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昔时尘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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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奈川今年的IH男篮成绩好得惊人，一个全国冠军和一个打败了山王得来的四强，足以哄得两校高层心花怒放，很轻松地就应下了神奈川和京都六校合宿这种堪称离谱的大型活动。能让这么一大群男体育生安生待一周的地方可不好找，最终他们在神奈川找到了一处有温泉还能看到海的山中民宿，当然，离篮球场也不远。
接到神奈川方面的此般邀请后，蓬莱和洛安两校篮球队就在周末一同启程了，甫一到地便受到神奈川熟人们的热烈欢迎。正式的安排到下周一才开始，当天人都到齐后就只需要自行修整。神奈川四强队长有三个都是控卫，拉着摇摆人浪川迴交流得那叫一个热烈。
浪川迴知道，这些都是如果没有选择离开——逃离神奈川的自己本应早就知道的一切。虽然起初有些紧张，但很快他便全身心投入了与神奈川各控卫队长的切磋当中，身体十分疲惫，情绪持续高涨，脑子被三种截然不同的打法塞满，直到月升日落才堪堪回神，想起有件很早以前就说好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完成。
“希望立花前辈和龙羽同学没有别的事情吧……”
早在一年前浪川迴就答应过立花龙见，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具体对这两人中的谁说倒没那么重要……因为他对立花龙见和宫水龙羽多多少少有那么点“雏鸟情节”。
对作为前辈、部长的立花龙见这样也就算了，对同级生宫水龙羽也如此，确实有点奇怪，一开始意识到这一情况时，浪川迴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过往的种种，他虽能与大多数人和睦相处甚至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却没有真正能够推心置腹之人，像阿泉和小千夜、津波和西森，或者北、水户和樱庭那样的“好友”——或许曾经有过……准确地说，是自以为有过类似的，然而却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哪怕现在已经把话说开，曾经的裂痕也永远存在。然而立花龙见和宫水龙羽是在他跟过去划清界线后首先主动跟他以球会友的，哪怕被拒绝了仍然带着他一起玩，这种不远不近却又可以随时打扰、不需要他来拼命追赶或者小心关照的关系让他很舒服。
特别是，这俩人还非常坦荡，从未遮掩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关于那让他升上高中后远离篮球社团的原因，要从哪里开始讲呢？或许从他父母这一对“璧人”成婚起，一切就都注定了吧。
等浪川迴收拾停当并找到立花龙见和宫水龙羽时，他俩正在连廊上鼓捣摄影机。8月的山中，虽然暑气尚在、绿叶依旧，但蛐蛐声已经接替了蝉鸣，与石上清泉合奏。连廊远离大堂和客房，光源微弱，那些蓝绿色的萤火得以在夜幕中清晰现身；而他们的身形，便在这微光中明明灭灭。
“浪川？”
“立花前辈，龙羽同学。”
“正好有萤火虫，要不要入镜录一段？”宫水龙羽笑着抬抬手里的摄影机。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宫水龙羽摸出一罐驱蚊水给浪川迴洒得香喷喷，然后指挥后者慢慢走到萤火虫群前。
“回去之后，我会把这段拷贝出来给你。”宫水龙羽给他看录像：“浪川你比一年前白了好多哦，要是还像高一那会儿一样，可没有这反光的效果哈哈哈！”
高一那会儿……
浪川迴的思绪被一句话带跑，神奈川海上阳光的吻|痕如今已所剩无几，只剩这副大海锻打过的身躯仍然发挥着超然的力量。
蔚蓝的，辽阔的，美丽的……危险的，大海。
浪川迴喜欢神奈川的海——哪怕他曾经几乎死在里面。
五岁那年，他不慎跌下船，差一点就被离岸流卷走，如果不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黑发小男孩出手相救，他恐怕早已葬身鱼腹。经历生死之变后，他享受了一段时间绝无仅有的“无条件的爱意”，在那些日子里，他只需要做“浪川迴”，而不是“优秀的学生”“讨人喜欢的儿子”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些快乐很快就变成了新的压力加倍反扑——眼瞅着孩子恢复正常的浪川夫妇立刻重新给浪川迴全方位上了强度，甚至那个救了他又悄然离去的孩子也变成了鞭策他的理由——“体能不足、需要锻炼，不然不会遇险”；但是他并没有从此惧怕或者仇恨大海，反而以一种连长大后的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感觉很惊异的，近乎“享受”的态度，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他的皮肤被太阳炙烤成浅褐色，肌肉被大海塑形成结实流畅的形状，骨骼在日复一日的伸展中拉长。
