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海上生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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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川迴就读的国中名叫武石中学，而龙崎豪早在一年前就先一步入学了。篮球作为体育特长一来能提高综合素质，二来如果打得好，对将来申请外国学校也有帮助，所以即便课业增多，浪川夫妇也没有阻止浪川迴继续打篮球——当然必须要打出很好的成绩，如果打得烂还是得退社。浪川迴和龙崎豪得以再度加入了同一个篮球社团，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二人的身体素质、技术水平和精神意志等各方面差距都逐渐拉大，浪川迴刚上国中就凭借超越同龄人的身体素质和技术成为了首发球员，而龙崎豪……
浪川迴的目光垂落：“阿豪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首发。”
竞技体育，或者说现实世界的残酷，开始在国中校园里显现。跟龙崎豪同级的学生中有个天赋卓绝、后来更大名鼎鼎的三井寿；比龙崎豪低一年级的学生中，有个全方位比他强的浪川迴；到了第三年，又来了一个继承三井寿衣钵的克美一郎——而这些人还都只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若算上所有打篮球水平大于等于龙崎豪的武石中篮球部员，只会再多几倍；别校在近几年来涌现的优秀球员就更多了。
于是，终其国中三年，龙崎豪都只能坐在板凳甚至观众席上，偶尔作为浪川迴的下位替代上场——因为他的技巧都是跟浪川迴一起练的。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三井前辈的时候，是在武石中的篮球馆里，他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投三分球……那是我在跟我差不多大的篮球运动员手里见过最漂亮的三分球。”浪川迴追溯着过往的光影：“如果篮球中有神灵寄宿，那么她一定对三井前辈情根深种。”
在武石中学这样一个对篮球队重视程度比小学高得多的学校里，作为实力高强、前途光明的篮球队员，浪川迴被老师们注目着，被同学们簇拥着，被身为更耀眼的明星的三井前辈引领、照拂着，拥有了更多更优秀的新朋友，也就分出了更多时间精力，去跟这些更有共鸣的新朋友一起玩。
……等他回过神来，再回头去看龙崎豪，这位老朋友竟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离得越来越远了。
“说实在的，刚上国中那段时间……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可真是……”立花龙见啧啧感慨，“失去了共同点，玩不到一块去，是很没办法的事情啊；不过既然是朋友，那总有些无所事事地待在一起也能感到快乐的时光吧？”
宫水龙羽说：“毕竟是从小的朋友，如果以后不联系了还怪可惜的……那后来呢，浪川？”
虽然龙崎豪肉眼可见地不开心，但他还真没跟浪川迴断联。在浪川迴一次次受到龙崎豪的篮球邀请、却总是最终缀了一连串人到场，以至于龙崎豪屡屡被边缘化后，他不再约浪川迴打篮球，而是抓紧一切其他机会跟浪川迴同行，一起晨练、一起吃午饭、一起上下学，甚至为了能跟忙碌的浪川迴多待一会儿而捏着鼻子学他最讨厌的功课。
浪川夫妇当然不怎么待见这个单亲家庭的阴沉小孩，但是碍于面子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然而青春期的小孩是分外敏感的，更何况做了这么多年邻居，龙崎豪当然看得出邻居家长不喜欢他。但他对浪川迴、对这段友谊，表现出了惊人的黏性和韧性。浪川夫妇不欢迎他，他就尽可能把浪川迴邀请出来；实在不得已需要上门，他就带足了礼物再正式拜访。
浪川迴自然是承情的，甚至一度有些诚惶诚恐。他也倾尽自己的零花钱回送龙崎豪礼物——虽然浪川夫妇一直试图把浪川迴的人生严丝合缝地卡入他们设计的模子，但是在物质方面给得还是很充足的。礼物的价值越卷越高，终于超出两个小孩所能承受的范围，浪川迴率先投降，叫停了这场两败俱伤的对垒。
于是这对竹马摒弃前嫌，重新肆无忌惮地天天勾肩搭背起来。
然而，然而。
浪川迴成为校队主力队员，学习任务也逐渐加重，训练和辅导班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课余时间；更何况还有三井寿这个走到哪里闪到哪里的小太阳，只要他一出现，保管所有视线都要集中到他身上去。
“诶，三井国中的时候是这种类型的吗？”立花龙见惊奇地说：“樱木式流川？或者樱木式仙道？”
“倒也不是他刻意，”浪川迴怀念地微笑，“你们也见过，三井前辈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往那里一站，你就很难忽略掉他；而且他国中那会儿，比现在更耀眼。”
“三井确实从脸就很难让人忽略……我总觉得他长得跟宫水昭先生有点像哈哈哈！”立花龙见说。
浪川迴说：“三井前辈跟我提过，宫水先生确实是他的一位堂亲叔叔来着。”
“……啊？”
宫水龙羽点点头：“是真的，昭伯伯成为我爷爷奶奶的养子之前是姓三井的，这并不是保密的事情，只不过这都过去二十来年了，现在很多人不知道；但是再往下扒就涉及到保密项目啦，”他转向浪川迴，“所以还是浪川接着讲吧！”
