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净莲华

6、挖笋

　　一段时日下来，七月早已经熟悉院中事宜，但她一直记着崔贵太妃的事迹，尤其是她骑马射箭，击杀敌人。

　　她深知在乱世没人会给你以理服人的机会，只有暴力消弭暴力，她虽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脚力气还是有些的，但大部分时候也只能束手就擒。

　　她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刻。

　　奈何弓箭难寻，骑马对她这样的小婢女更是痴人说梦，免不得就天天想着这回事，连青雀都看出她有些分神。

　　“七月，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遇到什么事了吗，但你我一直在一起，没道理我不知道啊？”

　　“你看出来了啊。”

　　“毕竟你之前都是倒头就睡，这几日晚间总是能听到你的叹息声，别以为蒙着被子我就不知道。”

　　“小青雀观察细致入微呢。”七月笑嘻嘻。

　　“别打趣我，说正事呢。”青雀难得正色。

　　见她这样七月也就实话实说，“其实我也相像崔娘娘那样学点拳脚功夫，保护自己。”和你们。

　　青雀难得有些苦恼的挠挠头：“崔娘娘那样是因为有家族支撑，对我等来说有点难，再说女子本就体弱。”

　　“倒也无需像崔娘娘那样厉害，我想着竹林中无人，可以试试做个竹弩。”

　　她本不想告诉青雀的，因为她也只是见过别人使弓箭而已，很可能做不出来。再说，若是被发现玩忽职守也只惩罚自己一人而已。

　　青雀大喜：“你会做弓弩不成？”见七月摇头，青雀兴奋道：“做不成弓箭可以用弹弓代替啊，既可以练准头，又不会犯府中忌讳，好极好极。”

　　“弹弓？那是什么。”

　　“你竟不知道，小时候调皮孩子人手一个呢，我的还是我爹悄悄给我的。”

　　七月摇头，“幼时除了一开始和姐姐们烧火做饭，后来便被我爹关在了屋子里，故未曾见过这些……人手一个的小玩意。”

　　“为何会将你关起来？如此狠心的爹。”怪不得会把女儿一个个卖了，真该死。青雀在心里腹诽。

　　明珠藏匣，自然是待价而沽。

　　不过这些腌臜事不必说给青雀，上次青雀得知七月母亲为求子常年累月吃福土喝神符神水，最后活活疼死的事，那时被吓蒙了好一阵，之后还念叨着一定要叮嘱她娘以后求神拜佛可以，但绝不能吃土喝符水。

　　于是七月摇摇头，青雀也不想揪着人家伤心事不放，转怒为喜道：“那个弹弓我早就不玩了，可以借给你，上面的牛皮筋可是我爹亲手捆的，可牢了。”

　　七月谢过她的好意，“你既然还收藏到现在，想必也是极为喜欢的，怎可就这样借给我。只是得麻烦林叔外出的时候帮忙采买一下。”

　　说着就盘算了这几个月发的月银，想着得多给一些，不能劳烦人跑一趟。

　　青雀挥挥手，“你多想了，我小时候早玩腻了，我的那些东西都多亏我娘还帮我收着，否则早不知道丢哪去了。再说市集上没什么人卖这玩意的，都是自家大人做给小孩子玩的。”

　　七月见她如此说便没再犹豫，收下了她的好意。想着之后把月银都给她，让青雀买两只簪子，礼尚往来方不辜负她的心意。

　　想到这里七月没来由的雀跃，好想冲到春妈妈身边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七月可是将春妈妈的教诲听进去了，与人为善，知恩图报，不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撞，棱角尖锐了。

　　这应该就是春妈妈说的柔和了。

　　青雀得知七月要送她礼物，也是开心不已，她笑道：“我的月钱都是我娘给收着，说是防着我乱花，每月只有那几个铜板，还是你好。”

　　其实在七月到清风小筑前，她娘就将七月的事情打听了个遍，特地嘱咐她不要与七月多来往。青雀虽然不满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一点点，只是没想到刚一见面七月就对她知无不言，坦坦荡荡，她实在喜欢。

　　七月失笑，“你娘知道你这样说肯定得收拾你，只是我才刚来没几月钱也不是很多，只能送你便宜些的，待今后我再补给你更好的。”

　　得知青雀的钱是林管事收着，七月打定主意之后的月钱也给春妈妈收着，想到这里不免有一丢丢的自得，看她学的多好，春妈妈一定很满意。

　　满嘴利齿的小狐狸也学会了伸出柔软的舌头，不再只会用张牙舞爪的姿态保护自己了。

　　隔天一早青雀就将尚还崭新崭新的弹弓送给了七月，“既然你喜欢就拿着玩吧，这玩意小巧可以藏在身上，等我们去打扫竹林的时候我教你怎么用。”

