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与青龙如何结伴出行》帘下有猫

3、宋秘书的奇妙夜晚

　　宋秘书记完名字后就没有其他事了，不过在将祝寻领到早已安排好的房间前，宋秘书先领着他去找了晕厥在卫生间的小王。
　　亲眼目睹祝寻将血淋淋的眼珠子塞回去这种体验宋秘书不想再有第二次，至于徒手进行外科手术会造成感染这种事他已经无力纠结，反正看起来挺正常的，就这样吧。
　　回到客厅两人分开，祝寻住二楼他住在一楼，往常这个点宋秘书还会再忙碌一阵子，但他今晚着实累了，身心俱疲。
　　身为一个普通人，竟然能与一个随时搓出个光球来把他炸成灰的人沟通交流，宋秘书想想就觉得真是自己真是太牛逼了。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这位能手搓光线的人形哥斯拉成功赖床了。宋秘书的微信里躺着一条早晨5：03分发来的消息，发送人是新添加好友祝寻，
　　“手机很有意思，睡太迟了，早上不要叫我。”
　　恍惚间宋秘书觉得看见了那个从被窝里伸出个手掌对他一边摇，一遍含糊说着“再睡最后五分钟”的女儿。
　　宋秘书心情复杂，只不过一晚上，由周老爷子多次口述，他自行脑补的祝寻世外神秘高人的形象已经全部崩塌。
　　周老爷子听后只是哈哈一笑，接着就去逗孩子玩了，宋秘书则叹口气回书房处理公事，司机陪着张阿姨收拾厨房，各有各的事要忙，而楼上的祝寻，也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在补眠。
　　只是随便找个理由不想让人打扰而已。
　　祝寻抹去卫生间镜子上的水雾，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的个子就往上窜了几厘米，脸颊肉少了些，五官稍微张开了点，头发也长了，刘海有点扎眼睛。他的身体正处在少年向青年转变的阶段，并且速度极快。
　　按现在的情况来估算，几天之内他就会到达自己的身体巅峰状态。
　　厚实的窗帘将所有光线屏蔽在外，整个房间的陈设只能看清大概轮廓，祝寻走出浴室来到床头前，暗红色的木盒就放在床头柜上，他勾起手指轻轻敲击了锁扣三下，咔一声盒盖自动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不见天日数十年之久的东西。
　　那是一块墨绿色的石头，澄澈的光点从内沁出，在祝寻眼前投射成一只散发着盈盈光辉的小青龙，它的身躯盘成一堆，有节奏的起起伏伏，看起来睡得很香。
　　祝寻盯了半晌，突然伸出小拇指勾了下小青龙的尾巴，它的呼吸停了一瞬，但没有醒来的意思，而是尾部稍稍用力，把祝小拇指勾着盘回了身体里继续睡。
　　虽然不是实体，但祝寻莫名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暖意。
　　将盖子合上，光点也随之消散。
　　祝寻向后一倒躺进床顺势将自己滚进被窝里，嘟囔了一句随缘吧便沉沉睡去。

