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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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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叉着腰得意道:“可不是,在我母亲那就没有不知道的。”
七月捧场:“厉害。只是你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自己知道得个趣就行了,出了事可就引火烧身了。”
青雀笑的越发甜了:“还劳烦你挂心,这些都是小事,大麻烦是不会有的,我有分寸,信得过你才说的。”
七月无奈扶额:“行吧,那多谢你信我。”
“只是没想到林管事看着严肃,对你倒是宽和,这些事你都知道。”
那是我偷听来的,我娘说水至清则无鱼,小小的消遣一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我娘对我慈和倒是真的。唉,这得多亏了我前头的两个姐姐。”
“你还有姐姐?”
“可不是,我前头的两个姐姐都没过五岁就夭折了,等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对我可不就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用我多么灵巧,只需要有清风小筑丫鬟这个名头就行了。”
说着冲七月努努嘴:“我可是废了老牛鼻子劲符合了规矩礼仪,我娘才把我安排在将军院子里的,可见你招人恨也不是没道理的。”
林管事是管理府中丫鬟小厮规矩的,平时最是严肃,虽然对人时有宽宥,但犯了错必会受罚,大家都不敢让她抓到错处。
七月赞一声:“林管事按规矩办事,佩服佩服。”
青雀嬉笑着打了一下七月“叫你作怪。”
“这也是林管事对你的疼爱啊。”
青雀笑得开怀:“我对我娘也好着呢,七月,那你娘对你怎么样。”
七月很久没想起她娘了,对她的印象只是一直在喝药求子,以期生下男胎。她上头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从小就是姐姐们拉扯她长大。
母亲对接二连三的女胎失望至极,对她们非打即骂,抱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记忆中的她是瘦弱的身材,干瘪的手掌,一掌下去震得人身上发疼发麻,唯有脸上的轮廓能够看得出年轻时候美貌,可笑到死都没生出儿子。
最让七月悲痛和厌恨的就是明明母亲也是因为祖母都生了女儿才被卖给卫天水做妻,自小生活不易,然而她又把祖母给她的痛苦加诸在她们姐妹身上,甚至更加偏执。
何其残忍,何其愚蠢。
父亲卫天水本来是一个混迹街头惹是生非、招猫逗狗的小混混,但因长得极为高大,容貌也俊美,又会花言巧语,惹得众多芳心摇曳。
只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有钱财便去赌,没一家小娘子愿意下嫁,后来不知怎得竟娶了相貌美艳的卫母,还找了门路当了屠夫,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好了。
终是好景不长,卫天水迷上赌博,家中日益艰难。混迹于三教九流的卫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头上,反正他只稀罕能继承香火的儿子。
卫母死后便立即续弦,继续为生儿子努力,家中不事生产,他就将长成的女儿一个个卖出去,价格高低全看相貌如何。
七月不同于其他姐妹只是略微清秀的外表,自小便玉雪可爱当时年纪虽小,愈长大眉眼愈发灼灼其华,惹人侧目。
卫天水自然待价而沽,甚至还给她取了名,唤作卫栖月,是姐妹中唯二有名字的小娘子。第一个有名字的是大姐,名为卫如月。
那时卫父卫母生活还算和美,正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得时候,特地请人给大姐取名。只不过所谓的浓情蜜意不过是蒙蔽人心的幻影,在没钱的时侯干脆利落的就将大姐卖了。
她们姐妹的哭闹不止也不过是换来了一顿打。自那以后她们姐妹就将脸抹黑,衣服也搞得脏兮兮的,以期不被父亲注意到。
这些小把戏在大人眼中不值一提,卫天水迅速的将二姐卖了并将七月远远的隔在一间屋子里。
她不敢再与姐妹们亲近,唯恐连累了她们。姐妹们同样很有默契的不再与她说笑,往来无声,家中一片死气沉沉。
渐渐的她明白这就是姐妹们保护自己的手段,她不敢怨也不能怨。
日日被禁足在家中,门外的世界被静止踏足,对未知的恐惧让她觉得外界是万劫不复的黑色漩涡中,求助无门。
她知道一旦外出就只有再也不会回来的姐姐和父亲手里白花花冷冰冰的银子。
她无数次想让三姐和五妹离开这个魔窟,可是既不识路又没有钱财怎能让这两个弱女子行走在吃人的人世间。
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她比姐妹们先被卖了,山高路远,恐无归期。
微风拂面,竹叶簌簌作响,一阵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稍稍缓解了七月的烦闷。
“我娘为了生儿子,早就不在了,我爹娶了继母还喜欢赌,想必现在日子过得更艰难。”
七月倒还盼望卫天水日子好过些,否则三姐和五妹一定也会被他卖了的,想到这个七月恨得咬牙切齿,丝丝血腥味涌上喉头。
