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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报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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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叶沂放弃了擅长的文科,选了理科。班主任是高一时入职的数学老师陈宁,也是比她大十届的学姐。看着全新的班级,叶沂随便选了个座位坐下,开始看起《杀死一只知更鸟》,直到铃声响起,她的身边都没有人入座。大抵这就是理科班吧。
等到又一天晨光熹微,她昨天请假的高一同桌温昕拍了拍她的头,叶沂才如释重负地笑出来。她怕生,遇到熟悉的人自然依赖。就这样,新学期伊始,她和她最好的同桌又坐在了一起。也在阴差阳错间,再次成为了物理课代表,纵使叶沂的物理成绩一般。第一次分发作业的时候,她慌不择路,班级的人她全都非常陌生,再加上脸盲,导致她只能在课前两三分钟念同学的名字来完成这个任务。
念了半班的名字之后,她努力地记着所有的人的脸和名字,手心都出了汗。
“张子桉?”
瘦瘦高高的男孩信步走来,窗外的香樟树风姿绰约,像是食堂阿姨故意一般,将阳光倒在了教室的地板上,叶沂已经记不清当年的那束光是以什么角度射入的了,只记得他走来时她蓦然想起来胡兰成的那句“岁月静好”。
“谢谢。辛苦了。下面那几份作业的人我都认识你可以给我。”张子桉虽然语气十分疏离,但话语却救了叶沂一个大忙。
这是第一个和她说谢谢的同学。
她们后桌是两个性格非常可爱的男生,一个叫郭采,一个是李杨。他们在地理上跟着老师画图时一直唉声叹气,“这河流弯曲的程度怎么这么夸张啊,根本记不住这些都是什么啊,天哪,谁能想到我这只是为了会考。”
郭采低声吐槽,手里的笔转的飞快,弹到了叶沂身上,叶沂下意识转头,温和疑惑地看着他。
“哈哈对不起啊课代表,说起来课代表你叫什么啊?”
“我叫叶沂。你呢?”
“我这么帅你记不住我名?你早上不是发作业的时候喊了我两遍名?”郭采故作生气道。
“啊啊对不起,可是我我真的记性差……”
后排有个清澈的笑声,眨眼就不见了。
“哈没事,逗你玩的课代表,我叫郭采,没有草字头啊,读音也不一样啊。你地理笔记感觉记得很好的样子,可以借我吗?”
温昕下课转头也加入了讨论,“我的同桌地理可优秀了哦!上学期期末考84呢。”
“我去,地理这么好为什么来学全理啊?”
叶沂狡黠地笑笑,“我政治还87。”
李杨也加入了讨论。
“文科大神被迫选理?”
叶沂摇摇头,咬着下嘴唇,眸子里满是倔强,“因为,我想学医呀。”
当初很多人问她,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好的文科,去选平庸的理科,她也确实知道,擅长的事物往往会带来正反馈,如果选了文,她未来的路会好走不少。
但梦想在那,再难也要试试。这才叫青春。
直至多年后仍有人不断追问她为什么放弃文,为什么放弃擅长的一切?
大概就是,真的喜欢吧。
为什么不放弃喜欢呢?
当真正体会到那份喜欢带来核聚变式的影响,放弃就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如果强迫始终得不到适合的答案,不如就顺其自然,归去来兮辞不也说“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执着放下的人往往放不下,真正放下的人早已把执着放在了无限的未来里。
高二生活就这样在紧锣密鼓下拉开了序幕。宛若柠檬走在独木桥上,掉进了青春的河流里,带着微微的酸,却也带来芬芳。
九月,张子桉站在讲台上,征询着班级里大家的对于运动会的报名想法,看着大家不情不愿的样子,叶沂偷偷和温昕吐槽,“这怎么像秦始皇招工去修长城?”
“诶桌桌,你不会以为他是秦始皇吧。”
叶沂盯着张子桉看了看,他嘴唇颤抖着,细长的手反复交叉又松开,骨节突出,看出来他也挺无奈的。确实不像秦始皇。还好有陈宁的帮助,班里男同学都很活跃,插科打诨。
但等到女生长跑这里,就没有人报了。
班里最擅长运动的那个高个女孩齐怡琳已经报了两项短跑和接力,已经报满了。女孩们面面相觑,希望班主任的摇号不要摇到自己身上。
长久的沉默过后。
“我报八百。体委,你记一下吧。”叶沂咬咬唇,迟疑好一会才举起了手,心跳如鼓。眸子里的不安被张子桉记了下来,而他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的一周,叶沂和高一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女孩们一起吃饭,自然也就聊到了运动会的话题。食堂新出的盖浇饭看起来还不错,四个女孩四个品种都点了一遍,交换着吃。
“啊我的沂沂,你是自愿报800,我,直接摇号13中了天选啊。怎么办啊呜呜!”郑彗语调逐渐上扬,声调也让前排的人看了过来。一阵欢笑声。
“我也只是看没人报,报一下试试。毕竟我之前从来没参加过运动会啦。你可以找我一起练啊!”叶沂温和地捻去郑彗嘴角的饭粒,把她的袖子往后拉了拉,防止溅上汤汁。
等到临近运动会的前一个星期,傍晚微凉的风带来秋日的低喃,远处的临与山披着暗红色的大褂,操场一点点从亮走到了暗。升旗手在排练着入场式,但夜太黑,根本看不清人。
叶沂解开校服的第一颗扣子,她升学以来心中一直很好胜,把手表给郑彗让她记下自己大概跑多久。她还是希望,自己别成为炮灰。
操场散步的人群恣意张扬,叶沂跑着跑着闭上了双眼,希望找到自己的节奏,耳畔是急促的风声,自己的喘息声也逐渐冲出胸膛。
“沂沂!停下!有人。”郑彗在一旁喊。
叶沂听到后立刻停了下来,却感觉身前一阵热量传来。她怔怔地待在原地,喘着粗气,眨着眼睛希望把垂下到眼睛里的发丝扫到一旁。
“叶沂。”
不算陌生的声音,但是是陌生的语调。
这就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时至多年后,叶沂仍然能够回忆那时候的场景。
是又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操场旁的路灯霎时亮起,远去的同学在欢笑打闹,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张扬,但又保持着沉稳的语调,像是旁边临于山倾泻而下的山泉。暗下去的操场将这段关心很好地保护起来,让它装饰叶沂的梦。
“注意安全,适度锻炼,保持心态就好了。有问题记得找我。”
叶沂愣愣地点头,接了一句,“你怎么戴着白手套?”
又是一阵清澈的笑声,“我是升旗手啊。”
“啊?哦!你也加油!”叶沂扶额,感觉自己有点跑傻了,跑向篮球场,突然想起来她还有个战友在草坪那等她。她又跑回去找郑彗。
“哇,那个原来是你同班同学啊!”
“嗯……”
“体态很不错啊,可惜我没看见他脸,要是帅的话说不定许巧洋就会带着她的相机过来了哈哈哈。”
“巧洋确实是个十足的颜控!”两个女孩在回宿舍的路上大笑出声,互踩着对方的鞋子,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颠颠撞撞进了宿舍楼。
路灯下的影子很长很长,正如故事的后续也带着沉寂的力量,在每一个深夜将画面拉得很长。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傍晚,那扇门便被缓缓推开,谁说角落的故事就该埋葬,叶沂在后来每一个痛苦和麻木的岁月里都会擦拭扉页上的尘埃,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埋葬的故事带不来意义,但陈酿的故事未必没有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