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论》良机

16、15.再会

　　俞浠坐稳身份的前一天晚上，已经内定为某大家族小少爷的少年睁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一根黑色的小棍。

　　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点窗帘，借着月光找到带有弹性的黑色半圆，轻轻一按。

　　明亮的灯光立刻刺破了没有月亮的黑夜，比最昂贵的蜡烛还要明亮。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这场面，少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但那目光很快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仆人同样被那灯光惊动，担心失火，急忙跑来救援。

　　慌乱中，少年又按了一下那个按钮，却按得更亮了。

　　那个姐姐说，这是魔杖……那，那应该……

　　明亮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可怕的温度，直到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少年才迫不得已，冒险将黑色小棍塞进被窝。

　　属于烈焰的灼痛吞没了他。

　　但下一秒，仆人打开门，什么也没发生。

　　少年背对着门，龇牙咧嘴地从幻想中的灼烧感里挣脱出来，努力装出刚睡醒的朦胧：

　　“发生什么了，凯莉姐？”

　　虽然刚才看到的人不少，但要是真失火了，现在肯定不是这个温度……

　　仆人思考了一会，柔声说道：“可能是有个很大的萤火虫路过，被当成走水了，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没有。”

　　尽管依旧没有完全放心，但既然没有异常，就没必要继续纠缠。

　　她带上门，温柔地祝福道：“那么，晚安，法夸尔少爷。”

　　但自己在世界树里接受培育的时候，更习惯的名字明明是俞晞。

　　尽管已经被收养一年了，但或许因为被破坏了行动，小少爷又在心里久违地反驳了一句。

　　确认脚步声走远后，俞晞从被窝里拿出依然亮着的小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了上去。

　　除了被窝里带出的体温，这明亮的东西没有发出半分热度。

　　邪恶存在是不会带来光明的，最多燃起来自地狱、带着刺鼻硫磺气味的火焰……

　　俞晞目光坚定了下来，忍着困意，决定再等一会，就去找那个给他魔杖的女士。

　　然后，他就等睡着了。

　　————

　　“少爷昨晚没睡好？”

　　“……嗯。”

　　俞晞非常郁闷。

　　那可是一个与真正魔法师见面的机会！

　　自己竟然就那么睡过去了！

　　而且今天好像还是，还是教廷说可能要宣布一个重要事情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抱着这样强烈又无从倾诉的郁闷，俞晞穿好衣服，坐进了雕着华丽家徽的马车。

　　清脆的皮鞭声中，周围的景色开始后退，圣堂的尖顶渐渐放大。

　　————

　　“神使大人，这世界上最聪慧、最机敏的孩子，应当都在这里了。”

　　老教宗依旧那副愁苦相，随着日期的推移，俞晞也渐渐感到那愁苦背后的含义。

　　那是对这位空降神使挤压自己权力的担忧。

　　但他自己是靠着神“庇佑”坐上这位置的，也不敢对“顶头上司”的人事任免说什么，只是一边满心担忧，一边竭力展现自己的虔诚。

　　可惜，这虔诚表现给俞浠个唯物主义战士看，不说效果不佳吧，只能说适得其反。

　　城堡里此刻汇集的，是各大家族精心挑选的20岁以下继承人。

　　不考虑一些特殊情况的话，在原本世界取得过那么多突破的俞晞，应当也在其中。

　　俞浠嗯了一声，问道：“没有符合我要找的要求的吗？”

　　“有一位，有一位。”老教皇连声说道：“只是召集的时候没公布具体细节不好催，毕竟……万一家族不愿放人，就麻烦了。”

　　……怎么搞得跟人口拐卖一样啊！

　　俞晞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那就先等那位来了，聊过，我再看看这些孩子里有没有合适的吧。”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

　　一名修女急匆匆走了进来：“神使大人要找的那位已经到了，但，但出现了点意外情况，还在核查……”

　　————

　　刚一下马车，俞晞就感到强烈的不对。

　　尽管自打被选为继承人，他就渐渐习惯了奢侈的贵族“排场”，但今天的关注度，还是有些太过了。

　　“凯……”

　　没等他唤来仆人，几名神职人员已经围了上来，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神使大人有请。”

　　这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抓紧了口袋里的黑色小棍。

　　他不知道这个神使和那位魔法师有没有关系，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因此被送上审判庭。

　　这个动作让边上的护卫作出了反应，迅速踏前，抓住了他的手。

　　“为了确保神使大人的安全，冒犯了。”

　　伴随着这句话，那个小东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哪里来的？”

　　“……”

　　俞晞一时什么也解释不出来。

　　这反映让护卫越发警惕：“说！”

　　“家里找到的玩具。”他只得睁眼说瞎话，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或许见多识广的神使大人可以顺便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拼命祈祷，希望这件事不会冒犯神使。

　　自己家族势力再大，毁灭起来也不需要教廷里那些大人物多动一根手指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摸它？”