自浪川迴刚进入武石中篮球部起，三井寿就非常关注他，他的中远投就是跟着三井寿精进出来的。他比三井寿小了快两岁——三井寿出生在5月下旬，而浪川迴出生在3月末，身高体重却均在三井寿之上。经年累月的跑步和游泳，将他这副躯壳锻打到在赛场上的所有位置、任何时间都能以全队最佳的体力战斗；可是每当三井寿同他一起打球，他就会感到名为“灵气”的透明天花板死死摁着他的头顶，而三井寿却能乘着燃烧的焰流，直上青云。
龙崎豪这样的普通选手只能看到浪川迴紧紧追着三井寿的脚步前进，却不知道三井寿每次轻巧地迈出一步，浪川迴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勉强赶上。
但是——
“当一个人能够在我所喜欢的路上长久地走在我前方时……我便无法不去注视他。”浪川迴的微笑笼上一层柔和的赧色：“三井前辈是我憧憬的人。”
关于国中时代三井寿的回忆，层层叠叠地追了上来，一浪高过一浪。
“来，屈膝——”“放松，顺着我的动作去感受，手臂要这样用力。”“浪川，帮我挡拆！”“鞋的话，我个人推荐亚瑟士的这一款。”“70%可可的巧克力也太苦了——给你吃吧！”“哇哈哈哈我赢了！”——
国中时的三井寿，有着大大的眼睛和斜飞的浓眉，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就算再讨厌他的人，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讨厌是夹杂了羡慕和嫉妒的讨厌，无法否认自己被吸引的事实。
“我不敢说我理解……甚至不敢说了解三井前辈，也就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到头来，明明是很重要的人，却又一直称不上很亲密的朋友。”谁敢说自己能触碰到月亮呢？浪川迴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后来，这种怯懦、退缩和怕麻烦，也让我、三井前辈还有阿豪都吃尽了苦头。”
浪川迴这种小心翼翼的穷追不舍，引起了龙崎豪的不满。他说阿迴你可是个天才，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当别人的跟班？
可是三井前辈就是让人没法移开视线嘛，而且阿豪不也很喜欢三井前辈吗，明明每次比赛都会那样用力地盯着，怎么就不让别人也看了呢？浪川迴这样反问龙崎豪，噎得他只好无能狂怒——哦对，他连“狂怒”都没有，因为他就从未、似乎也永远不会对浪川迴大发雷霆。
“我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阿豪总是对我身边的其他人有那么大敌意；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因为三井前辈而跟阿豪闹掰。”
然而就在1989年的春天，名为“宫城宗太”的冲绳台风在神奈川登陆，逐渐地，全县的高中乃至初中男篮都紧张起来了。作为武石中两代王牌，三井寿和浪川迴相处的机会陡然增加。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就算再怎么保持距离，也会渐渐黏到一处去。随着浪川迴篮球技术的日益精进，他还是逐渐成为了三井寿最特殊对待的那个后辈；他们携手并肩，一起拿下了一场又一场比赛的胜利，即便在场下仅仅是有时会同大家一起搭伙玩的普通同学，一旦来到篮球场上，就成了心有灵犀的搭档。
而龙崎豪，似乎也接受了这种发展趋势——做浪川迴“篮球以外的朋友”。
“可我们本来就是因为篮球才会认识的，我的‘篮球以外’也基本没什么我们都感兴趣的东西。文学、美术、音乐、电影之类的，阿豪不感兴趣；他懂一些中医药方面的知识，但他又不喜欢谈这个；游戏机，我们都不怎么玩……我倒是想带阿豪去海泳，可是他在游泳池里几乎次次沉底，光应付学校都难，我就不敢带他下海了……”
浪川迴其实也试过继续跟龙崎豪一对一，但他后来过龙崎豪容易得像过一个石墩子，还怎么教都教不会。
篮球场上的阿豪，已经变成一个无聊的人了。
浪川迴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多么喜欢篮球，也没有多少天赋；他会打篮球，大概也只是因为他当年还在关西时，他弟弟喜欢才陪着学了学。除了知道龙崎先生是离异人士，浪川迴从未听他聊过前妻，他这些年也一直带着孩子一起去掉口音中的关西味儿并且卓有成效，篮球或许已经是龙崎豪的童年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
“阿豪说过他弟弟很有打篮球的天赋，或许看着我也能让他想到弟弟吧。”
在1989年的夏天，三井寿率领武石中学夺得了县冠军，同时他自己也成为了当年的MVP。
“然后三井前辈为了追随安西教练，高中去了湘北，阿豪去了丹波桥，我在武石中接任了队长，并在国三那年赢得了县冠军。”
国三的课业和训练叠加在一起，浪川迴的生活节奏又上一台阶；湘北、丹波桥和武石中彼此距离又都不算近，再加上阿豪意外地选择了寄宿，突然之间，分别拉着浪川迴两只手的人就不见了，而他只能原地惊慌失措那么一瞬间，就转身拉起后辈们的手向前跑去。
忙忙碌碌间，浪川迴踩上了三井寿的脚印，带领武石中学男篮再次成为县冠军，同时自己也成为了新一年的MVP。
“当时我想，太好了，我没有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
——做不了太阳，我还可以做别人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二十四、海上生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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