇:“他判不了无期徒刑吧?干嘛说得生离死别一样。”
“错过了孩子成长过程的父母,也会有遗憾吧。”沙历说完不经意瞟了一眼华昇,却惊异地发现,华昇也正看着他。
这个眼神不像是临时看过来,而是像不知这样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