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论》良机

15、14.就职

　　俞浠压制着嘴角的抽搐，险些开口就是一句“徒儿好。”

　　默默把这句咽回肚子里，维持住高深莫测的人设，俞浠缓缓起身，依旧是略施一礼，做足了派头，才回应了那个握手的请……

　　等，西方中世纪，女士伸手，应该是吻手礼吧？

　　但那应该是已婚的才……

　　不过圣女好像是有嫁给上帝的说法？

　　没等俞浠把本就了解不多的西方礼节回忆完，圣女殿下已经直接抓着他的手，颇为坚定有力地摇了两下，自然地撤了回去。

　　……？

　　虽然和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但一个大大咧咧的圣女，显然比纤细敏感的小公主好伺候得多。

　　俞浠收回手，暗自松了口气，继续扯自己的神棍派头：

　　“殿下谬赞了，鄙人刚到来时，也曾以为这个国家已经遭遇魔气侵染，言语混乱。经过这几日相处，也算互相解开了些误会，殿下若是这般说，鄙人便放心了。”

　　“呃……我对这门语言不是特别熟悉，所以……”

　　粟粟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啊，我是说，最开始以为这边遭遇了什么变故，但现在看来只是我想多了，关于传播我主福音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哦哦，好的！”粟粟点点头，扬声对周围说了几句什么。

　　那些人的态度立刻毕恭毕敬了起来，取来俞浠之前穿的衣服，上面还洒了香水——虽然对俞浠来说，那气味着实有点浓郁到刺鼻。

　　简单更衣后，粟粟邀他坐进了教廷的马车，简单补充道：“抱歉，我会通知圣堂快些赶制出符合你身份的服饰。”

　　俞浠十分矜持地“嗯”了一声，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装腔作势，一边问道：“对我的降临，主的牧群收到过预言吗？”

　　“收到过呀，不然也不会一接到这个消息，就直接派我来了。”粟粟的口音逐渐熟练，也逐渐接近原本他熟悉的那位。

　　克制着仔细打量打量这位疑似熟人同体的冲动，俞浠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就……之前收到过一个预言，于旷野奔驰的马车上，将收到主降下的神谕。不过，这些年断断续续冒出过不少次魔鬼冒充神使的事情，只好不提了……”

　　居然还真有？

　　作为一名“神使”，俞浠自然不好开口问这怎么收的神谕，转而将重点放在后半句：“魔鬼？”

　　粟粟叹了口气：“是呀，旷野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随便搞辆马车拉着进城，假装自己是凭空出现的……”

　　“真是太亵渎了！”

　　俞·神使·伪·浠义正词严。

　　————

　　古老恢弘的圣堂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对来自现代、见识过真正物资充足时代的俞浠来说，倒也没有那么震撼。

　　……更何况，在他接受的教育体系里，这些都意味着无数底层人民的血泪。

　　在他原本的年代里，孩子们离开世界树后，都会来到统一的教育中心，参与技能技巧的培训。

　　毕业后，政府会分派统一的初始资金，鼓励学生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职业专业，开始自己的人生。

　　根据选择的老师/专业或者出生后分配的地方，有些人会选择给自己冠一个姓氏，但大多数只称名。

　　而如果是类似的历史轨迹，现在这个阶段……应该还是教廷与各大家族从幼儿中挑选天赋异禀者，没有被选中的则成为平民。

　　如果时代比他想得更早些，或许还有最糟糕的——天赋低劣或太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事情的，会直接失去得到身份的机会，变成可以交易的“商品”。

　　俞浠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但他到底是一个品德在标准线上的现代人。

　　心里这么沉甸甸压着，表情自然凝重。

　　迎上来的白胡子老教皇有些惶恐，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神使。

　　大概是想起这位刚来到这边时的遭遇，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殷勤地吩咐了什么。

　　俞浠微感不妙：“他说了什么？”

　　“他要求从严从快处置怠慢神使的那些人。”

　　“……？”俞浠心头一紧：“叫停这个命令！”

　　粟粟很快把这个命令翻译了过去。

　　传递命令的人明显愣住了，扭头看看神使，又看看教宗，不知如何是好。

　　考虑到接下来还得有长时间合作，俞浠不打算激化矛盾，更不方便一过来就拂了教宗面子。

　　就算要处理，也不是现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时候方便进行的。

　　于是，他稍加思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补充道：

　　“跟他们说，在魔鬼多次伪装后，他们的反应是在保护主的牧群，在让这一切不被侵扰，值得嘉奖。我刚才的反应，只是意外于魔鬼如此猖狂，在思量对策。”