　　七月使劲拉了拉牛皮筋，一松手只留下像是穿破空气那悠长又绵密的声音，看到这般威力，她开心的手舞足蹈。

　　一下子蹦到青雀身旁拉着她的手摇啊摇，脸上满足的神情显而易见。

　　青雀真的是有些惊讶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七月流露出这样欣喜又依恋的神色来。此刻才真的感慨，自己真的是个幸福的孩子。

　　虽然她比七月大不了几个月，但一直以来七月做事都很有条理，说起往事虽然愤怒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显得格外懂事。

　　而且七月刚入府时就重伤躺了好几个月才好的，听说当时整个背部都血肉模糊了，看她年纪这么小，连他娘都说可怜。

　　才这么个平常的小玩意就让她这么开心，青雀不免有些心疼。

　　二人趁着打扫的名头到竹林里捡些小石子练习弹弓，只不过青雀也是个半吊子，勉强指点了会七月，见一直打不中便有些意兴阑珊。

　　七月见她有些无聊就催她先去石凳上休息会，她独自练习一下，找找手感。

　　青雀从善如流，她这段时间迷上了打络子，有方胜、连环、柳叶、梅花等花样，厉害的还能结出精美的人像或日月星辰鸟兽，看上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有趣极了。

　　以前她娘逼着她学，她三心二意的就想到外面去玩。如今知道爱美了，对这些色彩鲜艳的东西就很感兴趣。

　　这还是七月带起来的，以前她虽然被关在家里，但不能白白闲着，刺绣讲究手艺才卖得出去，但打络子不需要啊，虽然便宜些，但可以以量取胜，好歹也是一个进项，也不用太碍她爹的眼。

　　看着青雀手指灵活翻飞，七月会心一笑，沉下心继续练习弹弓。

　　她先是瞄准一些较粗的竹子，石子一次又一次的射出，从一开始不知道石子飞到哪去了到后来也能勉强擦着点边。

　　听青雀说很多人可以打天上的飞鸟，甚至小到苍蝇、飞蛾，这可给了七月耳目一新的感觉，她感慨以前真的是太闭塞了，显得自己像个乡巴佬。

　　青雀笑呵呵接话，“有时连乡巴佬都不如呢。”

　　七月颇为认同，想到自己当初在将军面前的大言不惭，感慨无知者无畏的同时也暗自警醒不可丧失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哪怕是无知者无畏赋予的。

　　勇气真的太重要了，否则她也不敢出逃，不敢吞下那颗药，不敢放了那些鲜卑女奴，更不敢与将军直言要留在清风小筑中。

　　七月知道要练就精深的功夫就需要日积月累的坚持，于是决定趁着将军经常晚归，青焰姐姐又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傍晚时分就溜去竹林打弹弓。

　　她还特意避着有石凳休息的地方和那个精巧的水池，免得一不留神撞上人就不好了，她如今可是要做一个规矩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连着一个月下来收获颇丰，她的饭量也是越来越大，连青雀都时常感慨像个饿死鬼投胎。

　　七月摊手做无辜状，“没办法，我还小，正在长身体呢。”

　　青雀翻了一个白眼，“但你这吃的太多了吧，当心长太胖了。”毕竟时下欣赏的是行动袅娜，弱质纤纤的女子。

　　七月才不在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谈何自保。

　　“这不是还没胖吗，多吃点好，你看我最近还长高了。”

　　青雀拉着七月比了比身高，“确实是长高了不少，你才刚来时矮矮小小的就像个女童，如今终于有点少女的模样了。”

　　“这亏得我吃得多。”

　　将军府下人的生活还是可以的，虽不说吃的多好，但管饱是绰绰有余的，都是些常见的大米粥、烧饼、土豆，不论什么管饱就行。

　　如同她们这样伺候将军的丫鬟小厮还时不时有虾丸鸡皮汤，酒酿蒸鸭子，蒸排骨等，惹的人食指大动，每每这个时候连一向忌口的青雀也是对着餐食风卷残云。

　　有时去看春妈妈她还会留些红枣糕、黄米糕给七月吃，香甜软糯，唇齿留香，回味不绝。

　　其实阖府还有一道特色菜，就是竹笋鲜鱼汤，这么大片竹林不用白不用，有时管家会吩咐小厮来挖笋，一筐筐的笋抬到厨房去，连七月和青雀这样的小丫头也凑热闹的跟着挖过几次。

　　只不过管家只允许在外围挖笋，但这也足够整个府邸的人都能吃碗笋子，喝碗鲜鱼汤了，时不时还能捞到些鱼肉解解馋，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看着七月笑嘻嘻的样子，青雀勉强同意让她吃这么多，但还不忘提醒让她当心长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