　　房间厚实的窗帘一直拉着，很难分清现在是什么时间，祝寻是被人喊醒的。
　　伴随着敲门声，门外瓮瓮的声音传来， “您醒了吗？要不吃点东西再睡？”
　　祝寻掀开被子跳下床，站在门后但他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现在几点了？”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又敲了门三下， “您醒了吗？要不吃点东西再睡？”
　　“好”。祝寻边回话边拉开门，破风声迎面袭来，祝寻头一偏躲过但锋利的厨房刀还是擦掉了几根头发。
　　那个人赫然是宋秘书，不过一脸写着我有毛病我被控制了心智的痴呆样。
　　“驱邪，明目。”
　　祝寻一脚踢掉宋秘书手中紧紧死握的刀将他按倒在地，一手敲上宋秘书眉心，言出法随，宋秘书眨了眨眼，登时清醒过来。
　　“我怎么在这？”
　　“您怎么在这？”
　　宋秘书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冒出两句经典疑问。
　　祝寻站在栏杆边向楼下客厅望去，肉眼可见的黑雾充斥弥漫在整个客厅，还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妙味道。
　　宋秘书动了动鼻子，有些迟疑道： “这……好像是老爷子睡前点的香料味道，不过怎么这么甜腻腻的？”
　　“这是周良的幻境，不把他唤醒我们都出不去，去找。”
　　祝寻开门时就想过大范围驱邪一次性解决，不过思及源头可能来自周家某个人的情况就没轻举妄动，万一把人驱成智障那就搞笑了，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逐点突破。
　　宋秘书听罢二话不说带着祝寻下楼，老爷子住在一楼偏东的房间。宋秘书一心二用，一边跑一边想自己居然能在黑雾里看清东西，真神奇。
　　下了楼就是客厅，穿过客厅就是老爷子的房间。宋秘书有点心慌，明明不大的客厅却怎么都跑不出去，一时间除了鬼打墙宋秘书脑子再也没有第二个念头，老话怎么说来的？
　　童子尿？
　　可自己女儿都上小学了！
　　宋秘书悲愤之下想到了祝寻，一种渎神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但人命关天，再难以启齿也必须开这个口了！
　　然后一转头就被一张近在眼前的鬼脸吓了一跳，满脸鼓起的青紫血管，还对他嚎了一下。
　　嘶，声音真难听。
　　祝寻掐着这只鬼的脖子把脸对着宋秘书，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宋秘书面部紧绷，身躯不自觉向后仰。
　　“是嘛？”祝寻将鬼捏吧捏吧再拍扁， “走吧，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有了祝寻的话宋秘书彷佛捏准了尚方宝剑，当下就要雄赳赳气昂昂踏碎客厅冲破房门大喊鬼口留人拯救睡老头，然而走了一圈又是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木桌，甚至他睡前没喝完的咖啡还留在那里。
　　宋秘书无声看向祝寻。
　　祝寻看起来也有点纳闷，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几步又从黑雾里撕吧出一只鬼。
　　很好，鬼也是熟悉那只。
　　祝寻这次没把鬼拍成纸片，只是捏在手里示意宋秘书再试试，宋秘书将信将疑，直到他站在老爷子房门前，他才惊喜喊道： “这次可以，我出来了！”
　　“那你去把周良叫醒。”
　　这只鬼无法被再次杀死，或者说它不是鬼，是周良的执念。
　　无法杀死，杀死它会让它愈强大，也无法逃离，它如附骨之疽长在人心看不见的暗处。只有放在看得着的地方，周良才能安心。
　　这边的祝寻很淡定，但宋秘书就有点慌张了，他真的没学过跳大神。不过祝寻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普通人也能解决的吧？
　　拧开房门依然是漆黑一片，并且更为浓烈的甜腻味扑面而来，宋秘书觉得把他泡蜂蜜罐子泡一年都没这效果。
　　即使捏住鼻子用力挥舞也没多大用处，吸一口感觉自己鼻腔都要被腐蚀了。
　　宋秘书磕磕绊绊来到老爷子床边，老爷子很显然睡得并不安稳，满头虚汗，嘴里不停冒着胡话，但是方言宋秘书实在解码无能，他甚至已经动手掐住了自己脖子。
　　枯瘦的手指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劲，宋秘书两只手上去掰都掰不开一根手指，眼看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老爷子，你醒醒啊！你想想孩子啊！”宋秘书急得额头疯狂冒汗，他恨不得上牙咬，不是说血缘亲情的力量无穷大吗？怎么听到挂念许久的孩子都不醒？难道因为年龄太小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来？
　　浸泡在浓烈香味许久的宋秘书觉得自己下一秒真的要晕了，手也酸软使不上劲，但由于驱邪明目的效果还在，他脑子偏偏十分清醒，处于一个想晕晕不了的痛苦阶段。
　　感觉自己长了八个头，每个头里都在炸祝你新年快乐的烟花。
　　眼看老爷子真的要把自己掐死，因头痛失去自制力的宋秘书石破天惊吼了出来，
　　“——你再不醒来老子亲你了！”
　　……
　　很难评述宋秘书的精神状态，不过看情况周老爷子即使是在梦魇中也被这句话的杀伤力吓了一跳，紧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一瞬，而宋秘书没错过这点机会，立马先趁着老爷子卸劲将手挪开远离了脆弱的脖子。
　　黑雾和甜到发腻的香味都渐渐散去了，另一边困住祝寻的执念也不再强大，变成个杏子大小被祝寻用玻璃杯倒扣在桌上。
　　他向窗外看了眼，月过中庭，夜还很深，听到周良欣喜若狂的声音他没急着过去，站在原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没有任何语气，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个事实。
　　周老爷子呼吸匀称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只是依旧没醒。被宋秘书火急火燎拉来的祝寻站在床边轻飘飘一瞥表示没事，睡会就好。宋秘书才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搬了两把椅子方便两人坐着等。
　　祝寻坐在做工精致的木桌前拿香铲戳已经燃尽了的香灰玩，宋秘书坐在床头给老爷子擦汗喂水。
　　宋秘书回头看见这一幕轻声问道： “是这个香料有问题吗？不对老爷子这两年都用这个，难道有人知道给里面放东西了？是谁会这么干？”说到最后脸上已经黑云满天。
　　如果宋秘书戴眼镜的话那他下一秒就要喊出凶手就是你了。
　　祝寻合上炉盖收回手，双腿交叠， “香灰没有问题，只不过周良有些执念，想开就好了。”但有句话祝寻没说，宋秘书潜意识察觉但又被他忽视。
　　世上那么多人有那么多执念，怎么偏偏周老爷子就搞出点大阵仗来？
　　祝寻手放在椅背上无意识敲着，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若说这里是周家那祝寻就不必多此一举，宋秘书瞬间反应过来祝寻想问什么， “六十多年前，这里是周总老家，但只有客厅往后这边区域是，前面那些地方是另一家。当年周总想在这里重新建房时觉得地方不够大，为了重新划地还费了一番功夫，听说是因为周总没搬走前和他们家交恶，不过好在解决了。”
　　周良家当年四口人，父母双亲以及妹妹。周母是个温柔憨厚的性子不会与人交恶，周良和妹妹年龄尚小却被迫早早懂事自然也不会，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周良的父亲。
　　而周良的父亲，是个色厉内荏的窝里横草包，就算是由周良的执念所造就的强大阴魂，它也没敢跑出周家老家作乱。
　　前院的草丛里传来蛐蛐清脆的鸣叫，司机小王带着耳机熬夜打游戏，张阿姨带着孩子睡得正香，村里有人睡眼惺忪拖着步子出来上厕所，几声咳嗽吓跑了遛弯的野猫，除却小小的周家后院，一切夜色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