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逐渐失控的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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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丙丁和幼安吃过晚饭的第二天下午，放学后。
地点：操场。
主要人物：江阳和丙丁。
目标：后者教前者打篮球。
此时烈阳当空，江阳的气场布满了杀意。奈何他气势太弱，再强烈的杀意在高大的丙丁面前也微弱得像只小博美。
“你的球鞋谁给你买的，是限量款啊。”
丙丁问道。
“一个亲戚，今天早上给我送过来的。”
“你这个亲戚可真有钱，我爸都不给我买这个系列的，贵得要命。”
“别那么多废话了，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于是，丙丁从最基本的运球开始，教江阳怎么练。
“就这么简单？不就拍个球吗。”
“你先拍吧，保持这个速度和力度五十下。”
不出丙丁所料，江阳才拍十多下就没力气了。
“你的体力不行啊，阳哥。我们还是先做体力训练吧。”
“谁说我不行的？我今天非得拍给你看。”
“真不能硬撑，如果太过头了，第二天你连端个碗吃饭都费劲。”
江阳没有说话了，自顾自的用最大的力道拍篮球。
“要将全身所有力量都放在运球的手上面，下盘要稳。”
丙丁一副老师的模样令江阳很不爽，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听他的。
“用力啊！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使不上力气？”
江阳便加大了力度。
“对，就这样，保持这个速度。”
可才拍十多下，他又没力气了。
“阳哥，真不是我说，可你实在太弱了。最基本的运球你都做不来。我们先做体力训练吧？”
江阳没有回话，继续拍着球。
他看见幼安从教学楼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嘛？”
“我在教他打篮球，弱得跟个女孩子一样，让他先和我做体力训练不听，非得运球。”
“你要打篮球啊？”
幼安变得越来越开朗了，调侃江阳的时候有些不留情面。
“江叔叔平常都不让你做家务活，你哪来的力气打篮球啊。”她笑道，“你以为你是丙丁啊。快走吧，我们先回去，太阳好晒啊。要打球也等晚上再来吧。”
江阳没有理他们两个，球要是被拍丢了就捡回来继续拍。
“你说话呀。”
他没有说话。
“你怎么啦，干嘛不说话？”
他紧咬着牙关，脖子上青筋凸现，依旧没有回话。
“你——”
“你先走啊！我打不打球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阳吼了出来。
幼安被吓到了。
“你叫什么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丙丁下意识地替幼安回嘴。
“你的脾气很好吗？平常就你说话最大声了吧？”
“你什么意思啊？”
江阳用尽所有力气瞬间冲到丙丁身上想把他扑倒，后者却动都没动一下
“你以为你打得过谁啊？”
丙丁只用了一只手就把江阳制服在地，死死地摁住。
“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江阳像一个小孩子面对大人的强压一样束手无策，他疯狂的想推开那只摁住自己的手，那只手却不可撼动。
幼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阳虽然嘴欠，但对她一直很好，除了亲人以外的所有关怀都是他带来的。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凶自己。她感觉此刻的江阳变得很陌生。
太阳烧灼的热浪打在人身上实在烫得出奇。
“走啊！”
江阳透过这滚烫的热浪对幼安吼道。
“我不要你等我！”
丙丁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别凶她！”
江阳的体力不行，抗击打能力却异常的好。这一拳并没有让他失去意志，反而让他挣扎得更加有力。
幼安哭了。
这一瞬间丙丁放松了力气，让江阳挣脱了控制，站了起来。
他继续自顾自地拍球，不再理会他们两人。
幼安走了。丙丁跟了过去。
宽广的操场上，只剩了江阳一个人，孤单地练习运球。
拍丢了就捡回来继续拍。
右手练得失去力量了便换左手拍。
不断有同学路过他。但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的无奈与自卑。
他的自卑源于自尊。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
他就这样拍着球，直到两只手完全失去了活动的力气，又开始鬼使神差地围着操场跑步。
这时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天，又变黑了。
这一次，他一个人回家，没有幼安陪着。
第二天，的确如丙丁所说，他连端个碗吃饭都费劲，双手酸痛无力。
但是放学后，他依然用这双手练习运球。
体育老师看见了他的冲劲儿，强烈建议他跳绳，他就找爸爸要钱买了根专业用的绳子在操场上带着怨恨与自卑不断地跳。
今天他没有和幼安说话。
因为丙丁一直在她旁边给予关怀。
自己好像被替代了。
越想这些，他就越愤怒；越愤怒，他就越思念幼安；越思念幼安，他就越痛恨自己的弱小。
他将这一切都转化成动力，发泄在每一次运球的力度和每一次跳跃的高度上。
其实这一切看上去并没什么大事，一句“对不起”足已解决所有问题。
但这些问题很难解决，因为没人愿意说“对不起”。
因为不论大人还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拥有该死的自尊心。
他又想起，自己被学校里的小混混欺负时，还是靠无辜的幼安解的围。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自己要对幼安撒气？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平常最爱问“为什么”的他，此时快被“为什么”给折磨疯了。
他感到自己无法面对幼安。
他想离开了。
回家后，爸爸问他：
“你受什么刺激了，要这样剧烈运动？”
江阳答说：
“我感觉自己好没用。”
爸爸震惊了，赶快走上去问他：
“怎么回事儿？跟爸爸说说。”
“我长得好矮啊。”
爸爸叹了口气。
“这赖我。”
因为爸爸的确长得矮。
他一米六的个子，和妈妈一样高。
“但你也得悠着点儿运动，不然身子受不住的。”
“那该怎么办。”
“你去跟你妈住吧，他们有钱。你吃的好，也住的好了，很快就能长高。”
“真的？”
“真的。”
爸爸要他跟自己坐在沙发上说话。
“但你追人不能太过火，不然人家会被你吓跑的。”
“我昨天，凶幼安了。”
“你小子凶人家干嘛？”
江阳把嘴巴张开很大，似有千言万语要喷涌而出。
“我......”
