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番外、母亲的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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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8年2月12日。
今天是我离开修道院的日子，来接我的是我的远房表舅，他为我在乡下订了一门婚事，我将在三个月后嫁给长我二十岁的男人。表舅说，这个男人愿意出四十只羊娶我，虽然他是个鳏夫，还有个七岁的女儿。我很不安。我和我的好姐妹沃夫思丽丝说起这件事，她却表示十分赞同。
“有什么不好呢？玛丽薇莎。他是个有钱有地的乡下贵族，这表示你可以成为那片土地的王后！”她咯咯地笑着，“去吧，有个男人抱，总比烂在这该死的修道院来得好。”
我瞪着她：“丽丝！他比我大二十岁！还有女儿！”
“这说明他会比你先死，你可以拿到他的遗产。至于女儿？早早地打发着嫁掉吧，否则就送去修道院——就像我的父母对我、而你的亲戚们对你做的那样！”
是的，如果不想让女孩子继承财产，就可以像我的亲戚们对待我一样，送进修道院里。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三天就死了，父亲抚养我到十二岁那年，也染了恶疾身亡——这只是对外宣传的，他的真正死因只有我知道。他死前最后一句话语到现在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但这与我的现状无关。
958年2月12日——虽然我已经记在了这一页的开头，但我仍然要再写一遍，以便记在心里——我结束了长达八年的修道院生涯，向新的生活迈进。
958年5月3日。
抵达维多山谷。费戈德•维多菲尔德先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而他的女儿凯瑟妮——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淘气的小姑娘吗？她居然爬在树上向我丢泥巴！
958年5月5日。
我成为了玛丽薇莎•菲丽琶•维多菲尔德。
958年10月22日。
一切都在好转。凯瑟妮在睡前一再央求我把恶龙和公主的故事再讲一遍。费戈德十分意外地看着我。
“我以为在修道院，你们只会复述圣徒们的传说。”
“我父亲每天晚上都给我讲骑士、妖精、魔法与剑的故事，直到他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
费戈德笑了起来。他亲吻我的面颊。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美好。
958年12月23日。
给丽丝写信告诉她我怀孕了。我希望她能分享我的喜悦。
凯瑟妮想要个小妹妹陪她玩，而费戈德想要个儿子，我也是。
这真是个美好的圣诞节。
959年6月17日。
费戈德把家谱里所有的名字，以及所有他知道的圣徒的名字都列出来了。我看了一眼，发现全是男名。如果是个女孩儿该怎么办呢？
“那就像凯瑟妮一样，直接把男名改女名。”他头也不抬地挑着那些美好的词汇，“她如果是个男孩，就该叫凯撒。”
“我可不希望你给我的女儿起名安东妮娅或者奥古斯汀娜什么的。事实上，我更觉得克莉奥佩特拉是个好名字。”
他哈哈地笑了，放下笔，一边揉了揉眉心，一边扶着我坐下来。“我依你，如果是女儿，我们就把她养成埃及艳后。但我确实觉得这名字的使用可能很低。”
“那你说说，你决定了什么名字了？”
他皱起眉头。“说实话，我在亚瑟、埃里克和克里斯蒂夫之间犹豫。亚瑟王是个伟大的骑士，我希望他能成为骑士。而我的祖父就叫埃里克，他是位德高望重的人，我更倾向于这个名字——但我又希望我的儿子能得到神的庇佑。”
神的庇佑……呵呵。我半真半假地提议道：“戈德里克？”
他的目光亮了起来：“这是个好名字。”
他匆匆地把羊皮纸上的名字全部划掉，然后写下新的一行字：戈德里克•维多菲尔德。
“还有克莉奥佩特拉•维多菲尔德。”我提醒他。
他亲吻我，然后把纸收起来了。真是个小气又自负的男人。我才不告诉他我肚子里怀的确实是个儿子呢。哼。
959年7月27日。
上帝，真疼啊。
959年7月28日。
昨天早晨我生下了戈德里克。他的头发和我一样是金色的，眼睛还没睁开，不过我猜测应该会像他爸爸。小小的皱皱的脸，看起来十分滑稽。我看着他打呵欠啃手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可爱的宝宝，你会随你的父亲呢，还是随我的父亲呢？
960年12月30日。
