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表里之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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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廊窗户发出剧烈响动时，福田吉兆正在洗澡。
事发的瞬间，那种能够冲击到魂魄的波动与声波几乎同时抵达他的大脑，令他只愣怔了一下便匆匆套上浴袍和睡裤，连水都没擦就冲出了浴室。
他看了一眼挂钟，已经11点了；然后趴在门上，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头上身上的水渗透了衣服，又滴滴答答撒了一地。
一条毛巾盖到他头上，并轻轻揉搓起来：
“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福田吉兆回头，正对上仙道彰深海般宁静的眼睛：
“……外面可能闹鬼了。”
下一秒，仙道彰脸上的游刃有余就像解开气口的气球一样撒掉了：
“……怎么还真能闹起来啊？”
福田吉兆接过毛巾快速在头上搓了几下，接着就去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袋子。
“阿福，你在拿什么，驱邪道具吗？”仙道彰探头。
“驱邪的之前已经都用上了，这次是镇压和超度仪式用具。”福田吉兆大大方方地打开袋子给他看：“本来只是感觉中元节——盂兰盆节进山住可能会用到，所以带了一些以防万一，没想到现在看可能还带少了。”
“你不会是想现在出去吧？！”
“自然是要——”
“不行呐阿福——”仙道彰抓住了他的腰带，“我可不敢出门！”
福田吉兆不明所以：“你不必跟着我……”
“把我一个人丢在屋里更不可以哦，吉兆君。”
仙道彰一双哀婉的眸子波光流转，转得福田吉兆一个头有两个大。
——可恶啊，这家伙怎么又开始演了！
然而让福田吉兆完全不吃这一套是不可能的，内心里的翻江倒海持续仅两三秒，他便后退一步，一边叹气一边往仙道彰脖子和手腕上挂防具。
“我和神神都是神奈川本地的高位神主，遇到这种事情当然得一马当先。如果我做了缩头乌龟，关西的神主们却集体出动了的话，那可就太不像话了。”他抬头跟仙道彰对视了一下：“你的体质如此，我也确实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那就快走吧，我一定会好好跟着你，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仙道彰啪的一下攥住福田吉兆的手腕，表情郑重，“你和神同学肯定能速战速决。”
因为在灵界非人存在眼里，仙道彰作为刚刚脱离神社的第一代后裔，从肉|体到灵魂都比普通人更美味，却又没有神社的加护，所以福田吉兆不得不带着他从走廊一路巡视过去。
由于事先做了准备，整栋建筑被打造成了拦截“另一边”事物的铁壁，就这一会儿功夫，窗户外侧已经铺了一层被挤死甚至直接拍死在窗外的低级灵体，而它们身后仍有源源不断的低级灵体在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常人不可见的五颜六色的碎块和汁液涂满了一扇扇窗玻璃，又化作各自的微小原形簌簌跌落或者干脆消散掉。
“哇呕……”
仙道彰不由自主地转头盯着窗外，叹息声中充满了反胃感，福田吉兆只好一手遮住室友震颤的眼瞳，一手牵着他往前走。仙道彰顺从地接受了他的牵引，紧紧回握他的手。
沿途房间的学生们纷纷探头出来查看情况，又被福田吉兆挨个劝回去。
越野宏明发出凄厉爆鸣：“我们不是来合宿的吗？不就是打打篮球泡泡温泉爬爬山而已吗？怎么会碰上闹鬼啊！”植草智之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但还是努力把室友拉了回去。
相田彦一很想跟着收集一下第一手资料，但刚一表露这个意思，就被仙道彰嘻嘻哈哈地推回了屋里。
鱼住纯和池上亮二都不放心他俩在外游荡，但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福田吉兆本人已经是神奈川县最顶尖的几个神主之一了。
看完一楼的陵南学生和部分海南学生的情况，挨个嘱咐他们关好窗后，福田吉兆打算带着仙道彰去二楼看看翔阳和剩下的海南学生，顺便跟神宗一郎碰个头。