但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我不知道，”
“你道歉了吗？”
“没......”
“那你快去跟人家道个歉。”
“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男孩子道个歉都不敢，还怎么追人家？”
“可是......”
“快去快去！”
爸爸把他轰走了。
江阳想着跟幼安道歉的事，经过了小公园，两人曾待在一起写作业的地方；
江阳想着跟幼安道歉的事，经过了小吃店，两人曾待在一起吃晚饭的地方；
江阳想着跟幼安道歉的事，来到了她家门口，两人曾待在一起放声大笑的地方——
“那我先走了，拜拜。”
这个声音是？
“拜拜。”幼安说道。
“江阳，你怎么来了？”
丙——丁！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默念着，仿佛跟这两个字有世代的怨仇。
但很快，那种怨仇变成了无奈，变成了自卑。
他转过身走开了。
丙丁跟了上来。
“之前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该凶幼安啊。”
“你有多喜欢她？”
“很喜欢。我感觉全世界最可爱的人就是她了。”
“你喜欢看电视吗？卡通频道，电影频道，还有音乐频道？”
“我不太喜欢看电视。我喜欢打篮球，看漫画。”
“幼安喜欢这些。你之前要我问，忘记告诉你了。”
“谢谢你。”
“我先走了。”
“拜拜。”
“再见。”
他看着幼安的家，说道。
过了一会儿，幼安出来了，她没想到江阳在，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江阳！”
可江阳没听见，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就像《飞屋环游记》里的老房子一样，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
就像那个老人说的一样：
“只是栋房子罢了。”
长大后，江阳回想起现在，总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一点误会闹得分道扬镳？
就像那首歌唱的：
“有没有，其实也没有，一直躲避的借口，非什么大仇，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
但或许，真正愚蠢的事并非是一直躲避，而是年少的他喜欢上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年少的他没有力量与经验来面对这样的情感。
江阳转学了，去了市实验中学。
新爸爸本想靠关系送他进去，江阳却很轻松就通过了入学考试。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新爸爸姓张。
他要江阳喊他张哥。
他则喊他阳哥。
“阳哥都这么大了，哪里要那么别扭喊爸爸。称兄道弟多好呢？”
其实江阳对新爸爸的印象不算很糟。
他的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对待任何人的态度都很敞亮，不带半点他印象中有钱人的架子。
他为何替妈妈付清所有债务，江阳一直都不懂，也不愿过问。
他人生中第一次暗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就跟妈妈的突然造访一样不可思议。
转学的第一天，幼安给江阳的爸爸打了电话。
爸爸在张哥的帮助下，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专门做木雕，没有特别多的收入，但爸爸却乐此不疲。
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木雕，只是迫于生活没有去艺术学院深造。
他做的木雕说不上栩栩如生，却也有几分灵气。
幼安手里的龙猫，就是他做的。
“江叔叔，江阳呢？”
幼安拿着手里的龙猫问道，她极力掩饰住哽咽的语气。
“江阳在他新爸爸家里呢，你想和他打电话吗？”
“我想。”
“那我要他打给你，可以吗？”
“好。”
过了几分钟，幼安拿着妈妈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
“喂，江阳？”
“是我。”
“你转学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呀？”
她快忍不住了。
线路的另一端没有回音。
“你说话呀。”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就像两人初次见面时那样洪水奔涌。
“你别哭呀。”
他心疼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明明那天是你凶了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他又沉默了。
“你说话呀！”
她哭得更加伤心了。
“你别哭好不好。”
可她哪里停得下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江阳面对她的痛苦，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暂且将自卑放到一边，说道：
“我会回来看你的呀。”
但线路的另一端没有回音。
“喂？”
他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争夺手机的杂音，随后说话的人变了。
“阳阳。”
“刘姨？”
“你转学了怎么不和幼安说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有啥不知道的。转到市里面上学是好事呀，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呢。”
“我......”
“对啊，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啊，阳哥。”
又是这个声音。
这个一切罪恶的开端，这个应该被地狱收走的魔鬼的嗓音，这个应该被关进潘多拉魔盒的摧残万物的噪音！
“你怎么老是在幼安家里？”
“因为幼安看见你打篮球，她也想学，这样大家就能一起打篮球了呀。可惜你转学了。”
江阳已经怒火攻心了。
“我最近看了电影频道，卡通频道，音乐频道。有时还和幼安一起看呢，她喜欢看动物世界，我也喜欢。”
他真恨自己当时告诉了他这些。
可又是一瞬间，他感到无可奈何。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自卑浇灭了他浑身的怒火。
“那你们好好玩，我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你说什么？”
信号好像突然失灵了。
“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挂断了电话。
从此，江阳没有再和幼安打过电话了。
她与他就这样断了联系。
就像《飞屋环游记》里的老房子一样，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
就像那个老人说的一样：
“不过是一栋房子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逐渐失控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