给丽丝寄去了迟到的新年贺礼。最近小里克会翻身了，我时常怕他从床上翻下去，又要忙着给凯瑟妮上拉丁文课，实在分/身乏术。希望丽丝不会介意我的怠慢。
厨娘南希是个大好人，她帮助我准备了圣诞节和新年的餐点，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我在修道院待了那么多年，很多做家务的……方法都不会了。当然，如果她不那么坚持在我耳边唠叨着要把里克的腿用木板和布条绑起来就好了——据说这样能让孩子的腿长得又直又美。
……令人难以置信的无知！
960年3月28日
不得不说这真的让我吓了一跳！丽丝居然和那么尊贵的人在一起……！哦，上帝，圣母玛丽亚，天上全部的圣徒们，你们是怎么允许她在修道院就丧失了处女之身的？
今天戈德里克会站了，但是仍然走不了路，还是要用爬的……他穿着我缝的兔子装满地乱爬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960年6月1日
丽丝说她怀孕了……上帝啊！她真的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960年6月29日
戈德里克今天学会了走路！天啊，他完全停不下来，兴奋得走来走去，小脚丫都红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脚疼一直哭。幸好有凯瑟妮帮他揉脚。费戈德很开心，他说戈德里克将来一定是个腿脚好的人，擅长追赶跑跳，学习剑术事半功倍。
然而我只希望这小子将来不会太折腾我。
话说回来，治疗肌肉酸疼的药草在哪里采集的到呢？
961年1月21日
丽丝来信说她在这个月15日生了一个女儿。孩子的父亲承认了这是他的骨血，给孩子起名伊迪丝。傻姑娘，真是傻透了。那男人的妻子不会让她好过的。
在修道院的时候，我们曾经说我们一定要结成儿女亲家。但是，费戈德是不会让小里克娶一个私生女的。即使她有着全英国最尊贵的血统。
961年10月31日
我又梦见他了。
他倒在魔法阵的中央，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带着凝滞的笑容，手里仍然捏着他的魔杖。
他说他会回来。但是蛆虫在他的眼里耳里鼻孔里嘴巴里蠕动着，长出了翅膀飞得满屋都是，他仍然没回来。
我想摇晃他叫醒他，但是他的衣服上面爬满了虫。我不敢碰他。
我哭着醒过来的时候，费戈德正紧紧抱着我安慰我。
就像丽丝说的那样，有个男人抱着真的很好。
962年3月17日
厨娘坚称是里克把她的裙摆点燃的，尽管小家伙只是站在那里嘟囔了一句“上帝啊烧掉这啰嗦老女人的裙子吧”——真是个欠修理的小子。费戈德不相信，他觉得厨娘老了，都说胡话了，想换掉她。我阻止了他。毕竟老厨娘年纪虽然大了一些，但人还是很本分的。我需要她。
所以……我希望我能想起来那句话。那是什么来着？一忘皆空？
962年3月18日
费戈德给钱让厨娘做条新裙子，厨娘很不好意思。“主人真是大方啊。”她说，“都是我不好，靠火炉太近了才把裙摆烧坏了。这点钱我怎么好意思拿呢？衣服补一补就是了。”
费戈德好言劝慰了厨娘一番，让她收下钱离开。然后他对我说：“果然啊，以德报怨，每个人心中良善的一面就都会显现的。”他感慨了很久。
967年8月16日
小里克从后面那棵大树上摔了下来，幸好没人看见。他着地之后又弹了起来，在草地上滑了出去，撞在石头围墙上才停下，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懵了一会儿，又疯玩去了。我在二楼看见的时候心跳都快停了。那么远，我根本来不及翻出魔杖念飘浮咒！
幸好他像我的父亲一样。幸好他不随他的父亲。
但我还是宁可他从未表现出一点天赋。我宁可他是个麻瓜，平安度过一辈子。
我得想想办法。
967年11月4日
蜘蛛的茧是什么……
967年12月5日
圣甲虫难道不是埃及才有的吗？……就算英国能找到，那圣甲虫的背鳍又是什么？
父亲的笔记本真不靠谱。就像他本人一样。
967年12月27日
写信问丽丝，丽丝除了简单的魅惑咒和美容药剂之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她奶奶死得太早了。不过她推荐我去向普林斯家族订购封魔药水。
我很怕来不及。戈德里克的反常情况已经被很多人都发现了。我不能保证我的咒语能及时封住所有人的口。
我不想抛弃现有的生活。
968年1月29日
感谢随便哪个神灵或圣徒。戈德里克喝下了药水。
随药附送的说明书上写着，这药剂在正常情况下来说有十年有效期。我想这足够了。
968年1月30日
……但是说明书没说使用者会高烧昏迷！
该死的普林斯！
968年2月13日
里克终于好转了。他缠着我继续给他讲勇者斗恶龙的故事。但是我能想起来的早就都讲完了。我问他要不要听魔法师的故事，他想了想，表示勉强接受。
给他讲什么呢？