　　听到粟粟的翻译，得了台阶的老教宗显然同意了这个说法，挥手撤销了刚才的命令。

　　“反应很快嘛。”粟粟悄悄点头肯定道。

　　……这反应，显然是多少看出了点什么。

　　考虑到那个很是现代的握手，她不会也是原装的吧……

　　毕竟，虽然粟粟最近一直在和维吉妮亚一起做研究，但俞晞之前已经在那个世界呆了那么久，这期间，她如果提前跨世界来做过了解，完全是可以做得到的。

　　俞浠记下这个想法，准备放到之后确认。

　　现在，既然她没有拆穿自己的意思，那就先好好唱完这出双簧。

　　周围的侍卫显然很是激动，教宗的表情却愁苦了起来。

　　老教皇握着权杖，在搀扶下颤巍巍靠近了些，用颇为生疏的口音对俞浠说道：

　　“神使大人，您这般放过他们，下次可就难以管束肆虐的愚蠢了啊。”

　　俞浠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然后才端起标准的营业笑容：“我携我主的神恩而来，智慧的光辉将洒满这片大地，如何还有愚昧的残留？”

　　这顶帽子对一个信徒来说，可能多少有点太大了。

　　老教宗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断请求起宽恕。

　　“……”

　　作为成长在自由平等的现代社会的人，俞浠被那副神态弄得又是可怜，又是恶心，还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

　　作为与神直接接洽的教会顶端……他应当是最清楚，那个所谓神灵既不存在，也不可能降下任何旨意的吧？

　　又或者，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灵？

　　那自己这个“神使”的身份，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终有一天会被拆穿，会迎来迟到的火刑架？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颇为悠闲。

　　由于之前不是没有混到这个阶段的“魔鬼”，俞浠的存在暂时没有对外公布，只是在圣堂得到了一个房间，由粟粟教他通用语。

　　俞浠本以为速成语言是一个可怕的挑战。

　　但第一节课过后，他就意识到，这语言同样只是西方通用语的一个变体，只是比东方通用语变化幅度更大，听起来才仿佛乱码。

　　既然只是一种口音格外重的方言，上手也就没那么难了。

　　仅仅过去一星期，俞浠的水平就达到了可以初步交流的程度。

　　大概得益于初遇时展现的友善态度，周围的人对他都十分好奇，几乎有求必应，还很期待与他多说几句。

　　抱着言多必失的想法，俞浠只和粟粟以外的人保持了最基本的联系，每天高强度啃圣典、听布道。

　　这样“虔诚”的态度越发坐实了神使的身份，尽管考察期还没过，但周围几乎已经给了他与教宗同等的敬重。

　　在最开始的奇怪态度后，粟粟再没有表现出有别于一名传统圣女的行为，让俞浠的“认亲”计划也只能搁置。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愁眉苦脸的老教宗终于宣布，俞浠终于通过审查，成为教会认证的神使。

　　————

　　身份牌拿稳了，周围的监视者自然不复存在，各种本该稀缺的资源在“神使”面前，也几乎是无限量供应。

　　从饭都吃不饱的阶下囚，到教宗亲自认证的神使，俞浠切实体验了一把“一步登天”。

　　如果不是还怀念着过去的一切，还思念着同学、朋友、老师，还想着解开维吉妮亚遭遇的奇怪现象，还吹不到空调，吃不到现代调料，玩不到手机上不了网，俞浠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抵制住那种诱惑。

　　但过大的差距让这一切显得只像一场全息游戏。

　　俞浠毫无实感地拿起餐具，品尝起即使条件落后、很多调料还没开发，却通过不知什么形式做得不输现代的美食，慢慢确定了第一个任务。

　　回去，肯定是得回去。

　　但这个科技水平差距，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补完的。

　　也不知道这个神使身份能不能有点寿命上的优势，没有的话，估计也只能做好在这边干一辈子的准备了……

　　但，万一那边发现问题，会有别的团队来救自己呢？

　　俞浠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周围的人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没有浪费这集中过来的注意力，俞浠以神使的身份，发出了第一个主动的命令：

　　“在传递我主神恩前，先明晰一件事。

　　“我本自天上来，自也当归于天上，且不知归期。”

　　在顿时紧张了起来的目光中，俞浠放缓了声音，用安抚的语调继续说道：

　　“但神并不抛弃祂的羔羊，因此，在我走后，当有一人替我。”

　　既然那位教授一跳世界就发现了自己，那自己既然是用他的理论做的跳跃，很有可能也并不远离这个世界的“他”！

　　“此人与我样貌相同，名字或许稍有偏差，但应当也很是接近。

　　“将他接到这里来，他将在我走后，为主传播更多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