——在这美丽的，无限接近死亡的生命摇篮中，他亦无限接近着被拯救、被“爱”的回忆。
“是呢，高一的时候我还挺黑的，没想到只是一年多没有下海就白回来了。”浪川迴像每一次跳入海中前那样，深而慢地调整着呼吸：“请问立花前辈和龙羽同学有时间吗？”
立花龙见稍微歪了歪头，忽然眼神一亮：“有的有的！浪川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需要回房间聊吗？”
“好啊。”
他们的房间是标准双人间，隔音水平不明，但至少没听到过隔壁人小声说话的动静。立花龙见还煞有介事地给浪川迴倒了一杯茶，如果放在以前，浪川迴是断然不敢接受前辈为他端茶的，但在理事长领头天马行空的蓬莱高中待了一年多后，等级观念似乎只剩嘴巴里那声“前辈”了。
——真担心高中毕业之后没法再次适应外面等级森严的社会……嗐，实在不行就出国。
“我想跟你们说说……关于我为什么去京都上学和一开始不想加入篮球部的事情。”
如果从头讲，那就太啰嗦了，因此他决定，就从认识他那位老朋友开始讲起。
四年级的秋天，浪川家隔壁搬来一对姓“龙崎”的父子，据说原本生活在关西，龙崎先生跟妻子离婚后才带着儿子回了神奈川老家。龙崎先生的儿子叫做“龙崎豪”，是全汉字的名字，从字面上就能看出起名者是个老派且比较有文化的人。这孩子比浪川迴大一岁多，黑发黑眼，厚唇尖下巴，长相总体还算俊秀。
“我们在同一个学校里上学，但从来不会一起上下学，一来我早上要晨练、晚上要上辅导班，我们还在不同年级；二来我很长一段时间就没见他笑过，有点害怕他。”
龙崎豪实在是个阴沉的人，好在浪川夫妇背地里看不上离婚离得落荒而逃、狼狈归乡的龙崎先生，也就没有强求浪川迴一定要跟邻居家的孩子搞好关系。
不过，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难以抑制的。转过年来的春假，难得有空闲时间的浪川迴抱着篮球前往附近的野球场。篮球——这个在浪川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他自己选的东西，承载了一份与对夹带着恐惧与死亡的大海不同的爱。他一边参加了学校的篮球社团，一边也尽量抽时间，在野球场上像抽鬼牌一样找对手。
“我拿着球出门，正好阿豪也出门。平时我们最多只会互相点点头，但就是那天，阿豪忽然主动跟我搭话了。”
“你喜欢打篮球。”
龙崎豪脸上的阴云随着这个奇怪的陈述句裂开了一道缝隙，漏下一缕阳光。
浪川迴鬼使神差般地问道：
“……One on one吗，龙崎前辈？”
虽然浪川迴比龙崎豪小一岁，但基因的礼物和后天的锻炼让前者的高度、宽度、速度、力度和技术都全方位不亚于甚至超过了后者。龙崎豪显然不是纯粹的门外汉，但他在浪川迴面前完全不够看。输到第十球时，浪川迴试图放水，被龙崎豪发现并制止；二十球全输之后，龙崎豪精疲力尽地向浪川迴举手投降。
然而，明明输给了后辈，龙崎豪却真正如雨过天晴般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笑。”浪川迴这样告诉立花龙见和宫水龙羽。
之后他们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浪川迴开始拉着龙崎豪晨练，龙崎豪也退出了划水的社团转投进了篮球部。小学的篮球比赛还没有高中那么残酷，龙崎豪的水平已经足够他做正选，于是浪川迴得以短暂地与他并肩作战了一年。
与平日里阴沉的模样不同的是，龙崎豪面对浪川迴时，总会流露出格外平易近人的另一面。龙崎豪要求浪川迴直接叫他的名字“Takeshi（阿豪）”，自己则叫浪川迴“Mawaru（阿迴）”，不加任何敬语。浪川迴能够在任何一个自己需要有人陪着的时间邀请到龙崎豪；偶尔，浪川迴甚至会做一些近乎荒谬的自作多情式的猜测：阿豪是不是一直在偷偷腾出时间来等他？
“我们曾经……真的很要好。“
但是一切都在浪川迴升上国中后变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十三、昔时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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