从前有个魔法师，他孑然一身，后来遇到了一个麻瓜女孩——是的，就是没有魔法的普通女孩——并和她坠入爱河。魔法师决定隐藏身份，和麻瓜女孩结婚。几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但是年轻的母亲却因为产后并发症而死了。
魔法师很自责很难过，他空有伟大的力量，却救不回心爱的人。他一边抚养女儿一边研究能让妻子起死回生的方法，就这样过了十二年。
这一天魔法师从异国的古籍里找到一条咒语。那是能让人的灵魂脱离身体、进入死者的阴间的咒语。魔法师心想，如果能去到死者的国度，凭自己的力量一定能把妻子拉回来。于是他快乐地举起他的魔杖，对着自己念出了那条咒语。
然后？没有然后了。
是的，这个故事只是要告诉我们起死回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以及，魔法师多少都是有些疯癫的，他们经常步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亲爱的戈德里克，早点睡吧。我不会告诉你那条咒语的。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用念出这个句子。
969年5月7日
凯瑟妮出嫁了，嫁得很远。
她是我养大的，几乎就是我的女儿。出嫁前她抱着我哭了很久。我也是。
970年11月23日
丽丝说她感到很不安。前阵子她的情人又想起她来了，时不时来看望她。之后经常有人在打探她们母女的生活情况。丽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法陪在她身边真是太糟糕了。
970年11月25日
写的信被猫头鹰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发生了什么？
970年11月26日
丽丝死了。
我想我知道是谁下的手。
970年11月29日
伊迪丝拒绝接受那个“合法身份”。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还不到10岁。
试着用猫头鹰给她寄信。
970年12月1日
伊迪丝要作为虔诚的修女在修道院生活下去？所以不需要我的帮助？……丽丝，你生出的女儿一点也不像你。她竟然自己选择了待在修道院。
我该哭吗？
972年3月17日
凯瑟妮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动身去她那里陪她待产。
972年4月24日
幸好带了足够的药草。凯瑟妮的生产很顺利。是个可爱的男孩，看起来很像他的外祖父——除了那对耳朵是他爸爸的、头发颜色是他祖母的。
生命真是奇妙。
我希望我能看到戈德里克的小孩。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模样？
972年7月20日
赶在里克生日前回到家。小家伙在我不在的期间又长高了。听说他每天和村里的小孩跑到山上玩。我希望他不会遇到狼。
972年9月4日
村里的猎户激动地跑来向费戈德报告，今天早上他家后院冒出了十多条死狼，每一条狼身上都没有伤口，就像是集体跑到他家里，然后集体咽了气一样，奇怪的是他家的猎犬一晚上都没有吠，完全不知道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费戈德说，这一定是上帝的恩赐。他请猎户将狼皮出售后的所得捐出一部分修缮村里的教堂。猎户激动地答应了。
“上帝无处不在。”费戈德后来对我说。
我表示我也这么认为。
973年2月3日
一位骑士来到村里，请求借宿。他在旅行中染了风寒。
973年2月19日
骑士基本康复了。问起他的身世，他的贵族名字长得令人头晕目眩，最后我们同意称呼他格兰特阁下。
戈德里克对他非常好奇，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还要求他教他习剑。费戈德很鼓励儿子这么做，但我只想要求里克把作业写完再去玩耍。他的拉丁文老师告诉我，他已经三天没交作业了！
973年3月1日
格兰特要收里克做侍从，他保证他将带领他走上骑士的道路。无论我怎么反对，费戈德还是答应了。
没有办法，只能尽量给小里克带上他或许用的到的东西，叮嘱他保重身体，经常写信回来。小家伙漫不经心地答应了，拿着格兰特给他的短剑跑去向玩伴们炫耀去了。
我要他承诺18岁那年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让我见见他长大成人的样子。他没听见。
973年3月3日
我以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小孩子，就这样兴高采烈地离开我了。
到头来，在我身边的只有我的丈夫。