　　也许在平时，俞晞还能想出那么点解释，但这个场景对一个15岁少年来说，压力委实有点太大了。

　　解开这个局面的是圣女大人——和稳重半点关系没有的少女从屋里蹦出来，大喊道：“让让，让让，神使来了！”

　　“哎，你小心摔了……”

　　听到来自那位神使这句话语，俞晞先是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希冀：这声音，听起来不是严厉的人。

　　接着，一种诡异的感觉才姗姗来迟。

　　而那种诡异在见到神使大人脸的同时达到顶峰。

　　除了细节处略微成熟，他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位伸出手，温和邀请道：

　　“初次见面，我是俞浠，研心教会的神使——你介意成为圣子吗？”

　　————

　　“这是寒星法杖，用魔法语言来说，叫……”

　　俞浠换回原本的语言，一本正经道：“手电筒。”

　　来过这半个月，大家都与这位极随和的神使大人熟络了很多，因此，即使不慎冲撞了准圣子，侍卫也只是很郑重地道了歉，赔偿了些东西，没有太过惊慌。

　　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听神使大人散布神恩。

　　“驱动它发光的是法力，精确到这个，被称为‘电’，也就是我们喜欢说的雷系力量。”

　　“雷？”

　　“对，雷。”俞浠笑眯眯总结道：“相同种类的法力在不同的时候、通过不同的组合，会得到非常神奇的效果。其中，电是转化最广、存储最便捷的一种力量。”

　　“所以……”听得入神的准圣子险些忘了之前扯的借口，堪堪保持设定：“这来自我家祖上接受过的其他神灵恩典？”

　　“可以这么理解。”俞浠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希望见一见这位‘同僚’。”

　　资历尚浅的小圣子还听不出这句的话外之音，但并不影响他认真思考起要不要私下透露一下那位魔法师的情况。

　　毕竟，那位说自己的目的，也是找一位故人……

　　考虑到极为相似的名字和外貌，这位神使，是否就是她所寻找的故人？

　　————

　　那个魔法师……俞晞记得，那最开始还是半个月前的一段梦境。

　　梦很简单，一片美到不该属于现实的蝴蝶翅膀轻颤着，细密的脉络延伸出蛛网，蛛网交叠处睁开一双双眼睛。

　　那些眼睛不知在寻找什么，茫然转动着，渐渐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震撼让俞晞站在原地——当然，也有蛛丝已经将周围全部封死的原因。

　　在那些眼睛逐渐汇聚到他身上的时候，从地面骤然穿出的骨刺撕开了这个场景。

　　俞晞猛然睁眼，看到那位少女坐在窗边。

　　“你是……？”

　　或许因为眼前这位刚刚帮自己摆脱了那个可怕的梦境，俞晞意外地并不害怕，只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

　　何况面对这种突然出现在卧室里的陌生人。

　　少女手中拿着一根短短的魔杖。听到这句话，她做了什么手势，让光明充满了这间窄窄的屋子。

　　“你可以将我理解为魔法师，但并不是教会里宣扬的那种邪恶存在——邪恶是恐惧光明的，而我带来光明，对吧？”

　　伴随着这句很有说服力的话，俞晞看清了她逆光中模糊的脸。

　　黑发黑眼，带了一绺白发，笑容很有亲和力——或许这也是俞晞没有太害怕的原因。

　　最具特点的，应该是左眼下方的三个三角形。、

　　那可能是某种魔法印记？

　　俞晞在心里悄悄猜测道。

　　他点点头，认可了前面的说法，但又忍不住问道：“请问……您为什么要降临于此？”

　　“为什么……”

　　魔法师将魔杖在手里转了一圈，让光从下网上照亮自己的脸。

　　“你猜为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属实把俞晞吓了一跳，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才想起她降临前的情况：“那个梦……很危险？”

　　少女点点头：“危险，但不用太担心，不是对你的危险。你也别问我具体是什么，在你自己意识到前，我不能说的。另外……也是来找一位故人。”

　　“那我可以……”

　　俞晞实在被这神奇的一幕弄得心痒不已，却被禁止了询问，只得尝试换个迂回点的途径：

　　“我可以拜您为师，学习魔法吗？”

　　“魔法？”

　　她看起来有些好笑，但并没有纠正什么。

　　“那真的，真的……太神奇了！”

　　“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得先处理导致你做那个梦的源头……这样吧，过半个月，下一个无月之夜，你带上这根魔杖——嗯，按那个黑色小圆就可以用它照明，去古堡顶端再找我一次。”

　　“好！”

　　眼看对方略微起身，准备离开，俞晞急忙问道：

　　“请问，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但那魔法师已直接往后仰坠了下去，俞晞下意识冲过去，想拉上一把。

　　但他只抓到一张纸条。

　　洞开的窗外是宁静的月色，湖泊反射着梦幻的波光，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行鸟兽的鸣叫。

　　应该……只是魔法师的出行方式吧……

　　俞晞惊魂卜定，才想起手心里还握着那张纸条。

　　已经被冷汗有些打湿了的纸条。

　　他展开那张纸条，看到上面柔软的、略被润花的字迹。

　　“Mauve，俞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