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太子怀了崽》西瓜炖排骨

4、二清

　　正厅，阖府上下的账册成箱摆在明面上。

　　“二叔，几个账房日常往来、以及家丁人口都记录整理在册。”宗政琅将整理分好的小册交给宗政霖。

　　宗政霖接过翻看。册子上记录这几人的家人儿女，均在不同的时间段回老家。亲人不在身侧，平日也没交往甚密的人。

　　桌上烛影晃动，忽明忽暗。

　　宗政霖食指点在册子的一处，道：“谢安，去挑几个身手好的，去他老家转转。”转而又朝宗政琅道：“你带人把府里上下仔仔细细再重新搜查一遍，一个老鼠洞也不许放过！”

　　二人走后不久，府兵将府里剩余下人都捉了来，齐齐跪在庭院空地。老老少少还有四百余人。

　　卫国公府后宅常年无人镇压，家中奴仆却拖家带口的，大大小千余人。这么多仆众，整个京中也算独一份了

　　乌泱泱跪在一堆，一时显得人多势众，嚼舌根让抓正着的几人见状，均都松了口气，互相交换个眼神，都在心中暗松口气，府中留下的人都在这，应当不是单拿他们问罪。

　　有不明状况的，偷拿眼去观瞧宗政霖脸色，都不禁开始揣测，是不是二爷同小少爷为家产争执起来？

　　下面这些人中，胆子大的，眉眼间不禁开始传递自己的猜想。

　　宗政霖在他们眼中，身份再尊贵，也只是个嚣张跋扈不着四六的富家浪荡子，平时又不学无术。自成人起，恨不得日日泡在琼玉楼，何曾管过家里。他和小少爷比起来，后者于他们更有威慑力些，眼下只有宗政霖一人在，都各自在心里打起了自个的小算盘。

　　说闲话被抓的一拨人里，有个哥儿正跪在第一排，察觉有视线自堂上落在自个身上，便偷偷斜眼去瞧，只一眼，正和宗政离对上，吓得立马撇下眼，心头暗暗吃惊：头一回瞧见二爷露出这般深沉眸光，颠覆往日形象不说，倒有点像世子爷。

　　这个哥儿在后院负责采买，姓谭，平素和三小姐关系也好，胆子较旁人也就更大些。跪伏在地，屏息等了会，不见上方言语，就壮胆子又斜眼偷瞧。

　　灯影晃动，只见宗政霖坐在主位，半张脸隐在暗处，整个人窝在圈椅里，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手中妆模作样拿着账册，慢条斯理地翻着，哪有半点儿适才骇人的样子。

　　不由心里暗啐一声，真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烂玩意，哪里能有世子那般令人敬畏之色。

　　转念想起最近在发卖人，若麻烦找上自身，就赶紧自行赎身出去，既避开祸端，又能回去经营自家，反正这府里也撑不多时。

　　这般想着，这个谭哥儿反倒稍稍直了直背脊。嗯……自己回去还得和同屋说说打算，撺掇那几个人到时候一起走，省的显着是自己出头。

　　就在这时，宗政霖冷不防道：“把他往前提提。”

　　谭哥儿放下的心随着声儿猛地又提起，似有所预感，抬头望去，只见宗政霖伸手正指向自己。一旁两个府兵过来，二话不说，一边一个架着他的胳膊，将人提到厅中。

　　不待宗政霖再发话，谭哥儿先一步俯首扣头，惊慌道：“二爷，奴婢不知犯了何错，求二爷宽恕。”

　　如今谁看不出国公府不复昔日光威，这几日大张旗鼓的做派，怕是这位想趁着上面还没降罪，能捞一点是一点。

　　他把求饶的姿态先做足，晾他一个二世祖也找不出什么话柄，便是后宅事务上出了错处，他先认错，等指认出来，再哭哭这些年的劳苦，还真能打自己脸不成？

　　反正要钱是没有的。

　　宗政霖好以整暇的看着谭哥儿，也不说话，还有闲心端过烛火，用银剪拨动灯芯，将多余的焦黑色灯芯剪去。

　　众人都摸不清头脑。

　　谭哥儿等了一会，心头更加松懈。就在这时，‘叮’地一声，银剪被随手掷向桌面处于，宗政霖身姿往后一仰，冷嗤一声道：“识字么？”

　　谭哥儿垂首保持不动，回道：“三小姐待奴婢们好，闲暇时，也教过识字。不仅如此，有几次，小姐还赏过宫中御赐的糕点……说起这些，真真是奴婢们祖上积了大德，撞大运能舔着脸沾些皇家贵气。”

　　“是嘛？”宗政霖似乎被勾起兴趣，上身朝前探，问道：“我怎的不知宫里有过赏赐？赐过几回？值钱的东西想必不少罢。”

　　此话在谭哥儿心尖滚个来回，道：“二爷事多人忙，不常在府中。贵不贵重的……莫说咱们这些国公府里当差的，便是平头百姓也晓得，宫中之物，哪有不贵重的。”

　　“是啊，哪有不贵重的。”宗政霖唇角依旧挂着微笑，语气却逐渐变冷，从桌上抽出一本账册，翻开扔到这哥儿面前，道：“那你仔细看看，账册上的东西，为何多数都和库里的对不上！”

