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过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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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川迴突然平静下来。
一如过去每一次生死攸关之际，他仿佛灵魂离体般，剥离了全部的剧烈情绪波动，几乎以第三人称旁观他自己的一切，然后指挥身体做出当下的最优选择。
“是的。”
然而本能终究还是击败了理智，今天的晚饭被回忆裹挟着，尽数上涌至喉咙口。他徒劳地压了压，终于还是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清空了胃里半消化的晚饭，又因为双眼灼热视野模糊而看不清它们，只能闻到它们在马桶里散发着胃液的酸臭，和久远但永生难忘的，人类“里面”的气味。
浪川迴漱完口又洗了脸，揉揉通红的眼睛走出洗手间。宫水日咲仍在原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回应：
“有什么要聊聊的吗？”
明明是与宫水龙羽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好整以暇的神态动作却显得有点可恶，甚至可怕。
男人，刀子，血……阿豪。
这些东西又开始自脑海的角落向中心蔓延，浪川迴的思绪缓慢而又混乱地流动着，挤不出半句能说的话。
好在房门“咚咚咚”响了三声，拯救浪川迴于水深火热之中。
宫水日咲轻唤一声“嗨呀”，蹦蹦哒哒地开了门。
“阿泉？”
“嗨，咲哥，浪川君，”宫水泉进屋带上门，对二人点头致意，“我处理完小狗的事情之后去看过三井君了，也来看看浪川君。”
他眼都不眨地盯了浪川迴几秒，有些犹豫地问：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浪川迴下意识地瞥向宫水日咲，发现对方也在瞥他，并且满脸都是心虚。
“咲哥，你心虚什么？”
“啊？什么心虚？哪有！”宫水日咲额头上都冒汗了：“我我我刚才只是给三井前辈和浪川做了一些防护啊哈哈……”
“并且还对浪川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
“……啊，”宫水日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可是那个被他们俩吸引来的东西，还是你先看出来的呢。”
“嗯，是，没错，所以你做了什么？”
“一些常规的，初步的询问……”
宫水泉看看他又转向浪川迴，叹了口气：“浪川君，麻烦你把咲哥刚才给你的东西给我。”
他打开浪川迴的锦囊看了看又嗅了嗅，忽然两眼一眯、眉头一皱，抬手给了宫水日咲一拳：
“学艺不精的笨蛋，看你把浪川君吓得！”
宫水龙羽捂着红红的下巴泫然欲泣：“我怎么学艺不精了？我又怎么着浪川了？！”
“你倒是好好看呢！”宫水泉把锦囊的开口怼到他鼻子底下。
宫水日咲被迫盯着那个小小的锦囊，都快看出斗眼儿了，忽然用恍然大悟般的口气道：
“啊，我刚才看走眼了！虽然浪川君做过什么事，但罪不在他！”
“那个……容我插句话？”
浪川迴战战兢兢地举手，两张十分相似的脸转向他。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锦囊：
“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放心吧，仅仅通过这种小仪式看不到什么细节，也就只能看出一点过往牵扯重大因果的行为的痕迹而已。”宫水泉把锦囊重新扎好塞回浪川迴手里：“浪川君，这几天戴好这个吧，记得给咲哥‘回礼’。从护身符的角度来评价，这个还算是不错的。”
“只是‘还算是不错’吗——”宫水日咲眼泪都快喷出来了。
浪川迴看着宫水泉转头面向宫水日咲，脸上没了表情，仿佛忽然从活人变成了一尊制作得极像活人的神像。浪川迴猛地想起数日前在赛场见过一次的，宫水泉那美丽又高大如同八尺夫人般的同胞哥哥。
——好可怕，甚至比活人变成死人还要可怕。
宫水日咲“叽”地一下，没动静了，只剩俩大眼珠子嗷嗷冒眼泪。
虽然只持续了几秒，宫水泉就无奈地安慰起堂兄来，后者也慢慢放开声抽噎，但这更加剧了浪川迴的慌张和尴尬；于是宫水弟弟只好带着哥哥出门，请浪川迴先休息。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浪川迴摩挲护身符的沙啦声。
——等等。
阿泉声称他刚从三井前辈那边过来，那他有没有告诉三井前辈那个怨灵出现的条件呢？！他想问阿泉，但连日咲大魔头看到阿泉都会心虚，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为防止三井前辈察觉到什么，他也不敢去找他。
得，今晚看来是注定睡不好咯。
没过多久宫水日咲就回来了，眼圈鼻子还是有点红，隔几秒就瞟一眼浪川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在浪川迴终于无奈地死盯着宫水日咲一会儿后，他说：
“对不起啊，浪川，我不该胡乱吓唬你。”
“……没关系。”
然而事实上，浪川迴并不是很在意宫水日咲怎么想，他现在最担心又无力阻止的是宫水龙羽、立花龙见和三井寿会不会知道今晚的事、知道之后会怎么想。
