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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银杏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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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银杏谷
小六默默地带路,雨水淋了他一身,好不狼狈。他回头一看,萧谨瑜也在雨中走着,他的身上却滴雨未粘,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身上有层气将与隔绝在外,而承前启后也只是淋雨而已。小六加深了这个人绝对不能惹的想法。
萧谨瑜根本没有察觉到小六的心理,他只不过身上一直都带有防水符罢了。
承前小跑来到萧谨瑜身旁,对他说:“主子,我们为什么不乘车去?”
萧谨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就没想起还可以乘车。
“启后。”萧谨瑜示意。
于是启后一把拉住承前,直接轻功飞上房檐,这样肯定比马车快。萧谨瑜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六,小六一颤。
别,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萧谨瑜一把提起小六,也飞上房檐。小六被夹在萧谨瑜胳肢窝里,直接俯视地面,高倒不算高,但萧谨瑜的速度很快,小六不免有些晕眩。好想吐啊,吐了他大概就没命了,他笃定这个人惹不得,他甚至有点想他那没得重病的娘,都怪公子非要我来,这简直就是渡劫。他神色俨然就是赴死的模样,直到萧谨瑜到了山谷入口处,他才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承前启后先到了,承前一手撑住树,一手叉腰,弓下身子沉默,启后在一旁拧干衣服上的水,倒没什么不对。
他不会也被夹了吧。小六心想,他也不敢问,毕竟他也想在承前身旁的另一棵树上撑一会儿,想吐的感觉更甚了。
萧谨瑜给他们施了个诀,让他们都重新变得干干爽爽,承前和小六的心里面才好受些。
山谷里倒没有下雨,只是有雾气,还是很潮湿。萧谨瑜知道这是谷主设的迷雾阵,就把小六推到阵前,这才是萧谨瑜要他带的路。
小六一脸茫然,公子可没告诉他还要解阵,这,这,这,他哪儿会啊。
他只会直接冲入迷雾,看运气决定他是一进阵就死还是走几步再死。
他回头看着萧谨瑜,眼睛里面全是歉意和委屈,好像,还有一丝丝害怕。
萧谨瑜立马明白,心里骂了句,这是个便宜狐狸搭上了个便宜大人。他冷静下来,准备解阵。他迅速画符攻向迷阵,没反应,符咒像打在棉花里,轻飘飘地散开了。
哦,有意思,这破阵成功吸引了我们逍遥王的注意。
他脸上露出微笑,眼角一弯,简直比狐狸还像狐狸,小六自愧不如。小六本还在欣赏萧谨瑜解阵,但被启后拉到离萧谨瑜较远的地方,承前也在那里立着。
小六还没问他们为什么,就见萧谨瑜拔出他的剑,大刀阔斧地刺向迷阵,剑光挥洒,与阵法碰撞,小六看到声浪向他涌来,就见迷雾被生生逼退了几米,而萧谨瑜身边,什么小花小草,甚至小树苗,都无一例外的被剑气砍平。萧谨瑜见迷雾退了几米,又再接再厉,继续挥剑。
承前在小六耳边说:“我们主子,是一个喜欢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一旦发现文绉绉的方法行不通,就会拔剑。而且,当主子邪魅一笑时……”
“就要小心了。”启后补充。
小六只得木然地点头。
“王爷,请住手。”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清冽但是可以幻想出温柔。这声音带有疏离之意,没有萧谨瑜声音中那种暗示性的情色意味。
萧谨瑜停下挥剑,看着这劈了半天才退后好些的迷雾从中分开,走出一个撑伞徐行的身影。承前心头一紧,这时候打断萧谨瑜,这人怕是要遭罪哦。
萧谨瑜心想:你就不能走快点吗。
雾中人渐渐走近,让人最先看见的就是那把伞。黄色的油纸在迷雾中破雾而行,本该是柔软的伞却给人一种锋利的错觉,或许又不是错觉。来人一袭白衣,衣袖边泛着淡淡的黄,绣花不是金线,布料也不是云锦,看似寻常,却被这人穿出仙气。
小六看见,开心地呼唤:“公子!公子!”
萧谨瑜皱眉:“谁,要出来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王爷莫急,如今情况虽紧急,但还是有时间让在下踱这几步子。”这位公子回答。
“你究竟是谁,那老头呢?”
