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八个桃

3、第 3 章

　　有趣，太有趣了。
　　沈青柏从未见过这么不设防的张之榕，张之榕的形象永远是可靠的代名词，虽然他偶尔也会打趣毒舌，也会陪着他胡闹，但是此时任人摆布的张之榕有种天神被贬凡间的感觉，接地气，稀罕人。
　　沈青柏打开手机相机，“张之榕，看镜头。”
　　张之榕收到可以理解的信息，立刻照做，额前的碎发刚好遮住有些迷蒙的双眼，他被架着的胳膊突然用力，嘴角隐隐约约有笑意。
　　“哇靠，你要勒死我啊？”沈青柏也不清醒，狂拍了两下脖子上的手臂，手机里的画面顿时模糊了起来。天色已经很晚了，这条街平常就没什么人，偶尔传来几声远远的犬吠声，路上只有照着他们的灯光，向家的方向蔓延。
　　“来，茄子。”
　　“不吃茄子。”张之榕轻轻地说，声音听起来是和本人状态有严重出入的清醒。
　　“你什么时候不吃茄子了？”沈青柏问。
　　“你。”
　　“我确实不吃，那玩意儿做得不好容易油大。”沈青柏意会，继续架起张之榕摇摇晃晃往家走。
　　“鱼也不吃。”
　　“确实。”
　　“韭菜也不吃。”
　　“确实！”
　　“香菜也不吃。”
　　“确实！！”
　　他说一个沈青柏雷的食物沈青柏就点头，头越点越重，他胳膊贴着他脖子上的皮肤，一会高一会低，突然就觉得喝醉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夜风吹得他微微清醒了一些，至少是可以做到独立行走的，可是他不愿意。
　　张之榕轻轻笑出了声音。
　　“挑食的嘞。”沈青柏装模作样地叹息，“你好像什么都吃。”
　　“嗯，应该吃的我都吃。”
　　“是的，小猪都不挑食。”
　　“你做小猪都不合格。”
　　“你不懂，我们这种挑食的都是高级的种猪，想吃啥就吃啥，包揽整个圈的漂亮小母猪。”
　　“……”还处于醉酒的张之榕似乎比以前都更容易吃味，他的沉默震耳欲聋，直接甩开了沈青柏的脖子。
　　他这一下力度不算小，沈青柏的脖子让他一推差点掉地上。沈青柏也没恼，嘻嘻哈哈地看他有些摇摇晃晃地走。
　　“怎么还生气呢，小母猪咱俩一人一半行不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到了楼下，张之榕用手戳电梯按钮，沈青柏很快追上来。看得出张之榕是有甩开沈青柏的念头的，一张帅脸从未如此明显地臭过。
　　喝醉的少年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比平常好接近得多，沈青柏看他这幅样子也不忍心继续逗了。
　　“都给你，行了吧。”
　　“我还不如个小母猪。”
　　“？”
　　坏事儿了，今天晚上的张之榕过于反常了。沈青柏知道智商越高的人越容易压抑自己，说不准张之榕这么多年一直压抑着自己，刚一高考完就暴露本性。可是沈青柏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和小母猪较劲儿。
　　“一万头小母猪也抵不过你，行了吧。”沈青柏按下自己家的电梯楼层，目前看来张之榕是难以自己度过一个夜晚的。
　　反正小时候俩人常常睡一张床，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万头小母猪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我不跟你回家。”一万头小母猪用残存的理智拒绝道。
　　“咱别生气了吧，和我置什么气啊？”
　　沈青柏用手扶着电梯门，因为里面有个犟种毫无出来的意思。
　　“我回自己家。”张之榕坚持。
　　“行，我和你回你家。”反正没差，睡哪不是睡。
　　“你回你自己家。”张之榕凑到他面前想要掰开他放在电梯口的手，可是刚一覆上去他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沈青柏气笑了，“神经啊，再反抗哥们用强的了。”
　　听了这话张之榕不动了，收回手的同时顺势把人也拉进来了。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他确实应该付出点代价。
　　电梯很快就到了，这次张之榕动作很快，走到门口就利索地开门，一点也看不出醉酒的痕迹，沈青柏以为这厮要把自己拒之门外，结果人家把门大开着，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招叫请君入瓮。
　　沈君才不管他那套，进屋就摸黑开灯。身后传来门扉阖上的声音。视觉被蒙蔽以后，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了起来，他听见身后衣料的摩擦声像是人摔倒依靠在墙上的声音，沈青柏也顾不上开灯了，伸手就去捞身后的醉汉。
　　刚刚还能在人的搀扶下正常沟通的人，此时就像一滩烂泥，一个青年无意识的重量要比正常来讲沉很多，沈青柏的清醒其实只是相对而言，数量上来讲，他喝得要比张之榕多一些，只是张之榕喝得太快，不科学，导致他现在净干一些让沈青柏处理不来的事情。
　　沈青柏好容易把手伸到他胳肢窝下面，张之榕突然像是有了支点，手臂攀着沈青柏的，似有挣扎站起来的意思。
　　“别动。”沈青柏被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子扯着，体力快吃不消了，他能感觉到张之榕想自己站起来的渴望。
　　“不行还喝那么多，还喝那么快。”
　　两个人力量使不到一出去，沈青柏半撑在地板上，对于这种胶着的场面感到无奈，“我先去把灯打开行不行。”
　　见张之榕不说话，沈青柏试探着放开手，这一下子给了张之榕手脚发挥的空间，他一把按住沈青柏的肩头，沈青柏这边还没站稳，猛地被他一按，整个人的重心都沉了下去，混乱中似乎有冰凉且柔软的东西擦过唇边。
　　两个人心里都嗡的一下。
　　沈青柏：哇靠！！！哥的初吻！！！！！
　　张之榕是有意的，但是绝对不是故意的，他不愿意在沈青柏未知情的情况下吃他的豆腐，这样未免太卑鄙了。他在暗中小心地观察沈青柏的反应，后者像是让人按了暂停键，半晌才站起身子。张之榕并不怪今晚的酒精，他只怪自己没有自控力，他开始在黑暗里默默释放自责的情绪。
　　灯啪得被打开了。还呆坐在地上的张之榕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
　　“得了，你别自己站，我扶你起来行不行。”沈青柏把手递给他。
　　样子与之前并无差别。
　　张之榕前所未有地听话，沈青柏扶着他进了卧室，见他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两个大男人亲一下又没什么，你看看你，好像被哥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张之榕表情木木的，坐在床上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沈青柏不放心地回过头，见他那副样子哭笑不得，“等你酒醒了哥赔给你还不行吗，小气样儿，谁还不是个初吻了。”
　　沈青柏这个反应确实是张之榕没想到的，很快那种习以为常的酸涩又疼痛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这一次的酸涩还夹杂着愧疚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差劲的小人，躲在太阳后面只敢偷偷地拿走一点不属于自己的光。
　　“不一样的。”张之榕开口，
　　“我和你，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