　　未曾想宗政霖不上套，谭哥儿身子一抖，捡起账册，低头看了几眼，脸上‘唰’地褪干净血色，眼珠乱转，脑中急速思忖，想法子辩驳。

　　“证据确凿，抵赖不得。”宗政霖不急不缓，冷然道：“仗着得文熙照拂，偷拿主家首饰变卖，侵吞大额采买银钱。入府七年，贪墨到手的银钱不仅能在京中购买房屋，郊外还有百亩良田并几处庄子，雇佣佃户几十户，俨然是一副京郊乡绅做派。”

　　“可据我所知，你家中只一个六七岁大的孙子刚刚启蒙，侵吞采买银钱光是你一人做不出来，这么大的账，你也不可能做平，同谋者何人！”

　　院中其他人均被眼前这一幕吓到。谭哥儿彻底软了身子，他一家子现在还是奴籍，不论报不报官，一家子都落不了好下场。

　　可是，那位能悄无声息帮他一家子全是奴籍的购房买田雇仆，还能去除他孙子的奴籍，送到学堂读书，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自己撑死不供出胡账房，也许……也许他能出手搭救！

　　谭哥儿正这般想着，只觉柳暗花明，一口气还没松完，宗政霖忽然又点一妇人，道：“适才瞧你私下点过头附和，想必和他关系亲密，提上来。”

　　妇人被吓得惨无血色，闻听此言，不待府兵动手，就昏了过去。府兵早有准备，舀了一瓢水迎面泼上去，寒风凛冽，一瓢凉水浇上头，不消片刻，冲散的发丝结点点白冰，妇人生生被冻醒。

　　府兵将其拎起，才发觉她不止上半身湿了，裙襦下摆也一片水渍，从裤下蔓延开来，原是吓失禁了。

　　府兵见状，不敢将人离宗政霖太近。宗政霖怕一会万一撕扯起来，弄脏账册，动脚尖点了点账册，谭哥儿忙拾起账册递了上去。

　　这本放回桌上，宗政霖又抽一本，翻开，道：“适才这位也说了，你们都识字的，是自己交代，还是先看看证据，免得漏了那处，不按实说。”

　　妇人比谭哥儿入府早，少量多拿，每回贪一点，日子久了，一年一年下来，贪墨的银钱可也不少。忙膝行至宗政霖腿边，磕头如捣蒜，几下就见了血，口中哀求道：“二爷，求二爷宽恕！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二爷饶恕！”

　　宗政霖嫌弃的用脚尖抵住这妇人肩膀，道：“远些。”妇人不动，府兵黑着脸上前，将人拉远。

　　宗政霖满意地端起茶杯，酌饮两口，道：“你和他关系亲近，应当能注意这位平日和谁有嫌疑，若说了，你罪证既不如他重，尚可从轻……”

　　“胡账房！”妇人发髻四散，狼狈至极，等不急宗政霖说完，急急道：“他们家和胡账房亲近，每回从家中回来，都会带东西私下交给胡账房，我撞见不止一回。”

　　原是这妇人爱偷懒，国公府没有当家夫人，后宅管理松散，她就常爱寻静僻处躲懒，好几次见着谭哥儿躲躲藏藏，给胡账房送东西。

　　她发现后，还暗示了几回谭哥儿是不是认识胡账房，本意是想着要是认识，能不能帮忙牵条线，哪知谭哥儿一口回绝，称对方是外宅人，他一个内宅的哥儿，怎能同外男勾勾搭搭。

　　那时她和谭哥儿交好，谭哥儿否认，她也做不知，如今细细想来，定藏着猫腻。

　　谭哥儿身子一僵。扭头瞪妇人，骂道：“好你个腌臜婆，自个想脱罪，犯不着向我头上泼脏水，你几时见我给胡账房送东西了。”

　　同时心中细想这些年给胡账房送的东西里，是否留有把柄……除了银子，就是吃食，都不可能长久留存。

　　妇人气的急头白脸，哭嚎：“奴婢句句如实，二爷不信，可传胡账房前来对峙。”

　　“可不巧，”宗政霖抬眼，视线落在谭哥儿面上，语气淡然，“胡账房自尽了。”

　　这句话宛如惊天霹雳，炸在谭哥儿心口，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谭哥儿整个人瘫软在地。

　　宗政霖找到自己想要的，再不管厅中二人，叫人将其拉至一旁，迅速处理剩下那些人。有了前头二人开刀，后面顺利多了。

　　哭着磕头的比比皆是，在这些人的认知里，他们和第一批赶出去的不同，第一批赶出去的可能依旧可以在庄子上做活，而他们不仅要没收家产，还要被押送官府。

　　一时哭的血泪横流，血是磕头磕出来的。

　　而他们不知道的事，第一批赶到庄子上的，一律都是家产没收，等候发落的。

　　将至子时，二清才算彻底结束，偌大的国公府，曾经仆役婆子丫鬟加起来六七百余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二百人。

　　一时间整个庭院静诺寒蝉，只听见算盘珠子快速响动，宗政霖一目十行，目不转睛盯着账册，手中算盘珠子拨地劈啪作响，半点不停顿，都快出残影了。

　　最后一颗珠子拨完，国公府账面上又多将近两万两。

　　大头都是从姓谭的那位身上扒下来的。

　　还能留在府中的人，宗政霖从新调整了月例银子和探亲日。经此一遭，众人战战兢兢回了下人所在的后巷，任谁也不敢在轻视这位主子。

　　宗政霖挑了挑眉，正要让府兵将人都拖下去，收缴财物后，送官查办。余光却见角门处，宗政姝忽然出现。

　　小姑娘是跑来的，裙摆翻飞，无半点儿往日闺中女子的庄重。