“王爷果真像谷主说的一样,性情刚烈。在下银杏谷沐填云,字有枢,这些年一直在闭关,有幸见过王爷。”
“逍遥王萧谨瑜,字由安。”
沐填云终于走过来,露出他的眉眼。承前启后本以为这世间找不到比他家王爷还俊俏的脸,但这沐填云的模样可以与萧谨瑜相较高下,萧谨瑜的眉眼多一分野性,沐填云的眉眼则是多一分儒雅,都是玉璧一般的人。
“这边请,王爷。”沐填云微笑,领着萧谨瑜一行人进入山谷。
“我们谷主受了伤,在房中歇着,就请王爷稍候片刻。”沐填云把萧谨瑜带到谷中正厅,吩咐下人为他们备好姜茶,还留了几个美貌的侍女给萧谨瑜解乏。
“你,那只狐狸,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搞那出拙劣的把戏想做什么。”萧谨瑜问。现下无事,既然连沐填云都不慌,萧谨瑜也就没了慌乱的理由,不过自己这般慌乱必须要报应在别人身上。
那,可以接着方才,戏耍小狐狸了。
沐填云本打算离开,听到萧谨瑜这么说,就留下来,迅速从承前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一副看戏的姿态。
萧谨瑜察觉到沐填云的行动,不满地撇嘴,又正色看着小六。
“回王爷大人,公子嘱咐我的,想坑您一笔钱财。”小六回,眼睛不时往沐填云身上瞟,萧谨瑜甚至看见他的狐狸尾巴在摇摆,随即慢慢地把目光转向沐填云,心想:有意思,有的玩咯。
沐填云正色:“分明就是谷主派人的时候,你自告奋勇要去,为什么要把你的行为推到我身上。我还以为你自告奋勇是很有把握,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连迷雾阵都解不开,真是丢我们银杏谷的脸。”他振振有词,把小六说得一愣一愣的。
小六只能憋着一汪亮晶晶的眼泪花,再次为自己辩解。
“真的是公子,王爷您要信我。”
萧谨瑜眉毛一挑,这两人是真当我是白痴吗?这么明显的狼狈为奸,你狐小六有本事就别摇尾巴,而这位沐公子说起谎话来,尽连眼睛都不眨,这鬼话也只有承前会信。
果不其然,承前斥责小六:“你个狐狸崽子,可别乱泼脏水,沐公子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你也不看看你那漏洞百出的伪装,还好意思说是沐公……唔…唔唔唔。”
启后顺手捻了个禁言咒,这是他唯一会的符咒,专门从王爷那儿学来管承前的嘴。
果然还是启后聪明。
“主子,我看这事也不打紧,别因为我们坏了人家谷中气氛。”启后打着圆场。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启后,快把禁言咒给我松开!
承前还在挣扎。
萧谨瑜见启后这话,心中暗骂:你可真是王爷的好侍卫。
没办法,只得作罢。
“好吧,我也不想做着恶人,只是你这小狐狸才一条尾巴,连吃都不够,要记得好生修炼啊,我母后还差一条狐狸围脖。”他狐狸眼一眯,眼尾微微下坠,嘴角浮着玩味,似笑未笑。空气变得粘稠,散迷着令人着迷的气息,周围的侍女下人们都怔怔地看着萧谨瑜的脸,等着萧谨瑜的嘴角再上挑些。只有承前启后和沐填云不为所动,小六听到他的话本来还心惊胆颤,一见这微笑,心和胆都稳得像磐石,不就一条围脖嘛,剪点毛就是啦。
沐填云见此也觉无趣,就咳嗽一声将魂被震飞的下人招回来,问萧谨瑜:
“王爷,这天渐渐晚了,晚饭你想吃些什么?”
承前眼睛发光,来了这么多次银杏谷,还没在这里吃过饭呢,料想也是些神仙吃食,绝非凡物。他正想抢先回答心里写好的菜单,就听萧谨瑜淡淡的来了句:“地瓜吧。”
什么?承前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王爷也绝对不会想吃地瓜,他想吃帝呱,是一种神兽,怎么可能是地瓜呢,呵呵,呱呱。
承前觉得自己笑得很苍白。
沐填云好像猜到萧谨瑜的答案,就像听到的是松鼠鲑鱼般答应:“好的,您稍等。”说完就拂袖离开。
承前的口水都快从眼睛里出来了,就见萧谨瑜快速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打开扇子一摇一摇,才缓缓张口:
“你想变成鸡吗,或者鸭也可以。”
王爷这是要把我卖了吗,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可是堂堂八尺好男儿,王爷不会这么绝情的。承前看一眼萧谨瑜,笑得人畜无害,仿佛他天真无邪纯真可爱,承前后背一凉,心里很慌:
“回主子,属下不想。”
“那你一定是想变成鱼。”萧谨瑜敛回粘在沐填云身上的目光,微微低头,让人琢磨不清他的意图,“启后,快去告诉沐公子,给承前加条鱼——麻烦姑娘们准备好鱼缸。”
侍女听到萧谨瑜的话,匆匆行礼,云雾着答应,飘去办事了。启后点头行礼,转身向沐填云消失的方向走去。
萧谨瑜突然发觉,沐填云刚刚走的时候没行礼,他本没什么王爷架子,可今儿个见着这沐填云,他内心的比较之意不免浓生,可又不算比较之意。再三思索,他只得承认自己就是想让沐填云向他行礼。
承前:......