合宿时间还有四天，高中生涯还有一年半，他能躲过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日咲同学，出现那个怨灵，情况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啦，毕竟是连智能都没有的聚合物；只是今夜‘子时’——就是23点——从这一刻起，便要进入中元节，即我们平时说的‘盂兰盆节’的真身了。这一天我们这边和‘那边’的界限会变模糊，相当于一整天都是加强版的‘逢魔时刻’，那种怨灵容易变成‘引|线’把更大的麻烦引来或者点燃。”宫水日咲叹气：“只要涉及到高智商生物的生死，情况就可能变得很麻烦。”
事已至此，浪川迴再次尝试给自己的决心打气。
——虽然刚骗过了立花前辈和龙羽，就不得不重新坦白，但危机迫在眉睫，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隐瞒可能会惹上更大的麻烦，还是上吧！
“日咲同学，我要坦白，”浪川迴深呼吸，挺直腰背举起一只手，“陪我去见立花前辈和龙羽同学吧，阿泉也可以叫上，我一并告诉你们。”
宫水日咲微微睁大双眼看了他几秒，尚且残留泪意的眼睛眯起来：“好哒。”
他们先是一同去了宫水泉和南千夜的宿舍，宫水泉立刻同意了，临行前叮嘱南千夜在日出前或他回来前最好不要出门，甚至关门后还在门上又贴了东西。
整片山都是合宿基地的产业，又因为周围没有别的建筑，所以在用地方面十分财大气粗，只有两层的客房不像一般宾馆客房那样分立走廊两侧，而是全部朝南，走廊则建在房建北面。他们一路经过的北向的窗户扇扇紧闭，每隔一段距离就贴着一张画着奇异花纹的纸，窗锁扣上还挂着连绵起伏的绳结。窗外树影默然耸立，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无，唯有一轮满月高悬于天边。
一只瘦长的手忽然攥住他的小臂：
“浪川君，快走吧，不要看外面。”
直到被宫水泉提醒，浪川迴才发现自己正莫名其妙地试图在窗外找到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进而意识到：为什么今晚的山林里，连蝉鸣声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立花龙见和宫水龙羽的房间时，三井寿却忽然从半路杀出。
“三井前辈？”宫水日咲笑着说：“天不早了，有什么事吗？”
“刚才宫水小弟离开之后，我总感觉心神不宁，所以想再去看看浪川；正好听到你们的声音在这边，就直接过来了。”
“我们正打算去找立花前辈他们商量商量队里的事情呢，”浪川迴微笑，轻轻扳着三井寿的肩膀转了半圈，天知道他用了多大毅力保持镇定，“谢谢三井前辈了，不要担心，回去早点休息吧，戴好护身符、关好门窗~”
三井寿疑惑地扭头：“诶？等等——”
凄厉的风声骤然响起，走廊朝北的一列窗户也同时被不可视的巨掌拍击，砰砰作响震耳欲聋。先前还高悬于天边的圆月莫名被黑云遮得严严实实，山林顿时完全变成漆黑一片，连走廊里的人造灯光也变弱了些许，甚至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
“怎么回事，今年这些怎么这么凶！”宫水日咲双眼圆睁，一手一个按住浪川迴和三井寿的肩膀。
“咲哥，带他们去羽哥那边，然后和羽哥一起出来！”
浪川迴看着宫水泉从自己身边划过，侧脸是一片肃杀之色。他边跑边念诵着一些听不懂的东西，手上跟着比划，沿途的窗玻璃像是被镇压一般安静下来。
三井寿已经完全呆住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浪川迴和宫水日咲扯他，他才指着宫水泉离开的方向大叫：“这是闹鬼了吗？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去没关系吗？！”
“所以你们才要快点进屋好让我们这些专业选手腾出手来嘛！”宫水日咲推着他往立花龙见的宿舍走，说话声又轻又急：“放心吧在对付这些东西的领域里阿泉比我和我哥捆一块儿还厉害呢！”
可能是因为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南侧的房门纷纷打开，来自京都洛安的学生和部分蓬莱的学生探头出来。
洛安的队长松山岳询问情况，宫水日咲给出了简洁明了震撼人心的答复：
“中元节闹鬼，都回屋呆着。”
或许说这话的时候宫水日咲脸色不好本身就看起来像鬼，总之松山岳小脸一白，一声令下让所有洛安学生闭门了；剩下没关门的几个蓬莱学生一阵议论后，也被闻声出门的立花龙见赶回了房间。
“日咲同学，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在被推进屋门前，浪川迴拉住宫水日咲，后者有点惊讶地看向他。
“你看得到？”
“……一点点。”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比半瓶醋除灵人更危险的就是半吊子灵视者。”
宫水日咲温柔地把他往他被后的三井寿臂间一推：
“三井前辈，照顾好他，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三十二、过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