青雀心知应是七月他爹将她卖了换些银子使,她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果然平时该多听听娘的话。
看着七月握的发白的拳头赶快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原来竟是个赌鬼,世上就是有些人没有子女缘,另有一些人没有父母缘,现下你们谁也不欠谁,管他作甚,犯不着为他们气坏了自己。你前头遭了难,如今到府里可不就是苦尽甘来了嘛。”
七月看着青雀绞尽脑汁的劝自己没忍住扑哧一笑“多谢你还劝我,我只是为姐妹们感到不忿。”我早晚有一天会找到她们的,七月在心里默念。
“怪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说出来也好,省的在心里捂着这个发烂的伤口,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青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一摸脸颊一侧的小梨涡,尽量笑的甜一些。
她平时对付她娘就是要么笑的像裹了蜜糖的甜,要么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难过,不管哪种她娘都毫无招架之力,反正不会让她受委屈,这就是娇娇儿的底气。
她如今把七月当作了知心人,自然就不好意思骗她“我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你脸是怎么回事,只,只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好奇了。”
七月可太喜欢这般纯真的青雀了,故作深沉的问她:“真的不好奇了吗。”
“哎呀,这有什么好奇的嘛。”
“本来我还想说,你但问无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雀磨蹭到七月身旁,盯着脚尖低头道:“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好奇。”
七月也不再捉弄她,“我虽也觉得这些红斑可怖,但它应该是会逐渐变淡的。”
“咦,这是怎么个说法,我还以为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那倒不是,是我之前被卖时一个衣着很是华丽的女子给我的,应该是个大家小姐,她说这个药或许可以救我一命,就是不知她为何会被拐来,也不知如今可还好。”
“还好帝京是天子脚下,宵小不敢冒犯,他们居然连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敢拐,真是活腻歪了。”青雀愤愤道。
七月知道只要利益足够大,那些人是不会怕的,如今世道不稳,趁乱而起的鼠辈怎会少。
她当时从始至终没有见过那位小姐真正的面容,她行动好像并不受拘束,她总觉得那些恶人对她不敢冒犯,不知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其他什么。
当时她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鼓作气服下了那颗药丸。
一开始没什么变化后来整张脸都红肿的厉害,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痒热难耐,后来受的伤多了就显得脸上的上不足为奇了。
等到她再一次注意到脸颊时还是因为被人嫌弃驱逐,那时才发现脸上形如鱼鳞、艳如鲜血般的大片红斑,确实很可怖,直到现在红色已经没那么艳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遭人嫌弃。
青雀一下子惊觉道:“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如果没了这些红斑可就是个大美人了,到时候看她们还怎么嫌弃你。”
“恐怕不行,当时那位小姐说了从此以后便以丑貌示人,望我不要后悔。”
其实她感觉那药是有毒的,因为自那之后她时不时会感到心绞痛,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小蚂蚁在啃食她的血肉。
“能活下来就好,有时美貌也是……一种罪。”
七月颔首,看到青雀有些戚戚然,便拉着她蹦蹦跳跳的往竹林深处跑去。
往里走才发现原来居然是谈论风雅之事的圣地,不仅一路上见到的石凳石桌,竟然还有一小片用鹅卵石铺就的池子。
细细观察就发现池底有些小洞源源不断的涌入活水,池子边上凿出一个小口,清澈的池水顺着一条小小的水路蜿蜒前行,若两边再添上些文人骚客,开怀畅饮,可不就是曲水流觞宴嘛。
两人有些新奇的围着池子转来转去。
“我以前从不敢跑到竹林深处来,没想道里面竟是这样的。”青雀看起来开心极了,还想拉着七月再往里面走。
“那之前没有管理竹林的人?”
“这诺大的府邸当然要处处都有人管理,只不过之前将军改了院落的规制,顺便把竹林的几个入口给堵了,如今这林子只能从将军院子后才能绕进来,但将军连家都很少在更别提来这竹林了,我们也只需在外围扫洒一下即可。”
“原来如此,那这可便宜了我们俩。”
青雀捂着嘴咯咯的笑“可不是嘛。”
二人打扫完竹林外围也没多停留,若是被责罚可就得不偿失了,青雀很有分寸的拉着七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