这种若有所失的感觉真让人难以接受。
973年7月14日
里克寄信回来了。他说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奇怪的人，吃到了奇怪的东西，每天都练剑，做骑士随从该做的事情，又充实又有趣。
费戈德念着信，那激动开心的模样就仿佛他自己的梦想正在实现。
试着用拉丁文给里克回信。他的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我不希望他把文学扔下了。
973年12月17日
里克寄信回来了，表示提前致以圣诞节和新年的祝福。他抱怨我的拉丁文回信让他看了很多天，最后在格兰特的帮助下才看懂。然后格兰特以“高贵的骑士需要高雅的文学素养”为由，也开始教导他拉丁文了。呵呵。
下一封回信，用法文写吧。
975年7月10日
伊迪丝的父亲的死讯传遍了英国，人们都在讨论谁应该是他的继承人。
幸好小伊迪丝早已杜绝了卷入这纠纷的可能性。我不用为故友的女儿担心。
虽然最终是那男人的长子继承，但那男人的第二任妻子和她的儿子不会罢休的。到处都在传言可能要有一场战争了。我希望这不会发生。如果真的有战争，格兰特一定会像逐血的苍蝇一样，带着我的儿子冲上去的。
我希望这不会发生。
976年6月30日
晚上看星星的时候被费戈德发现了。
于是从占卜儿子的状况变成了星空下的约会。
不得不说，费戈德虽然都是快六十的人了，但浪漫和热情丝毫未减啊……
……其实，尽管拿着父亲的笔记本，我还是看不懂星空图……
977年3月17日
给戈德里克写信，要他明年一定记得回来一趟。
思考要不要一个星期寄一次。想起他在法兰西参加比武，作罢。
如果能用猫头鹰给他送信就好了。
977年8月30日
里克说他和格兰特在法兰西遭遇了盗贼，人虽然没事，但盘缠全没了。年底前是回不来了。
瞒着费戈德把私房钱给他寄去。
977年12月4日
人是回到了英格兰，但是格兰特听说3月份在多塞特郡有御前比武，又带着里克奔那儿去了。
上帝，耶稣，圣母，或者随便哪个圣徒都好，请保佑我的孩子，能平安回家来。
978年2月27日
普林斯的药剂寄来了。
978年3月20日
英王驾崩？
不会真的要内战吧……反对太后的人一定会去推举伊迪丝到台前的。
不过这么一来御前比武也该中止了。里克赶紧回家吧……
978年4月1日
没有里克的消息。
978年5月7日
如果我多和丽丝学习一下如何与巫师们打探消息的方法就好了。
978年5月10日
普林斯先生说他也无法得知我的孩子的现状。他离麻瓜的生活圈很远，虽然有个哥哥在麻瓜界生活，但他们断绝往来很久了。
央求费戈德派人去打听格兰特和里克的下落。他答应了。
“参加比武的起码有上千名骑士，我虽然派了咱们的羊倌去，但是不见得能很快得到消息。你要明白，男人在外就应该四处闯荡，做为未来的伟大骑士的母亲，你要理解这一点。”
是的，他当然不能理解我为何如此焦虑。我想我是自食其果了。
978年6月6日
格兰特在比武中死了。里克被发现拥有魔力，被判处火刑。
他们杀了我的孩子。
羊倌说他一接到这消息就奔回来了。他在山那边看见教廷的人，他们行进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他们明天将抵达，他们想知道是谁教导我的孩子魔法的。
然而戈德里克其实一无所知。
我应该教导他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封存他的力量，自欺欺人地让他当个麻瓜活下去。但是什么都晚了。戈德里克，我的里克，已经死了。
费戈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他似乎认为把儿子交给格兰特是自己识人不清。我该做什么呢？
二十年前我的父亲死的时候，我烧毁了他所有的遗物，擦掉了所有的魔法阵图案，对外宣称是暴病身亡，这才躲过了教廷的眼睛。我对父亲半腐烂的尸体用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伪装咒混淆咒才躲过去，但教廷在二十年后还是看见我的儿子了。
我那天对小里克说什么来着？
是的，魔法师都是有些疯癫的。
我想我是有些疯癫了。
父亲从未教过我伤害他人的咒语，他甚至从未在我面前念过那些咒语，除了那一句杀死了他自己的。
虽然前几年在狼身上用过这条咒语，但我仍不知道我的力量是否足够将咒语用在人身上。但也许值得一试。
“Avada Kedavra。”
我会试试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番外、母亲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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