整片山都是合宿基地的产业，所以房子盖得也格外随心所欲，主要突出一个“财大气粗”。陵南与京都两校分别位于两个建筑单体内，二者间通过大厅等室内公共区域、走廊以及楼外的消防通道相连接，一楼通向二楼最近的楼梯也在大厅。就现在这情况，尽管走廊和大厅北向的窗户已经很吓人了，但福田吉兆更不想离开相对封闭而安全的建筑物内部空间，所以只好来到这个上下贯通的大厅。
就这一会儿功夫，拍碎在窗玻璃上的东西，已经从北面窗户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福田吉兆和仙道彰在楼梯上碰见了同样在夜巡的神宗一郎和清田信长——哦，这是那个灵力挺强又毛毛躁躁的新人，确实不能把他自己一个人放在房间里。
经过交流，他们已经看完了大厅这一侧的房间，该去另一侧二楼看看湘北，再从大厅北侧二层的通道往山坡上去检查教职工住区了。
不过，他们还没过去，一群教职工就浩浩荡荡地涌进了大厅，打头的却是那个新来的蓬莱教练月桃优。
福田吉兆想起那几个京都灵能者的议论，似乎这教练也来头不小？
向来一惊一乍的田冈茂一第一时间冲过来揽住了他的学生们，这种程度的热情本来只会属于某位陵南的大宝贝儿，让福田吉兆有点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本不该有人的穹顶上忽然有两个人影轻飘飘地落下，赫然是那京都蓬莱的安倍弥理夜和宫水泉。很多人都被吓了一跳，因为大厅穹顶比两侧的屋顶都还高出很多，那绝不是人类能赤手空拳跳下来还毫发无损的地方。福田吉兆顺着他们落下的方向看去，蓬莱高中的藤原夏实刚好起身，脚下是一个复杂的法阵；他立刻抬头向上看，果然穹顶上也挂满画满了符咒、道具和法阵。
京都的三人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便转向了福田吉兆一行人和教职工们。清田信长忽然大叫起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
大部分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清田信长，而福田吉兆这才反应过来：
京都的三人，刚刚露出非人的灵相了。
这对真正拥有传承的神主和阴阳师来说不算什么，刚才那二人从房顶跳下来，不露灵相大概会摔死，而地上那个也刚画完一个复杂阵法，火力全开也很正常；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出他们的变化，所以福田吉兆也没在意。
但清田信长是不知情的，因而安倍满头的银发、血色的虹膜以及眉心和眼角的红纹，宫水淡金的蛇眸、紫色的眼纹、惨白如纸的脸以及黑发间的根根红丝，还有藤原橘红色的眼纹与翡翠色的眼睛，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挺骇人的……
“神神……”
“嗯，交给我。”
福田吉兆跟神宗一郎对了个眼神，后者显然也明白了清田信长的情况，拉起这孩子到一边说小话。
京都学生们走到他们面前时已经撤去了灵相，恢复了他们行走人间的好皮囊。他们告诉众人，今年的盂兰盆节不知为何形势有些严峻，但也不必过于紧张，只要撑过明天亥时，大范围的失控就能结束了；宫水家的双胞胎已经检查过了湘北和京都的情况，现在正在巡逻，请教练们都不用担心，回去休息即可，他们会再对整座建筑的结界进行加固。不过教练们还是坚持去看了看各自学生的宿舍。
月桃教练坦白自己是天满宫的成员，自告奋勇专职保护成年人们，还跟大家开了个小玩笑：“周四的训练要暂停咯。”
只可惜其他教练和工作人员此时又怕又累，合宿基地的值班人员更是一副仿佛马上就要死掉了的呆滞表情，最多应两声意思意思。住在二楼的牧绅一和藤真健司听到教练组的声音便二次冒头，但都被劝回了房间。
可是今年确实闹得太凶且无缘无故了，福田吉兆还是有点不放心，苦恼于是否要搬救兵。
“只要日出之前和日落之后，大家都乖乖待在这栋建筑里，就不会有事。”分头行事前，宫水日咲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悄无声息地滑到福田吉兆身旁，小声说道：“安倍学姐可是把她们家那位梦山之主都请过来了呢！”
“梦山之主是谁？”仙道彰问道。
恰在此刻，拥有赤黑色双耳和五条尾巴的白色巨兽在穹顶外轻盈地踏过。
“抬头！看到了吗？”福田吉兆低声回应，言语间充满了艳羡、向往和敬畏：“他是诞生于弥生时代、千年前曾辅佐过晴明公、后来也一直守护着安倍家的大妖。”