我有说过我想变鱼吗?我怎么可能变成鱼嘛!可这里是银杏谷,好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对,我什么时候又得罪主子了,我可真是苦命人啊。
承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锤了顿在一边偷笑的小六。
果然王爷一来,银杏谷热闹很多啊。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来请萧谨瑜去用餐,沐填云十分雅致地把地点定在银杏谷的半月泉边的小亭子,远远瞧去,灯笼簇拥光明,其余全是黑暗,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那方亭子和耳边漫漫的泉水声。
萧谨瑜望了望亭子,心里不由得嘀咕:搞这么麻烦。
承前则被这意境深深打动了,一直在跟启后身边说着什么“万籁俱寂” “灯火人间”之类的话,而启后的回应就是,给他一记禁言咒。
沐填云挥手,衣袖下坠,露出洁白的手臂,被灯笼染成橘调,他向侍女们点头示意,就见侍女把灯笼抚过黑暗,黑暗中渐渐浮现出银杏树的影子,而树叶像蜡烛被点燃一般,分走灯笼的光辉,转眼之间,黑暗被光芒替代,四周仿佛围着燃烧的树。
萧谨瑜见怪不怪。
承前却被震撼到了,先是无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继而就是禁言咒都没办法阻止他内心的激动。于是启后就拉着承前快速到亭子里去,不想这傻子再发点什么风。
萧谨瑜慢慢走到亭子落座,看见桌上摆着他点的地瓜,清蒸地瓜,烤地瓜,地瓜汤,地瓜炒饭,名副其实的地瓜宴,这就显得桌子中间的醋鱼就显得突兀了。萧谨瑜指了指鱼,再指了指承前,启后马上就把鱼端到承前面前,再把其他的菜挪上来填补空缺,这才是完完全全的地瓜宴。
那么,就开吃吧。
萧谨瑜一声不响地吃饭,眼睛打量着沐填云,就看那家伙也在吃,吃相儒雅端庄,小心翼翼地将筷子上的饭菜送入口中,简直像那些死板大臣们家里的贤妻良母,再不济至少也是深养闺中的大小姐,小猫一样。想到这儿萧谨瑜忍不住扑哧笑了,换来沐填云疑惑警惕的眼神,萧谨瑜转开目光,说:“害,承前,这鱼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条啊。”
承前从埋头苦吃中惊醒,眼神迷离:“不......用了,主子,我真...真的...够了。”
这怎么没喝就醉了,启后立马拉过承前,向萧谨瑜行礼:“主子,我们就先告辞了。”
“去吧,记得让姑娘们把鱼缸准备好,别死了。”萧谨瑜随意挥挥手。
启后将承前再次夹在胳肢窝,揣着就走,三两个侍女挑灯跟着去了,亭子里的灯火就暗了些,银杏树被包裹在淡淡的夜色中,
“这是什么法术,他怎么醉了,还挺有意思的。”萧谨瑜剥着花生,提起酒杯小酌,酒水清新,入口微苦,吞咽间苦味散去换来醇香,是银杏谷特有的杏酒。
“不是什么法术,只是做这条醋鱼时加了一壶杏酒。“沐填云也端起酒杯,与萧谨瑜隔空碰杯,清亮的眸子里染上灯火的温暖和倦绵的酒意。
”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村里有个姑娘被知府家的小儿子看上了,要拿去做小,那姑娘不愿意,就打算和她的小竹马私奔,结果被她家人逮住了,将那小竹马打了个半残,姑娘气急就奔到舍断崖跳下去了,怨念太甚就修成精怪,还受了道天雷,她要去找村里人报仇,等她报完仇,怨念一散,事就了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萧谨瑜狐狸眼看向沐填云,满满的疑问。看来杏酒让这位王爷变得直率多了。
“那姑娘跳下来时,我就在舍断崖下闭关。”
萧谨瑜顿了一下,转而大笑,少年的笑声与酒水交织,让夜色都变得欢脱,倒苦了树上早已休息的鸟儿,扑闪着翅膀远离亭子。
“你在笑什么?”沐填云很疑惑了。
“我在笑你,堂堂一大妖怪,竟撞了这码子事,真是好运,不过你遇着了我,这才是真的好运。”萧谨瑜的眼里扑闪着星星。
沐填云不想接他这话,这人怎么这么臭屁。
“不过你说这不算大事,这妖怪都杀了好几个人了,这些人难道就该死吗,难道就要用普通人的性命来满足一堆白骨的怨念吗。”萧谨瑜正色。
“她跟我保证只报仇不滥杀。”
“你就这么相信她,你又不认识她。”
沐填云听到,将杯中的杏酒一饮而尽
“我先前是不认识她,不过我先前也不认识你。“
萧谨瑜愣住,这句话相当有意思。
“那谷主怎么受伤了。”
“他替那姑娘的家人挡了一记杀咒,就算他修为高,也是要缓好一阵的。”
沐填云悠悠地再倒酒,酒水斜斜地就不落在杯子里。
“沐有枢,你醉了。”
沐填云白了萧谨瑜一眼。
“萧由安,你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