“哇……”
福田吉兆判断不出仙道彰此刻是否又在演，但他的感叹声中确实满溢着羡慕与好奇，以及些许失落。
“阿福的世界真有意思啊。”
“其实你也有这种资质……”福田吉兆差点脱口而出“是仙道的话，一定能行的”这种厨力爆炸的昏头话，“不过，既然你家里没让你走上这条路，那就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旁人不好多说的。”
“——可以多说哦，”仙道彰又凑过来，用一种轻柔、绵软甚至有点黏糊的语气说道，“福酱不是‘旁人’。”
福田吉兆庆幸于大家都已经分散开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只感觉脸皮烫得厉害。
一切暂时安定下来，几个神主和阴阳师在大厅连通的其他房间查缺补漏完毕，打算收工了。福田吉兆稍微松了口气，专门在大厅里又补充了一些东西，仙道彰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我刚才也看到那三个人的样子了。”
“……你害怕吗？”
“怎么会呢，明明是很美丽的模样啊。”
仙道彰喋喋不休：
“阿福的灵相是什么模样呢？也会像他们一样在脸上长出好看的花纹吗？站在阿福身边总有一种面对大海的感觉，阿福的灵相是不是鱼呢？”
福田吉兆忍不住皱眉。他不想对仙道彰撒谎，可是只要他承认“有”，那对方肯定会追问到底，而他完全不擅长拒绝这个人；最麻烦的是，他还说对了。
在还小的时候，每当福田吉兆身处险境或者情绪极其激动时，鱼的灵相便会抑制不住地冒出来，头发会泛起墨蓝的光泽，四肢会从末端开始长出幽蓝色的鱼鳞，乃至其他皮肤也会变成月白色。不过这种变化带来的好处总比坏处多一点，比如体能和力量，甚至足以让他在学龄前就能从海里救出溺水的小孩。
介于自己并不想跟仙道彰绝交，福田吉兆最终还是告知了真相——反正早晚会被问出来。仙道彰顿时两眼放光，一定要他回宿舍之后现出来看看。
“福吉，你那边都检查好了吗？还需要请神社那边来帮忙吗？”
听到神宗一郎的声音，福田吉兆才惊觉自己有好一会儿没注意到同僚的动静了。
“检查好了。我认为不用调动神社。”
“那就好——”
“呼啊——检查好了的话，咱们就回去休息吧？”仙道彰打了个哈欠，“神同学和信长君也快回去睡吧，多睡觉长个儿哈哈哈！”
这个话题大概是踩到了清田信长的敏感神经，他差点原地起跳，又碍于在场的全是前辈只好作罢，拉着神宗一郎急吼吼地走了。
回到宿舍，福田给房间设好结界，又重新冲了个凉；但经过这么一轮折腾，他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左右明天也不训练，熬会儿夜也没有关系，他便打开电视随便翻起来。
仙道彰回来之后就表现得分外安静，洗完澡后默默坐到了福田吉兆身边。
“今晚过得好辛苦哦……”
仙道彰忽然朝福田吉兆的方向倒过来，微蜷起身体，手臂圈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肚子上。
这种亲近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挂着队友或者同学名头的搂搂抱抱，让福田吉兆浑身动弹不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放松后软绵绵的腹部留给仙道彰挺直的鼻梁。他顺了顺仙道彰的后背，摸到一手的冰凉潮湿。
“被阿福发现啦，我这胆小鬼的一面，”仙道彰的声音闷闷的，“其实我刚才真的很害怕……”
缓慢而又湿热的吐息在腹部蔓延，福田吉兆感到脑袋里有不只一根血管在突突直跳，让他几近晕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
仙道彰转头露出脸面向福田吉兆，身体仍然侧躺在后者的大腿上，一手圈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掌心贴上他的脸颊：
“哪怕是在球场之外，我也想让吉兆一直、一直……只看着我啊。”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三十三、表里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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